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唇微微哆嗦,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抬起容色黯淡下去的面庞:“阿姐,您自小疼我,能不能瞧在我的面上,哪怕将终身监禁,我总归还有念想!” “明珠,那我的念想呢?我自小便将李傅姆当成阿娘一般敬重,多年来她对你也是照顾有加。林婉茹为了执掌中馈,不惜残害无辜陷害阿娘,更是亲手杀害李傅姆!为了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将她悄悄了结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尊荣。明珠,你回去,你有阿耶,有母亲还有阿姐。” 抚琴要把崔明珠从地上搀扶起来,她却推开抚琴的手,伏地不起。 “若是今日救不了姨娘,我定是肝肠寸断,遗恨终生!阿姐,自幼我便真心唤夫人为母亲,也一心一意敬您,您就忍心日后看着我痛不欲生!” “明珠,杀人偿命,若是姨娘不死,大理寺都不会放过崔家!抚琴,送二娘子回去!”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在抚琴的搀扶下,崔明珠神色不明地离去,背影是沉重的失望。看着她远去,崔逢月从罗汉床上起身,火急火燎地往殿外走去,弄棋眼见拦不住她,急得在殿门处直接跪下抱住她的双腿:“娘子,如今你身子重,天寒地冻,是去不得这样阴气太重的地方的!”
第46章 真相 崔逢月又是泪流满面,寒风从刚才被粗使奴婢掀起又放下的厚厚棉门帘缝隙钻入殿中,满是泪水的双眼一阵生疼。 “李傅姆怎会伤了我的孩子!这些年她一心一意为着我和阿娘,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如今人去了,我就不能去送送么!” 崔逢月越说越动气,疼痛立刻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尤其是小腹,似乎是有人用双手撕扯着。她慌忙弓着腰背,双手捧腹十分吃力地“哎呦”了一声,弄棋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架着她回到罗汉床上躺下。 弄棋见她神色不对,垂泪道:“娘娘怎么不顾念自个的身子和腹中胎儿!快快快,拿着门符,到宫中把沈医女立刻请来!”话音刚落,却看见门帘掀起,来人正是沈暖烟。 看着崔逢月惨白的面色,沈暖烟也顾不得暖手,直接搭上了崔逢月的脉搏,不到半炷香,收回手,干净利落地用针灸扎在了几个穴位上。 “逢月,你已经动了胎气!再折腾命都不保了!”焦急埋怨中透着厚重的关怀。 沈暖烟转头吩咐弄棋:“你把人都带出去,关上殿门,我给王妃好好瞧瞧。” 不多时,殿中只剩下了她们俩。 沈暖烟低声在她耳边语重心长道:“逢月,外间都道你有了六月的身孕,其实是七月,七月胎儿最是活跃,易早产,且你怀的双胞胎。” 崔逢月听罢一时错愕:“真的?!” “早前我就诊出来了,双胞胎不易生养,怕你多思忧虑,没有告诉你。李傅姆去了我也很是悲痛愤恨,但再忧伤她也回不来了,你总还是要为活着的人着想。你今日动了气,虽说针灸之后保住了胎儿,但伤了身子,来日生产定是凶险万分!听话,卧床三日,莫再折腾了!莫要悲伤!” 崔逢月终于从悲痛中恢复了往日的果敢沉静,手里攥着李傅姆给孩子做的小肚兜,道:“沈姐姐,我书信一封,你入宫带给皇后娘娘。” 三日后,依照宫中旨意,林婉茹被送入崔家在保宁坊的别院,赐毒酒自尽。 崔明珠得了崔怀亮的允准,来到别院送别林婉茹最后一程。她一身缟素,眼中是无尽的哀伤,哀伤中却也透出以前从未有过的阴冷。 毋庸置疑地对行刑的两名侍卫道:“二位缓一缓,门外守着,容我与姨娘告别。”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为难,但想到平日里崔明珠待下人都客客气气的,她的生母即将离她而去,私下话别也是人之常情。 其中一名恭谨说道:“二娘子快些,属下等在外等候。”说罢,大步离去,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林婉茹独自坐在床榻一角,显得有些清冷,但身上穿着交领绣金丝的瑞鹿团花绸红襦裙,裙裾上织进了五彩斑斓的孔雀羽线,腰间配有七宝璎珞,华贵艳丽。 “明珠来了!瞧瞧阿娘好看么?”语气雀跃期待,笑容妩媚,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在插着双蝶戏花随步摇的映衬下更显精致,仿佛她不是将死之人,而是在将至的冬至节日里与自己的女儿闲话家常。 崔明珠将要滚落下来的泪珠逼退了回去,拉起她的手,勉强笑道:“阿娘什么时候都最好看的!” 林婉茹点点头将笑容抿于双唇间:“明珠得了我的真传,也最是好看的,记着,从今往后,你就是崔府的掌上明珠,你阿耶立下重誓允诺,将来给你寻个好人家,只当别人的正室。你别看阿娘这些年时常在夫人面前哭穷,实则阿娘参与西市胡人的香料铺的经营,攒下的钱也够你买半座京中的房子,如今我已经全部换成飞钱,存在这个匣子之中,将来明珠嫁人,带到娘家去自己收好,可别轻易相信男人交给了他。” 这时,泪珠不停从崔明珠眼中滚落,她闭眼用巾帕重压在眼珠上,抑制住泪水,轻轻说道:“阿娘,该死的人是我!” 被李傅姆撞破那日,是崔明珠将李傅姆骗回房,是她将香囊里防身的蒙汗药下到茶水里,是她唤来李婉茹二人合力将李傅姆伪装成上吊自尽,慌乱系腰带之时指甲不慎断裂。 二人回房后崔明珠才发现自己指甲断了,黑灯瞎火,想回去找寻又怕惹来更多的麻烦,举棋不定之时,崔怀亮头疾发作,侍卫来传林婉茹前去伺候。林婉茹瞧见二人所用蔻丹一样,立即叫崔明珠剪短所有指甲并洗去蔻丹,并把自己的食指指甲剪断。 崔明珠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已然是庶出,再有一个害人命的阿娘,如何配得上崔行俭。一步错步步错。 林婉茹从她手上拿过巾帕,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残泪拭去,温情脉脉地道:“明珠又说傻话。我的女儿贤良淑德,将来定能嫁个好人家。阿娘害了灾民的性命,宫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日后你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明珠令人艳羡的崔府二娘子,阿娘只是回了乡间。乖女儿,回去吧!” 崔明珠再也忍不住抱住林婉茹大哭:“母亲,阿娘,母亲,阿娘!”大魏礼法,庶出的儿女当众管生母为姨娘,嫡母为母亲。 林婉茹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你这一句母亲,阿娘心满意足,去吧!” 在林婉茹怀中缓了一炷香过后,崔明珠整顿衣裳,郑重跪下,脱簪叩首:“阿娘,是谁落井下石,是谁袖手旁观,是谁步步相逼,女儿牢记于心!阿娘安心去吧!” 三拜九叩之后崔明珠悲痛欲绝,决然转身离去。 林婉茹的贴身婢女春杏在大理寺留下供词称:因记恨崔家对林婉茹不公下毒,签字画押后行了绞刑。 同一日,崔府传出林婉茹因悲痛欲绝和自责内疚暴毙。崔明珠披麻戴孝,将她的灵柩葬入崔家园林。 高静月平安回到家中,给予李傅姆极尽哀荣,皇后亲自下了懿旨:李傅姆忠心为主,她的儿女,赏赐京郊农田无数,后代准参加科举。 崔怀亮齐家不善,罚俸一年。被害灾民亲眷,得了不少赏银。 三日之内,裴远愈查清下毒一案,擢升为大理寺卿,据说是崔右丞极力举荐。裴远愈除执掌大理寺外,仍旧在宫中为内侍,任少府监,一时间风头无两。 太后却与裴远愈淡淡道:“擢升为大理寺卿固然可喜可贺,但程振元掌握禁军数年,与皇帝情谊深厚,你若不能从他那里撕开一个口子,掌握内廷的禁军,你阿耶的死因即便查清,也奈何不了仇家。” 裴远愈道:“太后娘娘安心,京中都道程振元色欲熏心,外宅无数,早前也有人想在他外宅安插自己人,但都无功而返。臣私下以为,要想从宫中着手收集程振元的罪证实属不易,从宫外着手才是上策。已经有了进展。”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道:“皇帝生性多疑,如今你阿姐有了身孕,若是生下皇子,皇帝定要立为太子。他以为,裴家已经倒了,母族无法掣肘皇帝。太子、舒王都知晓皇帝的意图,舒王有幽州和天雄军为后盾,自然不急,可没有母族势力支持的太子已经蠢蠢欲动了。哀家得到消息,他会在冬至那日对你阿姐动手,绝了皇帝另立太子的可能。”
第47章 刺杀 裴远愈听罢不动声色,沉吟道:“只对阿姐下手,药下得不够重,臣想办法祸水东流。” 太后眸中略过赞赏,一脸欣慰:“远愈精进了,干脆利落。但我怎么听说下毒一案你给崔家留了情面?” 裴远愈心里咯噔一下,仍旧一脸平静道:“当日臣被困牢狱险些丢了性命,太后娘娘那时还在东都,多得皇后娘娘出手相救。臣那日入宫回禀皇后,皇后原还举棋不定,但收到崔逢月亲笔书信后,叫臣私下处置林婉茹,想必是给崔明珠留条后路。加上右丞鼎力相助保举臣为大理寺卿,臣以为,将该死的人处置了就好。” 太后盯着他嗔笑道:“高静雨救你一命,是她旧……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她高家的人,你离远些,高文渊也不是吃素的!至于说到大理寺卿的位置,有没有他崔怀亮保举,皇帝都会擢升你,只不过他给皇帝一个便宜罢了!” 裴远愈的讪笑在脸上一闪而过,点头称是,恭敬行礼后离去。 孙傅姆看着太后还在沉思,以为她有些不豫,宽慰道:“太后娘娘,还是忧心裴卿对舒王妃旧情难忘?奴婢瞧着不会,裴卿知道轻重。” 太后点点头,心道:远山所说不错,远愈终究是心重手不狠。终究年轻,如此只能她当这个恶人罢了!冬至过后,人都不在了,裴远愈的旧情如何复燃! “小东子,按之前所说,安排冬至大典。” “明白。适才弄棋过来,叫儿子将这个交给干爹。” 裴远愈定睛一看,是一对云纹护膝。 “弄棋说,冬至那日干爹定是要陪着圣人祭祀祈福,戴着护膝,要舒服些。” 看着裴远愈还是一动不动,小东子心里有些懊恼,刚才弄棋送来东西,他就不愿接过来,奈何弄棋是个忠心为主不好糊弄的。 京中都知道干爹与王妃娘娘的过往,都说王妃只是看中了干爹手中的权势,但小东子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自幼入宫,最会察言观色。几次下来,他觉得王妃娘娘眼中是情,绝不是权势。 “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没有了?”裴远愈一脸不满。 “但儿子有话要说。这些日子跟着干爹,儿子瞧着王妃好像对您余情未了,前些日子圣人还说要给您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干爹风光霁月,人中龙凤,怕是公主都尚得,还是与王妃,与王妃……少些往来。”说完小东子有些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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