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玉瞠目结舌。京城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算上禄米、职田和月俸等收入,满打满算,也就约莫三百贯。这一百两黄金就是六百贯,怪不得这些人拼了命的要把阿姐拿回去。 王玉玉连连摆手:“阿姐,你是不是偷……拿了钱才惹上那些人的,你快把钱还给他们,让他们放过你!咱贫苦些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能在一处!” 原本还有些忧伤崔逢月噗嗤一下乐了:“玉玉安心,这些钱清清白白。若是能用钱叫他们放过阿姐,阿姐就一道与你浪迹天涯了。好了,我要走了,不然他们寻上门了就糟糕了。” 崔逢月起身整了整衣裳,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到院中,回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玉玉,等着阿姐。” 已经搜索了一天一夜,竟然未发现崔逢月的踪迹。咸阳县百姓也感到形势不对,几乎闭门不出,街面上人烟稀少。 舒王骑在马上,勒着缰绳,正面色阴沉地看着出入城门寥寥无几的行人,一言不发。 这时,远处传来了“哒哒哒”马车的声响,打破了窒闷。寻声望去,那辆马车竟然直愣愣地冲着舒王而来。金革之声从两边的夹道向马车包抄而来,将它在逼停于离舒王还有两丈远之处,几把刀干脆利落地架在了赶马车夫的脖子上,吓得他魂飞魄散,口齿不清哆哆嗦嗦地说道:“官爷……小人……娘子……” “把人放了。”慵懒沉静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声音不大,却让舒王听了个明白。 他抬了抬手,架在车夫脖子上的刀立刻入鞘,马车夫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城门的百姓片刻的惊惶在半炷香时间内尽数消弭,只听得马的喘息。 舒王翻身下马,信步走向马车,骤然将车帘掀起,一张虽略显疲惫但却气定神闲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嘴角含着笑,如水的眸光好整以暇地对上他的眼。 她从京中一路狂奔,他调集所有王府亲信出了京城以后大肆搜寻,末了竟然是她自投罗网。 “下来。”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压住心火缓缓吐出。 “我就不。”崔逢月声音中带着一丝娇俏。 自她及笄后,她在他跟前,永远那般端庄得体,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会恶语相向,举刀以命相逼,绝不会就范服软。 狠厉如他于此时也说不出狠话,心火骤消。 “都退下。”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锵锵之声后,城门前就只剩下了二人一马一车。 舒王跳上马车,将二人距离拉得更近。他呼出一口浊气:“崔逢月,你胆大妄为真不是一两天,敢劫牢狱,敢违抗圣旨。现在为什么不跑了,竟然自投罗网。” “跑,怎么不跑?这不是亲自来和王爷打个商量,把城门侍卫遣走,我好出城继续跑。” 舒王气笑了:“崔逢月,这些年,敢明着算计本王的就你一个。”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请旨将婚事作罢!王爷就不怕成亲后哪日我在你杯中下毒?” 舒王唇角扯了一下:“若是毒酒,也甘之若饴。逢月,迫你是因本王情难自拔,不想再尝求而不得的苦。你与裴远愈卿卿我我这许久,你可知本王心如刀割?他如今与别的女子不清白,又是内侍,你如何还嫁!” 王爷,你非娶不可?” “非娶不可。”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既如此,我嫁,赶在裴远愈出蚕室之前。” 三日后,裴远愈就会从蚕室出来。 舒王沉声道:“好,但有一件事,逢月必须应承。” 不叫裴远愈看好戏,他怎么疏解这些年的怨气! (1)虎撑,就是摇铃 (2)咸齑,就是咸菜
第30章 迷魂散 “婚仪那日,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能听我的。” 崔逢月不在京中这几日,崔府看似平静,实则家宅不宁。 皇后岂会相信崔逢月会和舒王去咸宁县郊游,早就遣人追到咸阳县,查探崔逢月的踪迹。 沈暖烟从皇后那里听得一二崔逢月的消息,忧心忡忡。 弄棋是那日伺候崔逢月的,回到崔府后守口如瓶,死活不肯交代崔逢月的去向,弄得崔怀亮差点用家法,给高氏拦下了。 崔行俭假借公务繁忙,已经好几日未回崔府。 崔府只有一人暗自窃喜——林姨娘。她巴望着崔逢月永远别回来了。 崔逢月逃跑第三日,与舒王一道回了京城,直接入宫。 太极宫 凝云殿 “崔逢月,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竟然敢跑!本宫真真把你宠坏了!” 崔逢月膝盖一弯,后撤一步,重重地给皇后跪了下去。 “圣人、舒王、崔家和高家都要逢月嫁给不想嫁之人,逢月一时任性,今后再也不会了。” 皇后想起自己经年往事,不禁苦笑,执起她的双手,扶她起来,低低问道:“逢月可是怨恨高家不给你做主?” 崔逢月摇摇头,泪滚落到皇后的手背上:“姨母,舅父有他的难处,我不怪他。要怪,就怪逢月时运不佳。舒王已往两仪殿向圣人请期,不日我便嫁入王府,还请姨母在宫中多看顾远愈哥哥,终究是我负了他!” 皇后闭上了眼。须臾将她轻轻揽到怀中,微微一笑:“逢月,我的逢月终究是长大了,受苦了。” 午后,崔逢月寝房的大门紧闭。 “沈姐姐,您替我把把脉。” 沈暖烟用手轻轻戳了崔逢月的脑门:“你呀,真是什么都敢做!害得我担忧了两日,回来就好,我给逢月好好瞧瞧,补补亏空。” 搭上她的脉,不到半炷香,沈暖烟猝然抬起头,重逢的喜悦在一瞬间尽褪,直勾勾地看着她。 崔逢月一脸镇静,轻轻说道:“沈姐姐,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嫁给舒王了么?” 沈暖烟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地不可置信。未婚生子这条路本就险之又险,如今她还要混淆皇室血脉,那岂不是将自个儿置于悬崖边上么?刚才还埋怨她胆子大,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逢月,你不能犯傻,这条路难于上青天,一步错,满盘输。输的不是银钱,是性命。” 崔逢月点点头:“沈姐姐,我省得,即便是刀山火海,荆棘遍地,我只能踏过去!” “你不打算告诉裴远愈么?他会舍得将你置身于虎穴之中?” 崔逢月面色黯然道:“大婚以后再告诉远愈哥哥,我怕他拦着我。” “好,即便不顾及裴远愈,那舒王多疑,王府有医官,宫中还有为圣人亲属瞧病的翰林院医术待诏,宁贵妃还有尚食局的司药,圣人还可恩赐殿中省尚药局的奉御给你诊脉,头一两个月能轻而易举蒙混过关,但只要月份一大,怀孕的月份和生产的日期要想瞒住难于上青天。” 崔逢月铁了心道:“佛不度人人自度,沈姐姐,帮帮我,我要以清白之身嫁与舒王!裴家血脉不能因我而终!” 沈暖烟长叹一声:“你真是为了裴远愈,搭上了性命!你啊! 看她松了口,崔逢月又道“沈姐姐,我不想……不想与舒王行周公之礼,可有法子?” “有,但要费些功夫。切记,日后不可让他人给你把脉。” 崔逢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门外道:“大白日的,大姐姐怎么把门都给关上了,是来了贵客么?” “二娘子,是沈娘子来了。”弄棋回道。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崔逢月朗声道:“明珠,进来吧!” “大姐姐和沈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婢女都遣走了,还关上了门。”崔明珠笑意盈盈。 “不过是些闲话,明珠,找我何事?”崔逢月顾左右而言他。 “大姐姐,姨娘近日有些咳疾,府上郎中瞧过,总不见好,听闻胡医有偏方,便想着来问大姐姐。无巧不成书,沈姐姐也在。问沈姐姐再好不过了。” “林姨娘的脉我也把过,总归还是小产留下的亏空,需缓缓而行。胡医的偏方怕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咳得严重,也可试试。”沈暖烟笑着道。 崔逢月道:“明珠,你若愿意试试,找阿兄帮忙。对了,和李傅姆说,花销叫公中给出了。” “如此谢过大姐姐和沈姐姐!不扰你们说悄悄话,我先走了。” 四五盏茶后,守在崔家大门附近的崔明珠瞧见了沈暖烟的马车缓缓驶出。她一路悄悄跟着,看见沈暖烟进了西市的胡人药肆。崔明珠在外等了两盏茶后,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走了进去。 在药肆的大堂并未瞧见沈暖烟,她便故意问小二各种药材的功效。不多时,听到药肆二楼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瞟了一眼,果真是沈暖烟。 崔明珠看准时机,等着沈暖烟能听到自己说话时,朗声对店小二道:“店中有没有可治咳疾的偏方?” 去岁,太常寺卿的母亲用了胡医偏方后便死了。到底是老人年岁已高,药石罔效,还是胡医偏方的有问题,难以说清。但此事沸沸扬扬,闹得皇帝过问,尚药局和市司于是颁发禁令,禁止在药肆中出售偏方。 如今到胡人药肆询问偏方的,若不是熟人,即便砸下重金,从店主到掌柜再到小二,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店小二瞧着崔明珠是生面孔,心道,这位娘子好生怪异,人寻偏方,都是悄摸摸的,她这音量也大了些,立即连连摆手:“贵人说笑了,如今哪里还有偏方。” “沈姐姐!”崔明珠假装刚看见沈暖烟。 掌柜忙问道:“这位是沈娘子的?” 沈暖烟冲着崔明珠点点头,转身对掌柜道:“这是自幼一块长大的妹妹,她要寻药,掌柜安心给便是。” 这些年,虽说崔逢月与沈暖烟都不待见姨娘林婉茹,但崔明珠却是明事理的,处处维护崔逢月。沈暖烟也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待着。 崔明珠盈盈一拜:“谢过沈姐姐!”又十分亲昵地在她耳边一阵嘀嘀咕咕,沈暖烟笑笑,也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叫掌柜、店小二瞧着两人亲昵得很。 末了,沈暖烟拍拍她得肩:“自家妹妹,无需多礼,有什么需要,和掌柜说便好,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店小二最会看人下菜碟,看着崔明珠穿着不凡,忙悄悄道:“娘子刚才要寻的偏方倒是有,只是价钱……” 崔明珠忙道:“价钱无事,我和沈姐姐都是自家人,日后免不了常来常往,博士(1)瞧着办。” 店小二点头称是后掌柜示意,掌柜热情地将崔明珠引到了二楼雅间。 “掌柜,我想寻咳疾偏方。” “嗯,适才听得贵人说了,我给您取,你与沈娘子交好,就收您一贯钱。” 崔明珠点点头道:“嗯,只是……我还想……” 掌柜瞧她欲言又止得模样忙道:“贵人是否还要寻得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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