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旁笑道:“公主所料不错,捷报一传来,百姓欢呼鼓舞,街上熙来攘往,商贩走货了,关门的铺子也重新开张了,热闹极了,对了,今日没有人来将军府出售铺子田产了。” 没有子民,国哪还算是国?他们不逃了,将军府也挺了过来,总算有一件高兴的事。 景阳流露出笑意,开口问道:“账房先生呢?凭他来见我。” 这一段时日,将军府收了上百家铺子,千亩良田,还有十几座宅邸,掏空了财库,府上生计都快成问题了,自然得考虑考虑赚钱的问题。 “账房先生刚出府盘查各铺子的仓库,我叫人去请他回来。” 李嬷嬷转身往外走,景阳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后起身,“不必了,我亲自去见他。” 她也想瞧瞧,这五万两黄金都买了什么。 “公…主。”李嬷嬷面色紧张,拦道,“寒风侵肌,还是老奴去请先生吧!” 景阳正高兴着,没有留意她的神色,放下碗筷就往外走,“我吃好了,不劳烦嬷嬷了。” 公主心情好起来,秋芜也跟着高兴,她紧跟在身后,长长的甬路好似走几步就到了。 府门两侧不知何时多了四个肃厉不善的将士,想到杨清身边跟着的随身将士,门口这几位倒也不足为奇了。 景阳不以为意,刚踏上石阶就被人拦了下来。 “没有杨将军的命令,公主不得出府。” 景阳一愣,眼底的欢喜风吹云散,“他是要软禁我吗?”
第48章 残影 就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忽然明白李嬷嬷刚刚的神情了。 果然, 偌大的府邸只有她是外人。 天,下起了蒙蒙细雪,落入莲花池中, 消融殆尽, 景阳仰头看向天空, 白茫茫没有尽头。 雪花落在弯弯的睫毛上,融化,一时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转眼间, 四周便是素装银裹的景象。 秋芜走进院中,一眼就看见院中央的她, 绛红色的贡缎百褶裙在皑皑白雪中耀眼醒目,寒风拂动单薄的衣裙,勾勒出曼妙且单薄的身姿。 “公主,外面天寒地冻的, 你站在这做什么?” 秋芜推着她往屋内走, 指尖触及她的肌肤, 冰人的温度吓了她一跳, 景阳不以为意,悠悠问道:“都打探到什么了?” “这些人都是跟随姑爷出生入死的将士,是昨夜悄悄入城到府上来的, 说是不准任何人出府,可奴婢觉得,这任何人好像只包括公主。” 她软磨硬泡才问来这些,转眼便看见远香阁的小丫头出府了, 她合计追上去问问,刚一迈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不是只针对公主还能有谁? “奴婢心思李统领能知道得多些,去寻他时,发现今日一早他带着手下人回到公主府了。” 连唯一能替她送信的人也不在了。 秋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姑爷这么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 须臾,景阳驻足仰望空中,唇角弯弯,笑得极冷极冷,好似满天冰雪都落在了心底,封上一堵透明无形的牢笼。 从惠王府逼仄的偏院到华丽的上清宫,再到如今这座依她喜好量身打造的府邸,这牢笼越来越合她心意了,她该开心才对。 “或许我这只金丝雀,就该生活在牢笼中吧!” 笑意渐凝,她提步走进屋内,李嬷嬷处理完杂事后,刚巧看到二人回来,讪讪的走上前,“天气寒凉,姑爷担心公主受了风寒,命老奴给屋里多添些银碳,眼下燃得正旺,屋里暖烘烘的。” 碧霄院的奴婢听命的不是碧霄院的主子,景阳觉得实在可笑,她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杨将军人呢?” 她也觉察出话的问题了,有些心虚道:“听远香阁的人说,入宫了。” 实在有趣,远香阁的人知道她夫君去哪,下人知道她夫君去哪,唯独她这个结发妻子不知。 她心寒意冷,转念一想,却也庆幸看不见那张狰狞的面孔了,她真的不希望梦里谪仙降世般的杨将军是昨夜不堪的模样。 这样一想,心情反倒没有那么沉重了。 一旁的秋芜不似她那般沉稳,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是朝着南边跪拜,就是朝着供奉的菩萨拜,口里还念念有词。 景阳看她一眼,不禁笑道:“血脉至亲也未必会伸出援手,更何况与我们无亲无故的观音菩萨?” 秋芜拜得是观音菩萨,求得贵人是宫内的太后皇上和城西的三公主,闻言动作一滞,回过头来,“她们不会救公主吗?” 原以为上清宫连年赏赐不断,就算闹了些小矛盾,可终究是血亲,他们不能不顾,但景阳笑笑不语,蘸着笔墨安心作画的模样,秋芜顿时明白了她的处境。 她坐到案几旁的杌子上,垂头丧气道:“难道公主就这么由着姑爷?” 余光瞥道案几上的宣纸,只见景阳一笔一笔的认真勾画着,时不时停下思考,鼻尖顿在宣纸上方,迟迟下不去笔。 “公主画的是姑爷?” 秋芜伸手扯过宣纸,仔细一看,更加断定了,“这不就是姑爷嘛!虽然…没有脸。” “可为什么没有脸呢?” 两人成亲有一段时日了,同床共枕,做着最亲密的事,若说公主记不住姑爷的脸,秋芜自是不信。 景阳“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熟悉的轮廓上,却迟迟下不去笔,她久未作画,手法生疏了些,凭着记忆画着画着…忽然就看不清他的五官了。 再定睛一看,就是昨夜那张狰狞的脸。 一遍一遍的重来,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秋芜拿起案几上十余张画,惟妙惟肖,无可挑剔,就是没有脸,她暗自叹气,可怜公主一腔痴情,所嫁非人啊! 寒冬里的莲花池空荡荡的,薄薄的雪沉积在冰面上,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 杨清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来碧霄院了,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景阳挑着夜灯在府中漫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书房,里面灯火通明,映在雕窗上身影潇疏轩举。 她看得出神,迟迟挪不动脚步,可她又过够了“金丝雀”的生活,还是想改变当下的处境,正当准备进去问一问时,忽然见雕窗上的影子好似有些不同。 杨清端坐在书案前,可下面好像还跪了一个人,两个人影重合在一起奇奇怪怪,景阳定睛一看,果然,那确实是一个伏在他身上的人。 摇摇晃晃的身影分成两个身影,另外一人身形瘦弱,头上的发髻一看便是杜如冰,她不过站起来一瞬,就又扑在杨清的怀里,两个人的身影再次缠绵在一起。 还有“呜咽”的声音。 景阳看得面红耳赤,心慌意乱,竟没发觉手上的灯笼燃起来了,越来越旺,燃得老高,突然吐出一口火蛇燎过手背,好似被生生扯下一块皮,火辣辣的疼。 她“啊”的一声惨叫,寂静的夜被彻底打破,雕窗上的两人终于分开,朝窗外看来,她捂着嘴,扔下灯笼仓皇而逃。 杨清不顾身侧的美人纠缠走出一看,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燃成灰烬的灯笼,衰弱的火苗映出一道慌乱的脚印。 他抬步要去追,杜如冰突然跪在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哭泣道:“清墨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挑唆乱民上府上抢黄金,不该置公主于险境,我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我,若是你觉得我的道歉不够,那我就用命抵,反正我杜家只剩我一人,活着也是孤单,你别不理我,别走。” “等我回来说。” 杨清撇下她就朝碧霄院的方向急走。 “林清!” 杜如冰忽然大声喊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藏在黑暗中五年,是他最隐秘的秘密,他把所有与林清有关的事物和人都抹得干干净净,连梦中都不敢叫这个名字,可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喊出来了。 他浑身一颤,回头一看,更为震惊,只见杜如冰不知从哪拿的匕首抵在颈间。 “你干什么?放下。”他呵斥道。 “我不活了,拿命跟你的公主道歉,诚意可够?你可还怨我?” “放下。” “不放。”杜如冰仰着头,又把匕首抵近了几分。 “如冰,别闹了。” 看着她的架势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杨清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支珠钗飞了出去,打在她的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杜如冰吃痛,反应过来后不肯罢休,转身去捡匕首,眼见马上就要够到匕首,杨清只能折回来拦住她。 “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死,我拿命赔你的公主。” “好好好,我原谅你了。”杨清被迫应承。 杜氏一族都因林氏而起,他不能让她有事,可他也不能对她做的事置之不理。 陆达将乱民闯将军府的调查结果交给他后,他便和杜如冰在书房对质,起初她不承认,后来他强迫她跪下,她哭着质问,“惠帝杀了我全家,我想杀他的女儿有何不可?” 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说着死去家人的惨状,哭得不能自已,杨清动容,扶她起来,她顺势扑在怀里,没想到竟让景阳撞到这一幕。 再后来,他出门去追,杜如冰情急之下认错,逼他回来,眼下又让他送她回远香阁。 没有可靠的人看着她,杨清还真不放心,只能送她回去并嘱咐刘氏盯着。 安排好一切后,他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正欲转身离开,榻上的人突然喊道:“清墨,我手痛,很痛。” 她身子骨柔弱,没有多大力气,刚刚那一下使多大劲,他心里有数,“我收着力气呢,擦点金疮药就没事了。” 杜如冰见他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手缩到被衾里,另一只手拔下发簪狠狠一扎,深入骨头。 顿时,她脸色苍白,浑身浸出冷汗,“清墨,我真的痛,可能我真的要以死给公主赔罪了。” 杨清看她病恹恹的面容,不像是装的,回过来一看,只见她的手鲜红汩汩,他一惊,喊道:“快去请大夫。” 杜如冰扯动嘴唇,忧心道:“我这手怕是再也弹不了琴了吧?” 她虽是商贾之女,但琴棋书画不输世家贵女,弹得一手好琴更是名震幽州,杨清顿觉惋惜又忏悔,安慰道:“不能。” 远香阁的大夫进了一波又一波,相比之下,碧霄院显得空落落的。 景阳借着昏暗的烛光胡乱擦了药膏,伤处的痛牵扯着,丝毫没有困意。 她翻过身,耳边是杜如冰的呜咽声,闭上眼是两人缠绵的身影,彻底击垮了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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