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过得很好。既然是路过,还请大人莫要再来,老夫可不想与你这种人有任何往来。”蔡凤春起身,冷着脸离开。 “这老东西还和当年一样。”阴会水轻轻嗤了声,懒洋洋地扭着身子,笑眯眯地对着捶腿的白面侍卫道:“那五十两就赏你了,拿去玩吧。” 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面对随手丢下的一把米,而不是能买下一个下级官员一辈子的黄金。 因为阴会水对金银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恶劣地想要捉弄这个朝中清流,忠臣。 奴仆得了赏,忙激动地磕头称谢,阴会水的脸色黑了下来:“我让你停下了吗?” 奴仆立时一个激灵,冷汗生了满背,不敢大意地低下头继续细细地替阴会水锤着腿。 另有侍卫上前禀报:“金溪县县令说,府中设了宴,请大人移尊驾赏光。” 阴会水只眯着眼,像只懒猫似的,半点不带动弹的。 那侍卫便试探着继续道:“那小县令道,您要是没兴致,他还搜罗了九位姿容俊秀的美人,您舟车劳顿,给您当洗脚的丫鬟用用。奴才瞧着,县令的亲生女儿也在其中。” 阴会水轻轻抬了抬细长的眉,不咸不淡道:“这东西倒识大体。” 侍卫估计着这是收下了,正要退下转告那诚惶诚恐全家都等在酒楼角门外的县令,就听上头人道:“我令你们寻的名医找到了吗?” 他一个哆嗦,果断地跪下磕头,急急道: “已经派人遍寻城中名医了,只是听说他返村养老,扑了个空,请大人宽限时日!” 实际上,镇子上的医馆一听到是阴会水,就把大门关闭了,他们硬是砸开了门,揪出了坐馆的一个年轻大夫才得了一个消息。 阴会水的头又开始痛了,眉紧紧地皱成了川字,忽然间拿起茶盏,扬手砸扣在了身边锤腿的奴仆头上,茶水浇了一脸,奴仆不敢停下,低着头爬回来继续给阴会水捶腿。 可他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看着他的视线变得同情,霎时间背后被一片冷汗浸透。 他只觉得头顶上的人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身子一股战栗,险些跌倒,可在跌倒前,一双大手将他提了起来。 那双手修长阴白,死死地掐在他的喉间,几乎要掐断他的骨骼,奴仆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痛苦的表情,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断挥动双手,直到他眼神失光,胳膊软软地垂落,那双手才将他丢弃垃圾般丢开。 见此情形,忙有人上前哆哆嗦嗦地点上熏香,阴会水闭着眼睛,嗅着屋内渐渐飘散开的千金难求的香料,头痛才稍微缓解了些。 众人高高悬挂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 方才禀报的侍卫跪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神发直地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奴仆,浑身僵硬。 阴会水好似没事人一般用旁人呈上的水擦了擦手,瞥向侍卫,哼骂一句:“蠢东西。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定是你们带着刀过去架在脖子上威胁了。再去请,这次态度放好点!” 侍卫忙战战兢兢地低头应是。
第22章 早上刚下了一场雨,竹林中地面上湿漉漉的积着水洼,沈乔抱着自己的包袱郁卒地跟着谢源。 她实在困得厉害,眼睛眯着,脑袋沉甸甸的,昏昏沉沉地被谢源牵着走。 仲春时节,茂盛高大的竹林寒意极盛,透过皮肤传入骨头,让人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冬天。 沈乔打着哈切,听赵三娘子埋怨着冯先生地方选的不好,在这种冷清没人的地方建宅子,若是遇见了贼人,怕是喊人都没人能帮忙。 说完又絮叨了一会沈乔不可贪玩,不可往那林深茂密的地方跑,当心遇到蛇虫。沈乔都一一应下。 赵娘子心疼又不舍得,恨不得将她揣在怀里带回家,可终于还送到了地方,直到望着她进了私塾,人影都不见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 她是个妇人,不便在私塾里出现。 但赵三娘子还是第一次和女儿要分开这么久,心中止不住地担忧。 怎么办呢? 赵三娘子目光在四周梭巡,寻找能解决此刻心中烦忧的办法,忽然间视线一顿,望见私塾后头长着的葱郁的竹林。 沈乔来时私塾里已经挤了好些人,粗略一数大概有十五六个。大的十六七,穿着短打衣衫,看手上那厚厚的老茧,平时肯定是做惯了粗活。 小的只有六七岁,白白嫩嫩的脸,扎着个朝天揪,拿着笔在纸张上乱画。 还有和她一样的姑娘。姑娘很明显都是扎堆坐在一起,收拾干净了坐在一块,看上去漂亮板正。 一屋子人坐在一起,先生还没来,一下便仿佛往屋子里塞了十来只鸭子,闹哄哄的。 轮到沈乔和谢源进来的时候,屋子就是一静,诧异惊艳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底下不断响起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谢源抿着唇,将沈乔唤醒,接着寻找空着的位置。 沈乔刚打了个哈欠,人群里忽地钻出个十来岁,穿着黄布衣裳的少年。 “乔乔,我等了你好好久,终于来了。”黄衣少年上来便亲昵地冲着她打招呼,殷勤地给她指着路:“你就坐在这里就行,我专门给你占的位置,谁都没让坐。” 沈乔眨了眨眼,她不认识面前的少年,只是见他这么热切地叫自己的名字,没好意思不应声。 谢源这边刚寻到了两处僻静的位置,还来不及喊沈乔,就见方才乖乖站着的妹妹被一个一身黄衣少年拉扯走。 两人举止亲昵,似乎比他还要亲近一些。 他微怔,注视着两人背影半晌,抿唇提着包袱跟在沈乔背后。 黄衣少年拉着沈乔走到位置,发现一个黑黑的苯小伙子正坐在位置上,少年脸色微沉,挥袖子赶走他道:“去去去,你起开!这不是你位置。” 黑小伙子只是见没人在这才落座,被人凶了也讷讷不敢声辩,将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笔墨拢在胸前,挪动身子,小心地给他让出位置。 “乔乔,这个位置靠在后面,先生看不见,到时候随便你干什么都行,我还就在你旁边。” 黄衣少年把人赶走了,才对沈乔展开笑颜,夺过她的包袱将里面的文房四宝安置了,冲着她咧开两排白牙,看上去就像只冲着她摇动尾巴的小狗。 沈乔懵然被他推请坐下,还在纳闷眼前的人是谁,时不时拿眼睛盯着他,竟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眼熟。 忽然间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沈乔睁大了眼睛,喊:“冯逸仙?!” 冯逸仙笑眯眯道:“现在才认出来我吗?我可是早就认出乔妹妹了,乔儿妹妹几天没见还是这么好看!” 沈乔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标志性冲天小辫子被竖起了少年郎的发髻,看起来居然人模人样了。 “你怎么还换了衣服了?” 何止是换了衣服,就连鞋子袜子都换了,冯逸仙心中暗笑。 “好看吧。是不是忽然觉得我英俊潇洒?” 他坤开手,得意得像是只开了屏的孔雀。 沈乔顿时无奈。 说不好看吧,想比之前的滑稽童子模样,已经是进步了,说好看吧,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看的无疑就是她表兄谢源。 正为难间,沈乔忽然瞥见谢源朝这边走了过来,眼神冷淡地往她这里一看。 沈乔顿时头皮一紧。 坏了,她刚才光顾着想这个人是谁,把表兄忘了。 看他这表情,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乔心中惴惴,眨巴着眼睛小心地观望。 却见谢源神情平静,走到她旁侧的桌案上,将手中的笔墨放在了上面,绕开了冯逸仙,一撩衣袍就此坐定。 冯逸仙眼睛一瞪,一下便炸了,指着他恼怒道:“你是谁?!这是我的位置!” 谢源清冷冷的眼珠转向面前的少年,平静道:“表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就劳烦你换一个位置吧。” 少年声音不疾不徐,一点也没因他而产生情绪波动。 “你是谢源?你是她表兄?”少年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沈乔是有一个表兄的。 可他也不能抢自己位置啊! 冯逸仙心里急火,脑子一转,将手背在身后,给站在自己身后的二哥冯悯做了个手势。 冯悯不太情愿地磨蹭过来,说:“冯先生说,谢小郎君出色,特地安排了坐在前面。” 谢源听而不理,甚至修养很好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我与表妹感情深厚,怕是不能分开。” 冯逸仙咬着指甲嘟囔:“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好打发。”还要再想旁的主意,忽然听沈乔一叠声说:“不用不用,表兄坐在前面就好,我坐在后面,后面更适合我。” 冯先生能特地指定位置一定是喜欢表兄,谢源坐在哪里哪里就是冯先生的视野中心,自己和表兄坐在一起,岂不是非常容易招祸? 总之,沈乔一点也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谢源微眯起眼看向沈乔,神色似有威胁之意。 可为了之后的幸福,沈乔犹豫了下,硬着头皮扬起了一张小脸,讨好地笑着道:“表兄,前面更能听得清,适合你,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你要和他坐在一起?”谢源冷声问。 “不是不是!” 感受到谢源身上嗖嗖放出的冷气,沈乔缩了缩脖子,胆小地嘀咕:“这不是怕你听不清吗?” “表妹只需顾好自己便好。”谢源冷意稍散,转眸瞥向一旁站着的冯家兄弟二人。 “两位还有事吗?” 冯悯是个老实木讷的,本来冯先生就没有特意安排座位,随意学生坐在哪里,现在只是受不了弟弟再三恳求,才撒了谎。 他满面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了。先生也没说一定要坐前面。” “哥!”冯逸仙气急了喊了一声。 冯悯吓了一跳。 谢源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不耐道:“既然先生吩咐了,那我就去前面,乔乔,你也跟着我去。” 沈乔手抓着书案,忽然起了逆反心,不想动弹。 谢源本已经收拾东西走了,见沈乔没有动作,停顿了一下,折返了身回头注视着她。 “你不跟我走吗?” 沈乔闭着嘴。 “好。” 谢源笑了一下,周身忽然爆发出极富有压迫感的冷意,举步走到沈乔的另一侧。 沈乔嗅到了他身上的清冷柏木的气息,谢源则一步步逼近,姿态优雅而从容。 她紧张地趴在桌子上,缩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感受到谢源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胳膊环绕着自己的脊背。似乎想要强制将她带走。 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气让沈乔大声地喊出心声:“表兄!我不想去前排!” 谢源深深地望着她,忽然间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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