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回去坤宁宫的路不长,很快就能走到,夜晚的风终带了几分凉意,也不再如白日那般燥热不堪,微风吹得人也清明了几分。 小路的周围似有声响发出,温楚想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注意到。旁边无甚人走过,只有宫灯和天上的月散发着微弱的光,照着她身前的路。 待到那响声越来越清楚,温楚才逐渐听到,她瞬间抽回了神来。 她也不大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处是坤宁宫和乾清宫交接的路,谁敢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只她好奇,是从哪里来的声响。 温楚只能听见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又碎又乱,她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往周遭看去。 只见另一条交汇的宫道似有人影在地上晃动。 温楚视线随着影子上移看去。 果真有人。 待看清了来者是谁之后,她惊了一跳。 她吓了一跳非是同这人相识,她从未曾见过这人,更是遑论认识。 她惊讶之原因,是眼前这人,生得实在“可怖”。 全身上下皆是白色,眉毛头发......甚至于说他的瞳仁,都同寻常人不大一样,浅得骇人,再加之他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古怪。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一头银丝尽数披散下来,他还没有温楚高,生得雌雄莫辨,温楚分不出他是男是女,那少年就是连脚上都未曾穿着鞋子,看着十分窘迫。 夜黑风高月,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出现这样一人,若无形鬼魅,温楚又怎能不怕。 温楚极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当初跟在温老爹身边,听过赵大夫说过,这世上有这样的病,叫白癜风,虽不常见,但也是有。 她想,或许眼前的人,非是什么鬼魅魂灵,许就是那生了白癜风的患者呢。 况说,这人地上不是还有个影子吗。 是人,不是鬼,有什么可怕的呢。 眼看那人朝着自己走近,温楚已经定下了心神,那人走近直接朝着温楚跪下。 “姐姐,救救我!” 他开了口,可以听出来是男子。 温楚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又因这话提了起来。 她道:“等等等等!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在这里出现,实在可疑得吓人,这是什么地界?近坤宁宫之处,这人毫无所觉出现在此,又这样莫名其妙跪到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 她再次升起了警惕之心来。 可她低头,只见他浑身抖得厉害,也不敢去扯她的衣服,似是怕弄脏了她,只是一直说着求她的话,他似害怕有人来抓他,还时不时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他见温楚不为所动,开始撩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下面,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鞭伤,这些伤痕在他那雪白的肌肤上面,看着更是瘆人可惧。他的话不似在作假,身上的痕迹无不在说,他此刻很危险,他被人虐待过。 他哭得不停,声音都透露着他的害怕,他道:“姐姐,求你救救我吧!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若是被抓回去,我真的会死的!” 小少年声音凄厉,让人心生不忍,又或许是“逃”这个字触到了温楚的心弦,她不再干巴巴站着了,她弯下身来,想要拉起来地上跪着的人。 却被少年不着痕迹地避开。 “姐姐,我很脏。” 他眼中泪珠闪烁,这副样子,更是叫人心疼。 温楚听到这话,若是被人迎面痛击一拳,顿觉鼻酸眼痛,她不过愣了几息,没有丝毫犹豫朝他伸了手,将他从地上拉起。 她像是个大姐姐,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少年顿觉惶恐,想要躲避。 温楚执拗要拍,拍干净了他衣服上沾染了的尘土之后,温楚直起了身来,对他道:“好啦,拍干净了,不脏。” 不脏。 少年瞳孔剧颤。 两人心知肚明,他说的脏,是何意。可是她却只是说,衣服干净了,他不脏。 他忽有些害怕,自己今日出现在这里,会害了她。 温楚最后还是带着他走了,因他生得太过于显眼,一身白,想不惹人注意都有些难,温楚只能先带他回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 温楚方踏入了殿内,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皇后的声音。 她道:“回来啦?你赶紧净个手去,我方才给你煮了一碗红枣桂圆水,快来喝些。” 温楚现下虽然能下床了,但是伤也还没有大好,皇后每日都变着法给她弄些补身子的汤汤水水,今日是红枣桂圆水。 温楚回来的刚好,这汤前脚刚端进来,她后脚就从乾清宫那里回来了。 坤宁宫的人早都认过温楚了,这会见她回来了,都朝她行了礼,“姑娘万福。” 温楚摆手,算是应下。 温楚没让那少年进殿,先让他在外头等着,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这人是什么恶人,那把他往坤宁宫带,不是害人吗。 进了殿后,温楚净手过后坐到了皇后身边,面前已经放好了汤。 她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汤喝,很甜。 孝义知晓温楚喜甜,便让人多放了些糖。 从前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吃糖,但那个时候不论是孝义还是德妃,都觉得糖要少吃,一直扣着她吃糖的量,多吃一些都不行。 可是现在孝义不这样了。 她想,这日子都这样苦,总要吃些甜的。孩子乐意吃,就吃吧。 孝义问,“今日你父皇同你说了些什么,有说何时重封公主吗?” 孝义看着温楚的眼中,既是慈爱,又带着几分心疼。 当年的事,若说灵惠帝和李惟言不在宫中,倒也还好说,可是孝义,她一直都在。只是她的父兄,皆在北疆,她也被礼王软禁。 她说要温楚,礼王不曾理过她。她听人说,德妃死了,温楚也被关进了猪圈。 而后,她每个日夜,都在被噩梦惊惧,她不是没有想过派人去救她,可是礼王发现,将她身边的人也都杀尽,甚至警告过她,若再来,总归祁家的将军在外面,他不怕对剩下的祁家人下手。 孝义苦痛地过了那几个月,她分明知道温楚在受苦,却也没办法。 他们都无法原谅自己,而孝义最甚,因为当初德妃舍弃了李昭喜,救下的是她的孩子。 温楚听到孝义问话,抬起了眼来看向她,将好就看见她那略带苦痛的神色。 温楚知晓,她这是又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她回道:“母后,我不待宫里,不用恢复身份,这样挺好。” 孝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温楚会这样说,她忙道:“孩子,你别怕,别怕。往后你皇兄也在的呢,他长大了,会护住你的,以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孝义的容颜有些衰老,可即便这样,也依旧温婉,丝毫不像是从武将家里头出来的孩子。 她让温楚别怕,可她自己在怕,当年的事情也困住了她,她怕再来一遍。 温楚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道:“母后,我不怕,一点都不怕了。因为,有母后在,有父皇在,还有皇兄在。只是,我过不惯这里的日子了。我陪着你们,陪陪你们就好了,再久我也待不住了。” 见温楚这样说,便知她是真的不想要李昭喜这个名字了。 孝义欲言又止,然看着温楚的神情,最后却还是道:“好......都听你的,你如何想,便如何做。” 温楚笑了笑,又去想该怎么去跟她提起门口的那个少年,她脑中想着这事情,手上不自觉地用勺子搅动了碗里的汤,瓷勺碰碗发出声响,却在此时,就听到殿门口响起了皇太子到来的通传声。 李惟言大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先是朝孝义行了礼,就坐到了温楚的身边。 自从温楚来了坤宁宫之后,他时常会来这边,看看温楚的伤势。 李惟言看了一眼温楚喝着的汤,打趣道:“母后,你好偏心,我也是你的孩子啊。当初我伤得下不了床,你也不带这样的,如今每日变着法子的给妹妹熬汤。” 孝义嗔他一眼,道:“你同妹妹争些什么,若不是你,你妹妹也挨不了这箭。”说到了这里,她又向李惟言问道:“那些刺客呢,查不出来是谁吗?” 说了刺客,李惟言叹了口气,眉头也蹙起了几分,他道:“那些人皆死士,见事情败露,无一活口,就是想查也没地方去查。” 李惟言顿了片刻后,又继续道:“其实这些也不难猜,想来也是二皇子那边来的人。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只要皇太子死了,这皇位顺理成章落到了二皇子头上,他的嫌疑最大,也只有他会做这些事,皇帝诞辰上面,行刺一事,想也知道是他们的手笔。 听到这话,温楚放下了手上的勺子,问道:“他们如今竟这样猖狂,就连行刺一事都敢做出来,还有什么事不敢去做。” 李惟言勉强笑了笑,道:“习惯就好了,反正在身边多安插一些人跟着就好了,也没叫他得逞过。只是,这一回,连你也牵扯进来了......” 温楚摆手,道:“皇兄莫要再提起这事了,只是,父皇他不管吗?” 李惟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皇后打断,她道:“怎么管呢,那些人抓也抓不着,抓着了也不认。没事,出不了大事就成。” 皇后也不想叫温楚去担心这事,她才回来叫她操心这些做什么。二皇子他们这么猖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 只是李惟言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刺客就刺客,即便有一回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可灵惠帝也没有去管。 这些事情,父皇不管,母后也一直活在当年苦痛的回忆之中,倒是连身边活着的人也不顾及了。她从来没有像是对温楚那样,对过他。 即便是他差点命悬一线之时。 李惟言见皇后这样说,也不再继续提起此事了,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转了话题,问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到殿门口站着一人,通体生白。方忘了问,现在才想起来,那人是谁?是妹妹带回来的吗?” 温楚见李惟言问起,解释道:“要不让人进来问问?是我方才从乾清宫出来,回宫的路上碰见的,也不知道是被谁虐待过了一样,身上都是伤,一直喊我救救他,我看不下眼,就把人带了回来。” 孝义问起,“那为何不让他进来呢?” 温楚道:“这不是有了上一回行刺一事吗,我就怕,怕他图谋不轨,又想到了他莫名其妙出现,觉得有几分古怪,就先让他等在外边了,想着一会同母后皇兄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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