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一察觉哄骗无用,当即冷脸,抬脚就踢上了柳渊的腿部,她使了最大的力气,她因使长枪,力气也算很大了,柳渊竟生生受着,纹丝不动地圈紧了她,“阿缨尽管踢。” 真是软硬不吃,毫不动摇,姜缨感到无奈,她敏锐地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陛下又知晓了什么?” 过了会儿,她听到柳渊沙哑的声音响起,“朕见了温舒清,那夜你推她出去,不只为了她,也为了朕……” 姜缨浑身一颤,意识到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剑终是斩了下来,挺直的脊背无力地弯了下来,任由柳渊下巴枕上肩膀,悔恨交加道,“阿缨,是朕该死,朕不知阿缨以前……” “对!我以前就是这般痴念陛下,为了陛下,多不堪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陛下知晓了这么多,很高兴、很兴奋是吗?是期待着我还像以前那样不堪么?” 姜缨的身体颓唐地向下滑去,被慌张无措的柳渊两臂托起,柳渊心中后知后觉地涌出害怕,脚下踉跄着用后背抵上墙壁才得以站稳,“不是,朕不是这个意思!” 柳渊意识到他又做错了,他不该着急地将这些坦露出来,这原是阿缨无人知晓的情意,该被他小心地收藏起来,而不是被他当着阿缨的面宣之于口。 “阿缨,你听朕讲,朕真是太欢喜了,阿缨不要觉着难堪,朕和阿缨是一样的,朕这些年都痴痴想着阿缨。” 柳渊骤然翻过姜缨的身体,使两人面面相对,他抓起姜缨的手撕开衣领,露出肩膀的伤疤,当年太医院都劝他除疤,他偏偏要永远留着这个疤,“朕连阿缨给的疤都好好留着,朕真的好喜欢阿缨……” 他见姜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疤出神,思及先前那次露出疤痕时姜缨面带懊悔,忙道,“阿缨不必为那一枪内疚,朕喜欢阿缨刺朕,刺几次都可以的!” “我为何要内疚?”姜缨收回视线,冷不丁笑了一下,“看来陛下知晓的还是不够多,至少有件事陛下还不知晓,也不必旁人提醒了,我来告诉陛下吧。” 姜缨灼热的目光落在柳渊面上,烫得柳渊心脏猛地一缩,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妙的情况,抬袖要去捂姜缨的口,“朕错了,朕再也不提了……” 手掌“啪”得一声被姜缨拍掉了,姜缨继续笑道,“陛下怕什么?事情说出来难堪的是我,也不是陛下,陛下听了怕是会更兴奋。” 柳渊只是摇头,可他阻止不了姜缨说下去,姜缨狠心道,“有年秋天,陛下在南苑狩猎,中途要射杀一只麋鹿,其中有支箭射偏了,陛下自也不在意,跨马走了。” 柳渊一瞬面上血色尽失,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大掌再次翻过姜缨的身体,将她的后背正对自己。 夏日的薄衫被大掌揉皱了,指腹隔着衣衫摸到一个伤疤,他对这个伤疤并不陌生,昔年他在床上折腾姜缨时曾用指腹反复搓磨,心里愤怒不已,阿缨何时受的这伤!是谁伤了阿缨!孤要为阿缨讨公道!偏又问不出口,独自疼在心里。 柳渊难以置信地红了眼眶,姜缨不管他,“那支射偏了的箭在我身上,是陛下先射了我一箭,我后还陛下一枪,何其公平,我又何必内疚。” 姜缨不恨往年的自己,她回头再看以前,只余一声长叹,往年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避开巡逻的卫兵,悄悄地潜入猎场,也要远远地看柳渊一眼。 就那么一眼,看是看了,却要挨柳渊一箭,她挺着流血的后背偷偷摸摸出来时也后悔过,转念一想,能得见一眼柳渊也值了,便是那支射伤她的箭,现今还好好地收在姜府。 “陛下要看看么?” 姜缨平静地整好衣衫,从柳渊怀里直起身子,柳渊失去了浑身力气,顺着墙壁滑落在地,眼见姜缨真要去拿箭了,他伸出一手扯住了姜缨的裙角,连带一只膝盖扑到了地上,低低祈求,“阿缨,不要。” 姜缨步子一顿,转身蹲下来,面前柳渊垂着头,浑身都被凶残的懊悔愧疚包裹,“是朕愚不可及,对不住阿缨。” “陛下不必自责,也不是陛下的错。”怪不到柳渊头上,愚不可及的是她自己,正如她在往年没有感知到柳渊所谓的对她的心悦,柳渊也没有感知到她的痴心,两人愚钝得不相上下。 柳渊来时的一腔情动已凝固下来,像寒冬的冰块堆在心间,激得四肢发凉发僵,只知道摇头,“不,都怪朕,阿缨要怪朕,一定要怪朕。” 柳渊紧紧捏着姜缨的裙角不松,生恐姜缨再走了,再不见他了,另一只膝盖也扑到了地上,目露恳求,“可是阿缨能不能可怜可怜朕?让朕明天还来,好不好?” “陛下你……”姜缨悚然一惊,倏地跳了起来,裙角甩开柳渊的手掌,转瞬落荒而逃。 她不敢回头,只晓得赶紧离开,她像失了方向一样在后院乱转,四处寻找白芙的身影,好不容易在花丛边寻到了,一把扯过白芙,“陛下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白芙吓了一跳,见她面色不太对劲儿,忙抱着她到椅子上坐着,招呼人捧来一杯温水,抬袖要喂她,被她自己接过喝了半杯,她呐呐道,“陛下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白芙拉过矮凳坐于一旁,“那陛下该是什么样子?” 姜缨沉思,柳渊分明该是高高在上华贵张扬的,做太子时恣意妄为,如今成了天子,自也尊贵威重,可是适才他巴巴地祈求自己…… 姜缨一下子站了起来,“白芙,我们走吧!” “不用,用不着出京,你不要害怕陛下会对你做出什么来,你只是被陛下惊着了。” 白芙扶着她再坐下来,慢慢地安抚她受惊的情绪,等她情绪和缓了,柔柔道,“陛下不想惊到你的,今天出了意外,对不对?” 姜缨愣愣地点头,“我不该说出来的。” “没有该不该的,你对陛下做什么都是该的,陛下好喜欢你的,你做什么他都会受着。” 姜缨接连摇头,“不对,你说的不对,陛下喜欢我么?我感觉不到的,我也没见过他喜欢我的样子。” 白芙轻轻道,“喜欢的,不过你确然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他……蠢就蠢在这里。其实我和你在一起时,和陛下的亲卫也有联系,对京中情况也有了解。” 姜缨转了转眼珠,听她道,”我们离京六年,陛下登基一年,其中那五年,陛下仍做太子,无论我们在何地过年,临近年尾,他都要赶来偷偷看你一眼,他说画的比不得真人。” “每一年都匆匆来,匆匆走,不敢耽搁路程,毕竟京中过年,太子殿下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有年我们在平州,离京太远了,他来看你,你抱着满满在廊下,他就看了那么一眼,吩咐我照顾好你们,转身就走了,可还是回京晚了,错过了除夕夜,太上皇发了好大的火。” “砰”得一声,茶杯坠地,碎裂一地,姜缨似乎听不到这声响,脑子发懵,“可我没见过他啊……” 她又瞧不见他,她又不知晓,柳渊何苦如此呢? 白芙见她神色还是不对,赶紧住口了,命人去请大夫,大夫过来,只说受了惊,好生休息就好,白芙压着她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屋里静静地坐着两人,见她睁眼了,温舒清与长公主靠近床边,“渴不渴?饿不饿?” “不渴也不饿!” 姜缨乍然见到昔年好友,一下子精神了,从床上麻利起来了。 三人出了门,夏日傍晚的彩霞镶在天边,温舒清突然道,“姜姑娘。” 姜缨啊了一声,“怎么这样喊我?” 温舒清与长公主不敢在她面前提柳渊禁止温舒清喊她阿缨,怕再惊着她了,长公主笑道,“舒清的新爱好,显得有礼貌,你听着就是了。” “原来如此。” 姜缨接受得很快,眼瞧快到晚饭点了,盛情邀请两人在姜府用饭,两人也不推辞,长公主咳了一声,“其实本公主还替你留了其他客人。” 姜缨瞬间明白,“兄长侄子他们也来看我了吧,倒也不必次次来看我,我又不是生了什么病。” 及至前院一看,真是乌泱泱一群人,见了她出来,薛首辅等人都围过来关心她,她道,“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众人放心下来,等着用饭,姜缨茫然地看着他们自己熟练地寻好了座位,就等着开席了,半响闭上了嘴巴,都是来关心自己的,吃顿饭怎么了?该吃的! 热热闹闹地开席了,长公主拉着姜缨的手坐在桌边。 温舒清坐她旁边,笑道,“姜姑娘,我从阳城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自己绣了几方帕子,给你一方。” 姜缨接过崭新的帕子,叹了口气,“舒清,你这样和我说话,像个客气的亲戚,你还是叫我阿缨吧。” “……不了吧。”温舒清摇摇头,她怕柳渊知晓了不放过她,长公主帮她道,“没事,她爱礼貌,阿缨别为难她了。” 姜缨道,“好吧。”低眼去瞧手里的帕子,还是如往年那样绣着海棠花,耳边听长公主道,“舒清你还是喜欢海棠花,说来往年我们都有一方这样的帕子,又都丢了。” “我的没丢呀。”温舒清诧异,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是丢过一次,被陛下的亲卫捡了,陛下还给我了。” 两人这才发现提及了柳渊,忙地去看姜缨。 姜缨面有怔然,迟钝地嗯了一声,“我的是真丢了,不打紧,又有新的了。”扬了扬手里的新帕子。 两人瞧她还是不对劲儿,决意再不提柳渊,让柳渊自己后悔去吧! 用过饭,薛首辅等人凑热闹,一群人围在一起闲聊,温舒清避开众人,拉姜缨到寂静处,满是歉意道,“往年有一事,我瞒了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姜缨笑道,“不会的,我怎会生你的气呢?” “那年安王殿下中药,你还记得吧,当初你为了保护我,推我出去,我后来想想十分内疚,只觉对不起你。”温舒清轻声道。 姜缨笑道,“无须内疚,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想嫁给……”温舒清思及还得提柳渊,一时停住,姜缨叹了口气,她还没有那么脆弱,“不要紧,陛下又非洪水猛兽,你说吧。” 温舒清松了口气,“我不想嫁给陛下,陛下也不想娶我,当时太上皇与太后逼得紧,他们不好惹陛下生气,就轮番催促我,我向陛下求助,陛下就扔给我一句孤不会娶你,就不搭理我了,我那时……” 姜缨大为错愕,“可是当年我问你是否会做太子妃,你点了头,我便以为你会与陛下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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