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荡间,余光瞥就门扇缝隙中不疾不徐走过的两道身影,她下意识地抬手合拢门扉,敛回眸色时,恰好撞上宁笙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眉梢上扬一寸,“院中还有其他的玉石,你若想看可以再叫掌柜的送来。” “这些就够了。”宁笙垂下眼眸掠了眼桌案上艳丽多彩的琉璃,“我原先还在困惑,表嫂为何那么喜欢玉石,今日来瞧见这块琉璃也甚是喜欢。” 听到她的称呼,秦桢倒入茶水的动作稍显顿了下,眼眸掀起睨了她一眼。 这还是宁笙入京后第一次称呼她为表嫂,不似平日般唤桢姐姐。 秦桢将稍带甜味的花茶挪到她的跟前,“琉璃色彩耀眼夺目,我初次见时也被它所吸引。” 琉璃难得,璙园这块琉璃还是前些日子新得的玩意儿,不对外售卖。 宁笙娇俏的神情带着光,新奇地观摩匣中的琉璃。 只是眼眸时不时地扬起睨来,唇梢嗫嚅了下,秦桢看出她似乎有话想要说,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再开口。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抬起眸来。 小姑娘的眼眸中闪过困惑,不解,甚至略过些许娇俏,澄亮的眼眸脆生生地望着她。 茶水滴落掌心,秦桢取出帕子擦拭过手心水渍,抬眸与她相视,“是有话想要和我说?” 宁笙含糊地‘嗯’了声,双手捧着茶盏摩挲,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静默良久,她才道:“前些日子祖母和我说,要在京中为我寻郎君,也给我递来了几位公子的名帖,我初来京中不曾听闻他们的名号,小桥也不常居家,思来想去只能来寻表嫂你打听打听。” 言语间,比起娇羞,更多地是尴尬。 想来也是第一次同外人提起相看的事情,青涩之余而又大胆,恰似夏季含苞待放的池荷。 她们之间的相处甚少,秦桢不知宁笙是何时起不再将心落于沈聿白身上,好像上次瞧见她满眸都是沈聿白时不过是个把月前的事情,思虑片刻,道:“我对京中世家公子不甚了解,你可有他们的名帖?” 宁笙摇摇头,“今日没有带出门。” 秦桢了然地颔了颔首,又问:“可记得名字?” 宁笙还是摇头。 别说是名字,就连名帖她都只是匆匆看过几眼。 她心中门清,她的婚事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男子是何许人也,往后是否能够护住漂泊动荡的宁家。 秦桢看出她神情中的迷茫。 沉默少顷,开门见山地问道:“不想入宣晖园了吗?” 话音还未落下时,宁笙的纤细脖颈已然晃起,眸中也闪过些许婉拒之意,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桢,不知该如何和她道出理由。 想起那日在谭府沈聿白所言,年岁尚小仍旧期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久久地被震撼在原地。 一个人可以无情,但是不能无心。 生在宁家,宁笙心知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话本子中才有的佳话,但她在家多年,不论如何父兄叔伯们皆会维护正室,就算是再离谱的事情,也是关起门来再争执。 可沈聿白并没有。 宁笙不知彼时的秦桢是何心情,可当下的她是愤怒的。 是以后来得知沈夫人有意为她寻其他夫婿时,她并没有拒绝,而是从容接受。 秦桢见她久久未语,也没想刨根问底,道:“这些年我也甚少出府,有所耳闻的男子并不多,但若是你有想了解的也可以寻我,我让闻夕替你打听去。” 京中与宁笙年岁相仿的左不过几家,稍稍打听也能得出结果。 “谢谢表嫂。”宁笙眸光凝视着对面莞尔一笑的女子,笑颜逐开的模样像极了漫山遍野朵朵绽开的桃花林,甚是夺人眼球,这么想着,倒是想起家中后山的桃林,道:“再过段时日就是桃花绽开的时节,京中可有桃林?” 她话题变得迅速,秦桢怔愣下了,道:“瑶山有片桃林,京中世家贵女踏春时多前往瑶山。” 但倘若要说最为耀眼的桃林,莫过于皇家别院之景。 那儿种满了桃树,到了春日时放眼望去皆是桃色,秦桢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初来国公府那年。 “我家中后山有处桃林,春日是漫山遍野都是粉嫩之色,我站在院中都能瞧见桃花随风坠落的场景。” 宁笙提起家中景色时,眸中掠着憧憬。 秦桢低低地笑了笑。 耳侧听闻有人经过雅苑,她眸光斜斜望去,有两道身影穿过长廊,又往里走了几步,眸光有意无意地左右看上几眼,似乎是在确认周围是否有人。 闻夕也瞧见了,忙放下将将拎起的茶壶,走向门扇之处。 “你若是无要事在身早日离京,这京中又要生变了。” “此话怎讲?” “我来前听闻三公主即将下嫁沈家。” 闻夕推门的动作微顿,惊愕地回眸望向自家少夫人。 秦桢也是惊诧蹙眉,直到炙热茶水倾洒指缝方才回过神来。 他们口中的三公主,自然是章舒墨。 而沈家…… 这京中除了沈国公府,还有其他道得上名的沈家吗? “哪个沈家?” 其中一人也是惊诧的。 另一男子‘啧’了声,道:“自然是沈国公府,沈聿白。” 秦桢神色霎时间残白了几分。 忽然想起她出府前遇到的女使,那时乔氏脸上的神色称不上对劲,想来应该是女使前来商讨的就是此事。 对面的宁笙早已怔愣在原地,茫然地盯着窗柩看,又看向她,眸中满是不解。 不过别说是相识的宁笙,就是窗柩外的陌生男子也被这个消息震撼到,忙问:“可沈家不是已有少夫人在,三公主怎会下嫁沈家当侧室,若是因此而休妻定会引起言官弹劾,他们……” “不会休妻。”男子意味深长地打断好友的话,神神秘秘地说:“他们自是有办法。” “你可别吊我胃口,快说。” “吴兄可听说过‘降妻为妾’。” 秦桢手心倏地一空,紧握在掌中的茶盏砸落桌案引起叮叮当当声响,尚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股脑地洒在她的手中,烫得白皙手背漾起绯色,她却视若无睹。 长廊上的人仿佛没有听闻这道声响般,仍在继续说道。 “公主下嫁沈家,莫说是正妻,就是侧室也是万万不能有的,但好歹沈家少夫人也是在院中多年,做个妾也不是不行。” “这事沈聿白可知?” 秦桢抿着唇。 不知为何,随着男子的‘自然’二字影入眼帘的是漂泊不定的屏风,眸前的身影重重叠叠,陡然倒下之时她恍然大悟。 长廊中这场戏,是刻意演给她看的。
第22章 上元节这日,是个晴空万里暖阳斜挂的时节。 日照洋洋洒洒地掠过枯干坠于池中,池塘的凝冰日渐消融,若垂眼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袅袅吹起的冰雾。 只是外头的暖无法透入大理寺。 沉闷无垠的大理寺空无一人,仅在院中央常青松柏下落着位黑衣男子的身影,恰是适才倒于长安街的策马男子。 他脸色不知何时发的青,倏然望去背后漫起阵阵冷意。 越过男子尸首踏入正厅,方可听闻丝丝缕缕的声响,是翻阅卷宗带起的沙沙声。 仵作越过屏风踏入西侧厅。 门扇合拢的刹那间,翻阅声隔绝于外,静谧的空间中仅存下萦绕左右的缭绕烛火,厅中炭火生得很足,仵作仍旧心生寒意。 他拱手微掀眼眸,透过狭小道口撇向阖眸不语的少卿,“大人,死尸体内含有大量的‘蛇蝎子’,不过须臾时刻便可腐蚀内脏,死尸内脏已然全黑,想来是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服下剧毒。” 而半个时辰多前,圣上微服私访的假消息着意被放出,不过短短的须臾时间中,男子便已经服下毒药孤身探入长安街。 目的是为了扰乱长安街秩序,着令同伴有迹可循,而他们也上演了场瓮中捉鳖。 着意派出承天府衙门守卫看管长安街,明晃晃地告诉暗中之人,这儿是吊着他们想要探寻之物,也是个陷阱,行差踏错一步便等着他们的是万丈深渊。 宛如莹润剔透白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案,良久,微阖眼眸的沈聿白才掀开眼帘,锐利冷冽的眸光恰似利刃划破暖热气息。 仵作心中颤了下。 沈聿白神色淡淡地‘嗯’了道,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门扉。 仵作等候良久都尚未等到回音,伫立多时的脚步往后踉跄须臾,刹那间,利剑出鞘破空而来的声响由远及近,冰冷利刃抵住脖颈。 他头涔涔,小心翼翼地落下眼眸,颤颤巍巍地道:“大人这是何用意。” 沈聿白垂下落在桌上的指尖,似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取来白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半个时辰前,你在何处。” 仵作僵直的身子颤了下。 他入大理寺七载,与沈聿白共事五载,自是知晓他的处事作风,若不是有直接证据摆在面前,他断然不会命人出剑。 沈聿白一寸一寸收紧漆黑瞳孔中的寒意,示意鹤一将其擒住,“哪儿派来的人,就丢到哪儿。” 细碎的汗珠自额间落下,仵作踉跄几下被人擒住,反扣双手带出了西侧厅。 门扇带上时,章宇睿从书架后走出。 他合拢手中的文书,随手递给沈聿白,“到底是权势过大,一朝春风扬起,就以为能越过长河,人心不足蛇吞象。” 赫王和皇帝乃一母同胞,先帝在时赫王便是最受宠爱的幺儿,临终之前叮嘱尚是太子的皇帝务必护住幼弟。 这么多年皇帝对其虽有防范,但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弟,是以并没有对其下狠手,最多不过是在朝堂中呵斥几句,也养起了狼子的野心。 兄终弟及一事在前朝多有发生,若有朝一日赫王登基,朝中、民间也不会将此事视作本朝大变。 “哥哥!” 划破墙垣而来的哭腔熟悉而又焦躁。 沈聿白听出是沈希桥的声音,侧眸和章宇睿对视了眼。 若非要事,她是不会闯入大理寺。 沈聿白迈开步伐,快步流星地走出西侧厅,门扇推开的刹那间,一眼就看到泪眼婆娑的妹妹,被正厅侍卫拦下焦躁不安地踱步着。 侍卫瞥见他走出,垂头往斜侧边让了几步。 沈希桥奔上前拽住他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断断续续道:“秦桢和宁笙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闻言,沈聿白眸光微凛,见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掠过跟在她身后的逸烽,“你来说。” “属下等人守在璙园,忽而听闻小姐那边传来呼声,命人守在原地后带人过去,驱走翻墙而入的影卫再回到厢房时,门口的侍卫倒于血泊之中,屋中只剩下少夫人和表小姐的丫鬟,二人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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