此刻, 她手中却是一柄锋利的刀, 闪着摄人的光,对着他的心尖方向。 眼眸中一片冰冷, 冷冷睇着他,再无任何情愫。 这目光比刀剑更伤人。 顾修终于明白, 眼前这个,对她再无半点欢喜。 刀剑这种朝外人的东西,她都能拿来对着他了。 心上渐渐涌起一种酸涩又慌乱的情绪,这种情绪起的很快, 心脏泡在这种情绪里, 一下子涨起来,涨疼的厉害, 他哑着声,又迟疑的问了一声,“……你要杀我?” 他一开口,带着粮食清香的醇厚酒香扑面而来,沈星语眉头皱了皱,他本就脾气不好,醉酒的时候更甚,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些近,身子往后退了退。 冷冰冰的道:“你别过来。” “你要是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醉酒加上昏暗的光线,让顾修没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手上的勒痕,也没去分析这境况,他好像没看见抵在心尖的刀子,身子反而跟着往前府了府,“你想怎么不客气?” 这挑衅的语气,好像笃定了她不敢是的,沈星语加重了严肃的语气,“你要是过来我真的敢戳你。” 他心脏涨的太疼,好像这刀戳到他心上都是一种解脱。 他怒急反而显的戏谑似的漫不经心,薄唇勾唇,心脏主动抵上刀尖,“你戳过人吗?” “知道怎么戳吗?” “我来教你啊。” 他“呵”一声,两只腿曲着跪下来,身子往前推进,同时,他宽大的手掌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腕。 暗夜中,幽幽声如鬼魅,“戳人,应该这样,握紧了刀柄,对着的心脏这样戳进去,白生生的皮肉戳破,血流出来,然后在肉上搅,割破筋骨,只要一刀下去,我的心脏上会破个窟窿,我就会彻底死去,你再也不用费劲心思躲我了……” 他这样说着,就真的摁住她的手往他心脏上戳,眼底都是疯戾! “你疯了!” 哪有人真的用刀戳自己的,沈星语感觉到刀尖戳到坚硬的胸膛,她吼出声,往反方向使力,往回挣扎。 他好像在这种挣扎里找到爱意的证据,执着的想要更多。 “你不是想要对我不客气吗,”顾修握着她的手愈加使力,“我让你杀。” “我让你糟践。” “你将我这里戳穿了,你剖出来看看。” 他不是玩闹,是真的要拿她的手戳自己,沈星语用尽了所有力气都弄不过他,她奔溃了,大吼出声:“不要!” “来人!” “快来人!” 朝辉院门上,双瑞听见沈星语的惊呼,抬脚就要往里头走,袁心原本倚着门抱臂看戏,抬手就将人给拉回来,嘴角噙着暧昧的笑,“你有没有眼色!” “人家小夫妻闹着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你给我老实待着。” 双瑞疑惑:“这是闹?”听着不太像啊。 袁心这人同他壮硕的外表一样,是那种最糙的大老粗,踢了双瑞一脚,笑道:“等你娶了媳妇就明白了。” 他歪靠着墙,头倚着看向夜幕,“女人吗,难免闹腾,过一会就老实了。” 可算将这件事解决了,他高兴的哼起歌,朝双瑞摆摆手,准备回家抱老婆,双瑞听见里头沈星语的哭腔愈发不对。 “你大爷的!”双瑞跺脚骂一声,“出事了!” 说着往里头跑去,袁心哼歌的心情四散,大步流星朝院子里跑去,一把将挣扎着的俩个人拉开,此时,双瑞恰好点燃了火,明亮的橘色烛火倏然映亮,顾修雪白的裳衣上,胸前被血晕湿一片。 沈星语屈膝,脸埋在膝上,发鬓乱了,鸦羽似的长发垂下来,发尾垂在床上,看不见脸,双手还交握抱着匕骨,匕骨上的血淋漓滴下来。 她居然藏了匕骨! 还将顾修伤成这个样子! 袁心双眼圆瞪,里头染着滔天的怒火朝沈星语迈进,顾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我自己弄的,同她无关。” 袁心从怀里掏出药,扒开顾修的衣裳,雪白清瘦的胸膛上,三四个歪斜的血洞,可能是挣扎对峙间弄出来的,其中有一个正对着他心脏,咬牙切齿的,怒气不争:“你可真行!” “为了个女人你要疯了!” 顾修颈子侧过去看向床上,女人一身纯白雪衣,折着腿抱膝蹲着,显的小小一只,肩膀扑簌簌颤抖,黑发下隐约可见一截清瘦的雪白后颈子,如美玉弯折,玉臂搭在膝头,宽大的绣暗花灯笼袖下,一截雪白皓腕胜雪,半透的云纱下,手腕上影影绰绰一圈红。 他眉心一跳,豁然大步过来,躬下腰,掀开她衣袖。与此同时,沈星语如惊弓的鸟往后收手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往后退。 一截割断的绳子入了顾修的视线,零零碎碎,好几节断声。 袖中鞭子如蛇信甩出去,皮开肉绽的撕裂声,袁心面上当即有了一道血痕。 顾修从床上起身,黑影压过去,“怎么回事?” 袁心被顾修锋利的眸光瞪的心中一凛,当即跪下来:“大这事是我做的,我做的事我认!” 顾修冷声:“跪下!” 袁心道:“大人容我脱了这件外衫。” 袁心脱了外衫,只着一件月白中衣,重屈膝跪下来。 沈星语眸光撇过去,袁心脸上那道血痕已经很触目惊心了,比她手上的重的多了,便道:“不必如此。” 顾修将袖子挽上去一截,“你是我夫人,他是臣,他当以你为尊,以下犯上按律当罚,他是我心腹也不行。” “袁心你认吗?” 沈星语抢话道:“我不是你夫人!” “只是个卖花的,不必如此。” 顾修:“也不光是为你,我这是正大理寺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沈星语别开脸不管了,左右又不是她的下属。 袁心耿着脖子,坦荡道:“我不是孬种,敢做便敢当。” 他挺着胸膛,目光坦荡的额看向沈星语道:“只是这事是我自个儿做的,同大人无关。” “希望世子妃别将这事算到大人头上,他不知我将你绑来。” 顾修道:“你明知以下犯上是错,却还是去做,这惩罚翻倍。” “你可认?” 袁心:“我认!”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响起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顾修下足了力气,一鞭子下去,衣裳立刻剖开长长的口子,皮肤炸开如沟壑一般的鞭痕,粉红色的肉,血淌出来。 顾修继续挥动第二鞭子,第三鞭,第四鞭…… 双瑞龇着嘴,难怪说袁心是爷的心腹呢,是条汉子! 惩罚结束,袁心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顾修收了鞭子,吩咐双瑞道:“将人待下去,传召府医治伤。” 袁心朝沈星语磕头道:“夫人,惩罚结束,但有几句话想为大人说。” “大人不是那种喜欢邀功的人,我料想他的性子也不屑对你说他做了些什么。” “那日你落水始终找不到人,大人差点就死在水底了,被劈晕了才能拽上来,否则怕是早成了水底的枯骨。” “后来为了找你,他更是日日奔波劳碌,把上京翻了那么多遍,不止百姓人仰马翻,下头的兄弟也折腾的够呛。” “这么久的日子,愣是一个人冷冷清清过来,无时无刻不惦记你,连旁的女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我作证,真没碰过。”他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表情很认真。 “我是男人,我知道这种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多痛苦,您不心疼他我心疼他!” “我他妈这辈子没见过大人对谁这样惦记过。” “我掳了您,这事是我不对,我就是看他将日子过成这样心里难受。” “大人这人抹不开面,嘴上什么也不喜欢说,但一个男人该为女人做的事一分没少过!” “太子刺杀他累着你,他就亲自入险境冒险,我知道,他就是想早点搬倒太子给你报仇。” “他以为你死了,找到一点你活着的迹象他就开心到要死,整日里守着那对破鸟,心绞痛就是这样熬出来的,这辈子都离不开药了!” 沈星语瞳孔一缩,脖颈下意识转过去,顾修已经没在看她,眼皮垂着,鸦羽似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阴翳,下颚线绷着。 袁心的声音还在耳边呱呱说着:“为了找你,他是山谷也劈开了,制香也学了,狗也养了,跟家里人全闹掰了!” “孤家寡人守这院子,一守就是这么久。” “卑职眼睁睁看着他这三年多过的苦闷,他心中有您,您就好好同他过日子,别折磨他了。” 袁心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那叫一个痛快! 行了告退礼,被双瑞扶着下去。 脚一跨出门槛到廊下,袁心嘴巴龇着,好像后知后觉的感到皮开肉绽的疼,靠着双瑞,“扶我去上药。” 太他娘的疼了! 双瑞:“……” “你他娘的轻点!”袁心吼着,眼泪从纵横的眼角流出来,“你这是跟我有仇呢!” 双瑞讪讪:“我已经很小心了,你这是肉,上药自然要疼的,忍一下就好了。” “我婆娘上药就不疼,”袁心恨恨:“也就大人还能容你这样刁钻的奴才,搁我非得给你发配到龚房刷粪桶去!” 双瑞:“……”好想将这瓶子都摁进他伤口里。 阴阳怪气的哼哼,“刚刚大人眉头可都没皱一下,我还以为大人不怕疼呢。” 袁心拽起他一截衣袖擦眼泪,哭的直抽抽还不忘辩驳,“男人当然不能在女人面前哭,你懂个屁!” 双瑞:“……” “你包袱还挺重。” “既然怕疼,又何苦去做那事,主子将她看的跟眼珠子是的,你还敢将人绑过来,你这不是自找苦吃。” “你董个屁!”袁心嘴角龇着,“我看大人那样,比我比打还难受!” 谁叫他家英明神武的大人现在被个女人拿捏的死死的呢。 这下俩人应该能和好了吧,总算不用看他家大人一张苦的跟苦瓜是的脸了。 “痛快!” 这一扯,又牵动着后背的伤口,龇着压,“疼,额,疼……” 双瑞埋汰他:“知道疼还乱动。” -- “我给你上药。” 顾修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只外伤药膏出来,有折返回床边,强硬的去拽沈星语的手。 沈星语这边抿着唇往后退,谁也没说话,这却是一种无声的对峙撕扯,半晌,顾修无奈停下来,“你自己上,或者我给你上,你选一个。” 沈星语犹豫了一下,捏着指尖从他手心抽走了药,像是一下都不肯碰到他。 她向来是怕疼的,指甲断了,她也会嘟囔着轻呼一声,撞进他怀里嘶一声,像小猫儿寻求主人的安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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