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晋把经籍一本本放回原处,“我看这公主挺好的,性子一点也不跋扈,若是旁人的夫君在洞房花烛夜玩起了失踪,那不扒了他的皮?但你看公主多大度,她竟没生气?” 杨清手上动作一顿,偏过头,诧异道:“公主没生气?” 卫晋道:“是啊,这是秋芜给你扔出来的,若是公主还不出来,秋芜就要赶人了。” 这下误会大了。 杨清回来时见他的东西被扔出了屋外,下意识以为是公主的意思,殊不知这是秋芜擅自而为。 “你怎么不早说?”杨清懊恼。 “你一回来就让我收拾东西,我就没闲着,哪有机会说?”卫晋辩解道。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放下手上的经籍问道,“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让你在大婚之夜不辞而别?” 杨清无声叹气,眉间拢着阴郁,“那是一封求救信。” 卫晋一听,更糊涂了。杨清此时无官无职,又无亲友在世,何人能给他写求救信? “信上面是杜如冰的字迹。” 杨清话音一出,屋内顿时针落可闻,半晌,卫晋合上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咽了咽口水,“她不是在林家满门抄斩时就死了吗?” 卫晋满心疑惑,可杨清又何尝不疑惑? 林家满门抄斩时,恰逢杜氏一族在府上做客,这才无故受连累,遭了劫难。 林府上下五十九口人,加上杜氏一族十余人,无一生还,彼时杨清年仅十五,回去时,惠王已经一把火将一切毁之殆尽。 据闻,那夜十二卫合围林府,自外面锁住府门,屠戮全族,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惨绝人寰,听得人心惶惶,夜不敢寐。 杜氏一族受林家牵连才遭此劫难,从此,杨清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多了一份对杜氏一族的愧疚。 他曾暗查过,是否有人如他一般侥幸躲过劫难,但,并没有。 而昨日大婚之日,他竟收到了杜如冰的求救信! 未婚妻因他家破人亡,且还幸存于世,而他却另娶她人,那一刻,心底深处的愧疚彻底爆发,他这才不计后果的不辞而别。 “如果,杜如冰还活着,那公主怎么办?” 卫晋自是知道他的心结,开始替他头疼了。 手中衣衫起了皱,杨清眸底晦暗不明,眼前忽然浮现景阳的身影,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不论如何,我与公主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得到答案的卫晋继续整理经籍,喟然长叹,“你们三个都够倒霉的了,杜姑娘家中莫名遭了难,未婚夫又另娶旁人,公主什么都没做,却与你之间隔着血仇,现在又冒出一个未婚妻跟她抢男人,唉,你就更倒霉了,明明没得选择,不过是顺应天命,但你既负了杜姑娘,又负了公主,哪哪都不对。” 既负了杜姑娘,又负了公主! 这句话狠狠扎在杨清的心里,让他喘息不得。 “你见到杜姑娘了?眼下她在何处?” 杨清摇了摇头,眸底尽是担忧,“信中说,她在辛阳郡西坊市后边的小巷中等我,但我赶去时,人已经离开了。” “送信的是什么人?可曾知道什么?”卫晋问道。 杨清再次摇了摇头,“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林氏欠杜家太多了,如今得知杜如冰仍幸存于世,且身陷险境,他万不能坐视不理,思虑片刻,杨清骤然起身离去。 “清墨,你去哪?” “瑞王既答应我帮林氏翻案,想来知道如冰的消息。” …
第18章 护妻狂魔 城西公主府,雕花屏风后。 三公主一只手支撑,斜躺在榻上,病容凄楚,震惊道: “杨清就这么走了?” 秋芜有些自责,眼眶通红,讪讪道:“公主脾气好,可奴婢实在气不过,这才把他的衣物和经籍都扔出去的,可没成想他竟真的走了。” “说好的来看皇姐,怎么又说起我的事了?”景阳看了秋芜一眼,似是安抚,又转过头对三公主说道,“害皇姐受责罚,卧床多日,景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非要亲自来看看皇姐才安心。” “我这腿啊,起风下雨都要疼一疼,老毛病了,与皇妹无关,反倒是我,身体抱恙,未能送你出嫁,这心里啊总是难受。” 三公主打小体弱,变天就受风寒,走路久了就腿疼,这原本也不是秘密,是以景阳此次上门,还有更重要的事。 景阳巡视一圈,屋内皆是跟了三公主多年的侍俾,这才低声说道:“其实我此次前来,是因皇兄的事情。” 三公主笑了笑,安慰道:“你这事闹得难堪,文武百官看着,皇兄也是为难,但皇兄和母后还是疼你的,待此事风波过去,你依然还是公主,就像你是皇兄的妹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勿要多虑。” 景阳知她误会了,倾身上前,附耳悄声,“我说得皇兄是苏弘贞。” 三公主一愣,万没有想到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一个无人敢提、讳莫如深的名字。 “皇姐对不起,我没能带他回来。” 景阳很难过,想着皇姐听到他的噩耗,心里定会比她还难受,这才想着过来陪陪她。然,三公主只是轻轻笑了笑,眼底瞧不出任何情绪,亦不见悲喜。 “皇妹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皇兄了。” 三公主接过侍俾手中的药碗,垂眸喝下,细长的睫毛将心事遮得了无痕迹。 她年幼时体弱多病,显帝四处征战,奔波跋涉,无奈把她留给惠王抚养,彼时她才九岁。惠王惠王妃视她若亲生,即便皇权颠覆,她的手足相继失踪、死亡,而她依然是尊贵的三公主。 但上京城中从没有什么大公主、二公主,因为显帝一脉中只剩下了三公主,她是昔日太子苏弘贞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传颂惠帝仁义最好的口碑。 景阳以为她派那么多护卫出城护送她,亦是保护苏弘贞,但她今日方知,许是她猜错了。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太伤心。 景阳敛起眸中的悲伤,以及不切实际的猜测,与三公主说起了途中的见闻,三公主同样没有出过上京城,听到沿途的风土人情,眼睛登时雪亮,追着问了许久。 一转眼,月上梢头。 景阳辞别,沿着来时的楼阁游廊出府,谁知路过花园时,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由驻足。 “景阳?” 三驸马嵇子晋笑着走了过来,“天色已晚,何不留下住宿一晚,也好陪景德多说些话?你看,清墨刚好也在,明日正好一同回去。” 景阳试探的看杨清,月光下,他的脸晦暗不明,一时也瞧不准什么心思,须臾,她含笑婉拒:“皇姐身子还未好利索,已经睡下了,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她。”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杨清身上,“那我先走了?” 尾调平淡,似问询,又似知会。 嵇子晋何等心细,立即察觉到其中的小心翼翼,转过头去看杨清,“清墨,你看,你要不要送送?或是这酒我们改日再喝?” “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很快便来。” 杨清几乎抢着说道,指节分明,筋骨毕露,愠色隐藏在黑暗中。 景阳站得远,看不清他的脸,但还是从并不寻常的语气中察觉到了端倪,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偷偷觑着他,喏喏应下。 见景阳走远,嵇子晋朗笑出声,“你这次平安归来多亏了景阳,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景德见她惶惶不安,恐生了变数,这才冒险送她出城,毕竟,皇帝还不想她有什么闪失,也正是这一个念头,你们才能等到瑞王的援兵。” “这次更不用说了,三公主借梁夫人之口告诉她救你的方法,她二话不说,就照做了…你呀,算是把景阳拿捏的死死地,这样也好,日后你便不必受我这般窝囊气,不过清墨,你刚刚着实太凶了些,她现在虽不是公主,但保不准哪天皇上又恢复了她的尊荣,你还是应当待她好些,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别让她寒了心。” 景阳来公主府的次数并不多,但似乎每次来,都被三公主夫妇俩所利用,就在刚刚,杨清才知他揭皇榜出城后,景阳也来了公主府。 这次回上京城,按照约定,该是瑞王出手救他,但他万万没想到,瑞王所谓的救他还是利用景阳,搭上了她的清誉、尊荣及一生。 思及此,景阳瘫坐在地上的凄楚模样浮现在眼前,宛若水中浮萍失去根基,了无生气,但看到他平安归来,仍作笑脸相迎,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 杨清不由心头一紧,心情愈发沉重,“我确实应当对她好些。” 嵇子晋见他听劝,顿时眉开眼笑,不料,杨清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幽幽夜色下,十分骇人。 嵇子晋笑容一僵,耳边传来他极冷的声音,“景阳性子单纯,视你们为至亲,还望三公主及驸马爷不要利用她,她不该卷入这场纷争中。” 杨清本是来打听杜如冰的事情,没想到碰上了景阳,鬼知道三公主夫妇俩心里又打什么主意。 嵇子晋轻咳两声,笑了笑,“清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你莫不是忘了杜如冰姑娘?” “刚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确实还活着,原本她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下,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失踪了,许是她察觉到什么危险了吧…你若想翻案,她是你必不可少的重要人证,还须你亲自寻回。” 她还活着,可他已经娶了景阳啊! 欢喜过后,杨清心中五味杂陈,如若他早知道这个消息,说什么也不会让景阳处在这样窘迫的境地,这一切本该与她无关的。 嵇子晋冷笑,拍拍他的肩,再次提醒道:“清墨,你是有未婚妻的人,让你对景阳好些,是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更顺利些,逢场作戏而已,别当真。” 逢场作戏? 她于他,有无尽恩情,他如何能忘恩负义? 杨清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突然猛挥手臂,朝嵇子晋砸去。 平日里,杨清缓带轻裘,满腹经纶,与武夫实在不挨边,嵇子晋哪里见过他凶暴的样子,当即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他还是实实在在挨了一拳,嘴里一阵血腥,而杨清似是憋了许久的火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来人,救命!” 嵇子晋吓得怛然失色。 … 景阳途中遇上护卫统领李沧,寒暄数句,遂走得慢了些,方至府门,正欲告别之际,便见府内护卫一窝蜂似的涌入花园。 “府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李统领不去看看?”景阳眺望花园的方向,有些忧心。 上阳郡一行中,两人福祸与共,分甘共苦,李沧对她刮目相看,这才多送了两步,眼下这种情况,自是府中不能乱,公主的安全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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