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并没有湢室(1),只放了个浴盆。裴远愈试试水温,虽凉了些,却还有些温度。叫她站在浴盆中,细细地给她清理,又仔细地把襦裙给她穿上,叫她坐在床边。 适才还大胆无比的崔逢月接受不了这样的坦诚相待,直到裴远愈将她牵到床榻坐下,还一直闭着眼。 裴远愈透出促狭笑意,谑道:“逢月如今知道害羞了,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 崔逢月睁开双眼,瞧见他用自己用过的水清理,又羞得扭过头去不理他。 整理好衣裳,那个风光霁月郎艳独绝的裴远愈又回来了,满脸笑意地挨着着她坐了下来,却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 不是那酒有问题吧? 崔逢月赶紧问道:“远愈哥哥,你怎么了?” “只觉头有些晕,今日好好歇下,明日便无事了。莫担心。”裴远愈自饮酒之后就一直觉得恍惚,如在梦中。以他多年断案的经验,定是酒中下了药,不然他不会如此失控。 崔逢月让他转过身去,嘴里说着“别动”,然后从袖带中拿出一薄薄的刀片,整整齐齐地割下他一小段头发。 “远愈哥哥,待我归家之后也会割下我一缕头发,把你我的头发融入丝线中,结成同心结,坠在我买的平安扣上送与你,你悄悄藏着,无论你将来受什么苦,拿着它,便犹如我在。今日瞒下所有人,只说来探你,你我今日……之事,远愈哥哥莫要与第三人说起。现下我该走了。”大魏成亲那日,有此风俗,将各自头发结成同心,便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好夫妻。 崔逢月穿好深青色的大袖连裳,有些泪目。裴远愈一把将她来在怀中,狠狠地抱着,恨不得将她即刻揉化,好与她再不分离。 裴远愈无奈长叹了一口气道:“逢月委屈你了,安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去吧!” 崔逢月深深凝望了他一眼,看着他对自己挥挥手,狠狠心转身离去。 依照之前江侍卫所说,她狠狠拍了拍三下里间的房门,听到门外王蓁蓁拔步往外之声,紧接着是她拍了拍外间房门的声响。 片刻,外间的房门被江侍卫打开,弄棋立即入内,站在王蓁蓁身旁,江侍卫又将里间的房门打开,盖着蔽膝的崔逢月出来后,门又被锁上了。 “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弄棋姑娘领着小娘子,一同出宫吧。”说罢,觑了弄棋边上他以为是崔逢月的王蓁蓁,看她脸色有些发白,不置可否。心道,崔大娘子定是气急了。 一路都很顺利,崔家娘子不哭不闹,只是一言不发,江侍卫想着这下可顺利与舒王交差了,但在永安门城门口,却出了岔子:王蓁蓁的门符找不到了。 虽有程振元安排,门符定是要交回的,不然监门将军也不敢人随意放出宫。 王蓁蓁自个儿也急得六神无主,有些哽咽道:“怕是落在了寝殿内!” 弄棋忙道:“江侍卫脚程快,不如你回掖庭找寻,奴婢与我家娘子和这位娘子到离城门稍远背人之处等着。” 这是个好主意,若是领着王蓁蓁再回掖庭,耽误时间不说,她身上的婚服过于引人注目,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叫她一人待着她人生地不熟也容易出事,有了崔家娘子在一旁,不会出大的纰漏。 “如此谢过崔大娘子和弄棋姑娘。” (1)湢室,就是浴室 还请大家支持!鞠躬致谢!晚上还有一章
第25章 宫刑 江侍卫离去不久,在一背人之处,崔逢月迅速麻利地将身上的大袖连裳连同蔽膝等饰物换给了王蓁蓁。 “王家娘子,回去之后,就与你家郎主说事成了,其他的莫要多说。日后便把这事忘了吧!” 王蓁蓁郑重点点头:“妾谢过崔大娘子!” 三盏茶的时间,江侍卫去而复返,面色焦急。 弄棋忙迎了上去道:“江侍卫,门符找到了,娘子放入袖袋,适才慌乱,未能找到。” 江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王蓁蓁经历此事,神不守舍再正常不过。 四人顺利出了城门,崔逢月还是一言不发,径直上了自家马车离去。 崔府崔逢月卧房湢室里,只有弄棋一人伺候她沐浴。 崔逢月顾不得弄棋有些诧异的眼神,急急问道:“说说我入寝殿后你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弄棋手上不停道:“果真如娘子所料,江侍卫与奴婢走捷径绕到寝殿后头,清楚听到娘子说得了皇 后娘娘相助,期间娘子似乎与裴郎君有了争执,但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弄棋手上一顿,崔逢月忙问:“怎么了?” 弄棋红着脸,指了指崔逢月的胸前。她低头一看,梅花点点,脸颊酡红一片。 湢室里沉寂得有些尴尬,弄棋忙开口道:“但后来奴婢与江侍卫都听得娘子说了什么‘不会’,再后便是便是……成事之后,奴婢就按之前娘子吩咐的,劝走了江侍卫。” 不会!他简直太会了!柔软之上的轻拢慢捻如同弹奏出一曲黯然销魂之曲,亦或是俯身低头如偷香粉蝶般餐花萼都让她有些神志不清。 崔逢月点点头,郑重与弄棋说:“此事谁也不能说,便是抚琴,也仅知我往掖庭探了远愈哥哥。” 弄棋是个爽利的:“娘子安心,只是娘子手臂上的守宫砂渐渐褪去,还得寻个法子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崔逢月拍了拍她的手道:“安心,沈姐姐忙完宫中之事,今日会来探我。” 看着崔逢月雪白颈上的齿印,弄棋将半臂窄袖短襦裙默默换成了回鹘装替崔逢月穿上:“娘子,近 日观书有些反常,有日夜半,奴婢瞧见她默默流泪,问她有何心事,她却说是思乡心切。奴婢瞧着不像,她是被自己的耶娘卖入妓馆,平日闲聊多是对耶娘恨之入骨,怎会思乡心切!” 崔逢月眉心微蹙,又想起那日观书有意在裴远愈跟前停留,沉思片刻道:“自远愈哥哥下了诏狱后,我便不去内文学馆了,观书也不在我身边伺候,你留心着她的动静,以后做事背着她。” 裴远愈从寝殿回到掖庭牢房那日,头晕脑胀,昏睡不醒,与崔逢月适才的种种真如海市蜃楼一般梦幻。 第二日,他刚醒来,便对上了程振元寻情假意的笑:“本大元帅昨日听闻你大喜,恭喜恭喜,滋味如何?” 裴远愈抬起头,凤目含笑,笑中又带着一丝清冷望向程振元,并不接言。 得不到回应的程振元只好接着说道:“你记着这滋味,日后再也不能体会了!” 裴远愈语音淡淡:“大元帅是来给裴某传授秘籍的么?那怕是让大元帅失望了。裴某自幼在宫中长大,内侍这点事情还是有所了解,只是并非人人都在这上头饶有兴致。”。 程振元被他这不屑一顾的刺痛:“裴远愈,你昨日与崔家娘子颠鸾倒凤,一展雄风,如此销魂!几日后,你与本元帅同为内侍,相较于来日只能口手,你定会抓心挠肺,怕是你要向本元帅求教!” 崔逢月自他口中说出就是一种亵渎,裴远愈一字一顿,语调中蓄满了震慑:“虽说裴家如今倒下,但崔家和高家还屹立不倒。大元帅如此诋毁崔家娘子,怕是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是了是了,本元帅说错了,那日的娘子还真不是崔逢月。”程振元猥琐笑道。 裴远愈蹙眉:“大元帅到底何意?” 程振元浊眼眯成一条缝,轻呲一声:“裴远愈,若有机会,你还是问舒王罢!”转身离去。 程振元的话如同心魔般扰得他不得安宁,直至狱卒悄悄给他送来了崔逢月所制的平安扣同心结,握至手中顿生暖意。 几日后,舒王到访崔府,屏退中堂所有奴婢后,压制住心中的得意道:“逢月妹妹,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的远愈哥哥与我外室已经不清白,现今与我有何不同,你死了心,嫁与本王吧!” 崔逢月也不抬眼看他,只冷笑道:“那又如何,还不知你耍了什么手段才让远愈哥哥就范,他瑕不掩瑜!” 舒王沉着脸哼了一声:“崔逢月,出尔反尔的事情还没人敢在本王面前做!” 崔逢月抬起头来,不屑一顾地说道:“舒王,我何时说过若是远愈哥哥有了别的女人,我就要嫁与你?” 她的确未说过。 舒王眼中闪过不耐:“本王今日立刻入宫请旨。我倒叫你瞧瞧,崔尚书敢不敢抗旨不遵!” “那舒王试试!”崔逢月嘴上勾起一抹冷笑,“阿耶若是允了舒王,依大魏律例,既有圣意,又有父母做主,无可抗逆。但我至少能做主自己的生死,不用刀子剪子,一根绳子就够了。” 中堂一片死寂。舒王上下打量着她,她崔逢月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他原想着,自己喜欢的,只能纵着:曾经纵着她与裴远愈浓情蜜意,曾经纵着她对自己冷言冷语,她竟然把家族安危,自个的性命都抛在一旁,助裴远愈越狱,要与他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她在通化门举刀相逼的那一幕,这些日子时时出现在他梦中,醒来的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不纵了! “崔逢月,听着,绳子、刀子、剪子随便你,你安心等着吧!” 紫宸殿书房内,程振元有些犹豫望向正在朱批的皇帝,欲言又止。 皇帝觉察到他有话要说:“何事让大元帅为难了?” 自纳了裴书怡后,皇帝春风得意,言语俏皮。 程振元为难地开口:“圣人,明日裴远愈施宫刑,奴婢听闻老祖宗亲自操刀。” 皇帝沉默不语。 徐远山入宫近四十载,与太后共同掌权三十余载,耳目爪牙遍布朝野,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手段狠辣,便是如今,宫中所有内侍,见了徐远山都恭恭敬敬尊称一声“老祖宗”,皇亲国戚权臣富贵对他既畏惧又想攀附。 但皇帝太清楚,想攀附徐远山就是一个笑话,他不近人情到虽裴九洲唤他一声“亚父”,多数时候却被他置若罔闻,仅在太后跟前装装样子,更别提后来养在太后膝下的裴远愈,更是疏离。他没有心,没有情,没有爱,没有欲,所以才更绝更狠。 只有一个人能被他放在眼中,置于心上——太后。他为京兆尹时就有人拿着他与太后之事做文章,当时先帝掌权,逼的徐远山自宫自证清白。 然在他自宫后六年,先帝猝然崩逝,太后一举夺权,徐远山入宫为大总管、大元帅,还兼任太后宫中内侍监。起初宫中隐隐约约传出他秽乱后宫,渐渐的,说过他与太后有私情的宫妃、内侍、宫女、官员统统不明不白地死去,此后,大魏无人再敢说他与太后的闲话,提都不能提,那是徐远山的死穴。 徐远山已经吃斋念佛多年,断不会因为裴远愈自毁功德,但还需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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