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之后,线索也就凭空消失了。 就连赫王失势被抄家时,也没有寻到和此事相关的任何线索。 好像这个消息不过是随意传入京中,被谁人听去,那就是谁的福气。 只是若真的是叶煦所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赫王失势时,不论是拥护他的群臣还是他背后的幕僚,就连那些个交集算不上多深的商人都被查了个便,其中没有叶家。 沈聿白紧抿的嘴角陡然放松,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扫了下门扉,适才叶煦见到秦桢时不自觉攥紧的手掌,想来应该是秦桢察觉了什么,或者是—— 听到了昨夜他们的谈话。 顿了顿,他迈步朝着皖廷轩走去。 皖廷轩和其他的酒楼不同,这儿环境幽深静谧,偌大的院落中仅有两处厢房遥遥相望,若不是有心之人知道这儿是酒楼,普通百姓都只会以为这儿是哪个贵人的府邸。 “若是秋日来这儿,会闻到满园的桂花香。” 秦桢闻言,瞥了眼院中的桂花树,眉心微挑,眸中闪过一抹笑。 这满园的桂花树也是道令人心动的轶闻。 叶煦也和她认识三年,多少了解她的性子,一看她如此放松的模样,对这儿的小路似乎也是熟门熟路的,都不需要小厮领路,挑了挑眉:“来过?” 秦桢‘嗯’了声。 是多年前沈聿白带她来的。 那时正好就是秋季,随处可闻的桂花香落在人的衣角上,久久都无法消散。 “院中之所以只种桂花树,是因为这儿的老爷夫人最喜爱的就是桂花香,这儿也是他们相识的地方,后来他们买下了此处,将这儿种满了桂花树,但为了不闲置,是以又建起了皖廷轩。” 许是这段情意令人印象深刻,多年前沈聿白跟她的话语和现下的话语渐渐的重叠在一起,一字不差。 叶煦的眸子眯了眯。 隐隐意识到这可能是曾经和沈聿白来过。 他掩嘴轻咳了道,转移了话题:“叶家和他们相识多年,前些日子在京外遇到了夫妻两人,如今也甚是恩爱,没有侧室也不曾纳妾,就只有他们两人和两个孩子相伴为生。” 或许是这个结局如同当年所畅想那般,秦桢心中畅快了些许,也甚是羡慕。 不过—— 没有想到远在徽州的叶家,竟然和京中商人相识多年,这让她霎时想起那夜逸烽低语的话语,沉吟须臾,问:“叶家本家至今依旧在徽州,你又为何入京。” 陡然引出的话题恰似春日无波湖面上被扬去石子,荡起了不轻不重的涟漪。 秦桢心中有诸多疑问在闪过,但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叶煦入京的原因。 她抬眸灼灼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忽然,眼前黑下。 一道带着热意的手掌覆在她的眼前,淡淡的荀令香递入鼻尖。 “他说的没有错,是因为你。”
第44章 皖廷轩霎时静谧无声。 不易察觉的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蔓延至檐下的树枝随风沙沙作响,吹回了秦桢沉下的思绪,她的眼前一片黑,可叶煦现下的姿态仍旧穿过朦胧黑雾映入她的眸中。 他似随意的,似含笑的,也似肆意洒脱的。 秦桢想起那夜沈聿白带着审度语气的质问。 -你在为谁办事,为何在得知秦桢是我的妻子后着意接近她,你潜居她身边这些年,又想做些什么。 她心间沉了几分。 直到浅浅斜阳余晖似有似无地划过脸庞,方才看清叶煦眸中的神色。 男子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紧绷感,明明是相反的两个词,可都在一个时刻出现在他的脸庞之中。 远处树梢下的八角玲珑纱灯悄然亮起,盈过秦桢的眼角,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她静了须臾,“因为在此之前,我是沈聿白的妻子。” 叶煦就知她是听到了那段对话,不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凝着那双被纱灯缀满星光的眼眸,他道:“是,也不是。” 秦桢沉默,听明了话语中的意思。 他确实是因为她是沈聿白的妻子才接近她,不论理由是什么,这都让她一时半会儿有点难以接受。 “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挂在心中,也将你当成是不可多得的友人,但是我觉得我需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我没有想着你我之间的友谊就此断掉,我只是需要时间去缓过来。” 秦桢心中门清,叶煦是因为她之前的身份而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后来失去这一层身份,他依旧示她为好友,也曾多次出手相助。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帮助过自己的恩人恼怒,可她还是想再静静。 言止于此秦桢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要继续聊下去的,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道:“我先走了。” 侧身的刹那间,叶煦忽而叫住了她。 秦桢背对着他,没有言语。 “我十岁那年,叶家曾出了件足以被灭门的事情,叶家二伯惹怒了当时位高权重的一位王爷。” 最后两个字很轻,轻得秦桢微微蹙眉,眸中簇起点点震撼之色。 若是论起位高权重的王爷,放眼上下五十年,也就只有已然失势的赫王! 她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叶煦。 秦桢在京中多年,心知赫王行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惹恼了他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不是被灭了满门,那也会是被狠狠地扒了一层皮。 “那已经不仅仅是堂兄的事情,也变成了叶家满门的事,为了保全叶家,我的祖父和父亲找遍了关系,花费了不少钱财周旋,方才能够在赫王面前言语上一盏茶的时辰。” “后来想来,能够言语上这一盏茶的契机,也只不过是因为他需要叶家在某个时刻出手。” 叶煦神色冷静,像是讲述他人故事般,平淡无波。 不过,尚且年幼的他也没有想到,是他亲自了结了这道契机。 “三年前,我收到京中的来信,要求叶家探查胜战归来军队北上的消息,祖父和父亲年事已高,这件事由我出了面。” 秦桢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下,这件事记忆着实深刻,也是那时,沈聿白对她说,她的喜欢甚是廉价,喜欢不是像她这样,以毁了他人为乐趣。 她想起倒在血泊之中的依旧嘴角含笑的顾老爷,若真的细数起来,他是因为叶煦而死的。 秦桢心中微微颤抖着,被怔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叶煦被女子审视的眼眸刺到,她像是不认识般盯着自己,要划破他的身躯将他看透,呼吸沉了须臾,“叶家本就以走南闯北为生,探寻消息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也就很快将消息半遮半掩的送入京中。同时,也将这个消息送入了军营中。” 是以那时军中的反应才会如此之快,也迅速地调派人手援助,就连沈聿白收到的消息也很快,派人脚程不休地赶往军营驻扎之地。 “我知道若是沈聿白出手查叶家也难逃死路,所以选择了左右逢源再保叶家一次,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也成为了赫王盯上叶家的机会,他需要我为他卖命,所以选了另一人成了替死鬼。” 而这个替死鬼,就是秦桢曾见过短短一命的顾老爷。 “他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秦桢喃喃道,眼前闪过大片大片的血光,过往的时间中她被保护得太好,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如此触目惊心的事情,“叶煦,他因为你死了。” 而那位为了黎明百姓而出生入死的将军,也险些命丧于异乡! 更有甚,也有不少士兵死在了那场皇权的争夺之下,期冀着荣归故里出生入死的他们,就这么死了。 这是秦桢所无法接受的。 后来的话,都不用叶煦言语她都明白了。 他入京,或许是为了赫王办事而接近她,也可能是为了探寻沈聿白的消息而着意接近她,不论如何,她就是叶煦那时的突破口,他急需通过自己获得消息。 “你没有想到的是,我和沈聿白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对吗?” “对。”叶煦想要抬手擦去落在她颊边的落花,指腹距离还有一拳之时,女子侧过了脸,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久久才收回,“我得知你每年冬至时分前几日都会前往瑶山,是以和梁钊接连两日都等候在那儿,想着若是沈家的车舆出现,也要寻个机会和你认识。” 谁知秦桢乘坐的车舆并没有刻有沈国公府的印记,直到他看到沈聿白,又看了眼他身侧的女子,这才确定那应该就是沈聿白的夫人,秦桢。 不过叶煦也没有想到的是,和秦桢之间的交集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出言提点了梁钊。 秦桢是祁洲这件事,也出乎了叶煦的意料。 那日他开始审视这个决定对不对,他对祁洲的才华向来是敬佩的,无意将他扯入这段关系之中,也没想到她当晚就出了事,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也是那么的巧合。 就像是老天爷的特地安排,将秦桢推到了他的面前。 “天算不如人和,谁知我和沈聿白之间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断了你的念头。”秦桢不甚在意地笑了下,着实觉得眼前的人很是陌生。 他们之间这三年的亲疏关系虽不能说亲密,但也能算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现下想来只觉得可笑。 她就像是个透明人,就这么直白地呈现在他的眼中,可他是什么样的,若不是沈聿白的出现,她都无法察觉。“后来呢,我都和沈聿白断了关系了,你又为何还要和我当朋友,又……” 问着问着,秦桢就不想再问下去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和她交的朋友,她都不在乎了。 秦桢抬起眼眸,澄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失望,下一瞬,她的视线中出现道小匣子,匣盒安安静静地被叶煦托在手中,递到了面前。 她扫了眼匣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叶煦掀开匣盒盖子,看向匣盒的眸光要比平日里都温柔许多,“这是我来京城的另一个理由。” 秦桢凝眉,垂眸掠了眼匣盒。 借着余晖看清匣盒中的半块游龙玉佩时,眸中的光渐渐地聚拢在一起,眉心微动。 见状,叶煦就知道她认出了这块玉佩。 秦桢拾起匣盒中的玉佩打量着,这和娘亲留给她的那半块玉佩实在是太像了,就好似是那半块玉佩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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