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账本是假,可方我那番话,却有几分真心,这样的世道,有谁能独善其身?好,我不争了,我带着一家老小告老还乡,还望世子爷说到做到!” 宋喻生听了这话依旧没什么神色,他道:“嗯,那我希望明日就能看到尤大人的辞呈递了上去。话已至此,尤大人好生走吧,晚辈们就不送了。” 就是这般急?竟让他明日就提,尤齐本还想着拖几日,如今看来也是没了机会,他咬了咬牙,只能应下了这话,离开了此处。 尤齐走了,但皇太子却因他方才那一番还算是肺腑之言的话被牵扯起了心绪,他面露伤怀,道:“家国被阉党何党侵占,百官被他们践踏,三品的官于他们也不过是个玩物,父皇又宠幸方士无度,如今二弟三弟到了年纪父皇却还不封王于他们。若万山载雪,处处如履薄冰,我......我这个皇太子做的又有什么用啊,天下数万子民又当如何活下去啊!” 宋喻生道:“殿下莫要迁责自身,寒栗逼人,亦可雠三伏。挨过了凛冬,总能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吗?宋喻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皇太子现在想要听这些话,虽然这些话太过于虚妄。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灵惠帝不大喜欢这个皇太子。 抛开别的东西不说,皇太子再如何不堪,好歹也是当年在文华殿被教习过的皇太子。文华殿里头的主讲官是当年的帝师宋首辅,其余几位讲师亦是位列三公,就是连陪读的都是世家第一公子宋喻生。 这样的阵容只有皇太子一人有,也只能是他一人有。至少在国家继承人这一方面,皇太子是实打实地被培养长大的。可是二皇子蛮横无理,仗着母族是何家那边的,便无法无天,同何家的人行事如出一辙,而三皇子亦是不成什么气候。 可偏偏灵惠帝就是铁了心地要和皇太子作对似的,故意不给他们二人封王迁离京都,留着他们在京都里头恶心皇太子一党。 其中究竟是何缘故,想来也只有灵惠帝本人知晓了。 皇太子凄声道:“父皇他......他还是恨我!” 灵惠帝恨当初宋喻生的暗卫分明是去救德妃和李昭喜的,最后却是救下了他。 见他提起往事,宋喻生也不再说了,让他一人伤怀。 他们的厢房在二楼楼梯口那处,春风在厢房里面跟着宋喻生,而冰块脸夏花同温楚一起等在外头。 温楚同这夏花站在一处就冷得不行,他整日摆着一张死鱼脸,不晓得的人以为是谁欠了他钱似的,叫人没由来得怕。 身边寒气逼人,她拢了拢衣领。 夏花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没有说话,只是面颊绷紧了些,心中也不由得怀疑,他真就是这般吓人吗? 就在两人皆是默不作声之时,眼前忽然停住了一行人。 温楚抬头去看,觉得为首那人十分眼熟,却如何都想不起来是谁,她又观其穿着打扮,皇子制服,忽想了起来。 此人正是二皇子,李惟硕。 那行人方从厢房里头饮完酒后出门,结果就在要下楼梯,路过温楚二人面前之时,二皇子看见到站在楼梯口厢房门口那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容貌甚是不错。他没忍住多瞟了几眼,结果越看越是眼熟。 他饮了酒,头有些发昏,温楚的那张脸和记忆之中那人几乎重叠。 他认出了人后,当即停在那两人的面前喊道:“李昭喜!” 当年温楚被礼王抓了关在了猪圈里头的时候,二皇子和他的胞妹三公主欺她最甚之。或许是因为他们厌恶她的母亲德妃当初不过是一个最卑贱的杂扫宫女,却能和他们的母妃皇贵妃一样,当了皇帝的女人,而且还是皇帝最受宠的女人。又或许是因为温楚最得灵惠帝的喜爱,叫其他的皇子公主更是不可忍受。 他们生来尊贵,一个宫女的孩子凭什么能和他们争夺父皇的宠爱!礼王攻入紫禁城的时候,他们父皇不知去了何处,没了踪影,可是却留下了这个贱种。 礼王也不敢动何家的人,甚至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还要好生地供着他们,其他的皇子公主亦然。 温楚见到了二皇子,那些苦痛的记忆随之席卷而来,偏偏他还带着恶意狞笑道:“你还没死啊!” 温楚吐了两口粗气,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对他道:“这世上生得像的人多了个去,你认错人了吧,李昭喜是谁?” 二皇子还没看口,旁边的人就已经厉声斥道:“大胆!你可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他可是二皇子殿下,你天大的胆子敢这样和他说话。” 温楚故作不知,似乎是被吓慌了,惊道:“竟是二皇子殿下,这番是我眼拙,可我想殿下当真是认错了人啊!李昭喜这人我听都不曾听过啊!” 二皇子忽地大步上前,想要凑近看看,温楚被他吓到,强忍着恶心躲避,好在在他还想靠近之时,夏花伸手拦住了,道:“殿下若有什么话想说,我进去禀告世子爷。” 那些人本想连夏花一块骂了,结果听到世子爷,瞬间噤了声。 二皇子见他们这点出息,暗啐了一声,不过也确止步,没再往前。 他的眼神若是毒蛇一样盯视着温楚,他道:“李昭喜你不知道,那个被掏心挖肺的妖妃的女儿,你这也没听说过,骗鬼呢!” 温楚还在装傻,“您要是这样说,我自然就识得了,原是她啊......真有这么像,二皇子殿下也这么觉得?” 二皇子听到了这话不由皱眉,“还有谁也这么觉得?” 温楚还未来得及回话,顷刻之间,厢房的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见到宋喻生出来,温楚赶紧蹿到了他的身后。 二皇子看明白了,原这人是宋喻生的丫鬟。他又看到了跟在宋喻生后面出来的皇太子,干笑了两声,“皇兄,倒还真是巧了,在外面吃个饭也能碰上你和世子爷了。” 二皇子又指了指温楚,接着道:“你看世子爷那小丫鬟,是不是和死了的李昭喜很像啊,简直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不是吗?” 二皇子本就是和皇太子不对付,他喝醉了酒,也开始不管不顾,只想着叫他不快意,他凑到了皇太子的耳边道:“你或许不记得吧?毕竟当年你也从宫里头逃走了,没能见到她最后的样子,但我却都记得清楚呢。人各有命啊,她和那个妖妃生来就是下贱的命,你都不知道她多可怜,吃猪食,为了能喝一点水还要给我磕头呢!整整一个寒冬,她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能穿,你说,这样的人,还活得下去吗?”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除了宋喻生和那些暗卫,以及离得近的温楚听见以外,其他的人都听不得。 这低沉的声音若是魔音一般传入了皇太子的耳中,一阵又一阵的耳鸣剧烈袭来,炸得他头痛欲裂。 二皇子看着皇太子脸色铁青的样子,越发快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声大笑道:“皇兄,你也不要这样难受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嘛。我看这个小丫鬟生得同李昭喜那样像,你莫不如将她从世子爷那头讨要回家,把她当成替身也不是不成,反正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嘛......” 二皇子生着一双倒三角眼,说这话的时候更显阴毒。 皇太子终于忍无可忍,挥拳往他的脸上打了过去。 一瞬间,抬瑃楼乱作了一团。 “疯了疯了!皇太子打人了!!” “快快快,快来人啊!”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宋喻生也没想到皇太子竟真动手打了人,他也有些吃惊,方想要上去把人拉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了。 他扭头去看,果然是一只有些白净的小手,抬头去看,发现温楚一脸苦色,眉头皱成一团,就连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扯上了宋喻生的衣袖,她若一个将要溺毙之人,扯住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撒手。 宋喻生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转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吓到了吗?” 温楚被他这声音打了一下,后知后觉回了神来,她忙松开了手道:“对不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子打架,太兴奋了,不小心就抓上去了。” 太兴奋了?一脸菜色,她还能说是太兴奋了? 不过,宋喻生见她这样说,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抚,又说了句,“别怕,我在。” 而后宋喻生转过身就想要去拉劝皇太子,但眼看战况焦灼,一堆人就差打成一团了,宋喻生也不想掺和进去,他给春风和夏花使了个眼色,他们明白了这个意思,进去拉人。 毕竟也是专业人士,没个两下就平息这场斗殴。 两个皇子脸上均是挂了彩,二皇子指着皇太子骂道:“疯子!你个疯子!今日这事你别想完。” 虽然两人在皇位一事上面争得厉害,可是这还是第一回在明面上掐成了这样。 宋喻生拉住了想要同二皇子再起争执的皇太子,出面道:“方才二皇子说的话我也听到了,若是二皇子想要把这事闹大,我自也无所谓去将那些话说与皇上听,你非要闹吗?” 谁都知道灵惠帝宠爱德妃和怀荷公主李昭喜,若是今日二皇子的话真被传了过去,那他自然是要惹了皇帝不快。 二皇子还在嘴硬,道:“方听到了那话的只有你,还有别人听到了吗?就你一个人的话,会有谁信?!” 宋喻生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看向他挑衅问道:“有谁会不信吗?” 他宋喻生是世家放在第一敬仰的公子,有谁会不相信他说的话吗? * 宋喻生本来还想带着温楚去街上逛一逛的,只可惜最后出了这些事,她看着有些被吓着了,便也作罢了。 这件事情虽然是皇太子先动得手,但却也是因二皇子先挑衅,后又加之宋喻生那番威胁,二皇子怕真叫灵惠帝知道这事,到时候去翻当年他欺负过李昭喜的旧案,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他还真就只能把这件事咽回了肚子里头。 但是过了几日,两人打了架的风声还是传到了灵惠帝的耳朵里头。 锦衣卫指挥使韩企,三十年岁,一直在跟在皇帝的身边。指挥使为锦衣卫首领,正三品官职,直接向皇帝负责,一般也都是由着皇帝亲信武官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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