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灼邺负手而立,他静静看着十皇子沉浸在昔日美好回忆当中,唇角弧度清浅。 那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着,关节用力到泛白。 小少傅这位乡野大夫的年纪不大,所经手的病患却是不胜枚举...
第66章 见不得人 “皇兄, 你可是对姜小姐感兴趣?”詹少辞小心试探问道。 太子面色无波,长眸淡淡扫过十皇子紧张的神色,语气平静:“她是姜少傅的妹妹, 孤不想她落人口舌。” 詹少辞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是臣弟行事鲁莽, 为了讨得姜小姐欢心,险些将她置身于风口浪尖。” 更何况,太子的婚约早就被父皇定了下来,乃是武安侯的独女,听闻太子对这桩婚事并无异议, 不日后,父皇就要对外宣旨。 詹幕辞觉得定是自己多心了,太子对姜姑娘另眼相看,只因她是姜少傅的孪生妹妹。 他挠挠头, 不好意思地笑道:“皇兄, 这是我头一次遇到心悦的女子, 我一看到姜姑娘就紧张得不行, 话都说不利索, 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袒露心意, 要不, 皇兄你教一教我?” 教他? 自己对小少傅第一次袒露真心时, 一颗赤忱之心可是被少女胡编乱造的谎言扎成了筛子。 詹灼邺敛去眸底冷意,他凝神思虑了一会, 长指不紧不慢转动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语气淡淡: “孤未曾婚娶,不通晓女儿家的心思, 不过孤听姜少傅提到他的妹妹自幼养在江陵老宅,性情胆小, 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你若是冒然上前表露心意,恐怕会吓到姜小姐。” 性情胆小,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 詹少辞想起船上那个明眸弯弯,主动伸手去掐他面颊的少女,一时难以将这几个词和她关联起来。 不过女大十八变,四年过去了,或许姜小姐的性情转变了不少,刚刚在凝雪阁内,少女的确是寡言少语,独自一人远远站在角落里,与世无争,安静得像夜色里绽放的昙花。 神秘又美丽。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感激道:“多亏皇兄提醒,方才我还想要不要去御花园里找姜小姐当面叙旧,如此看来,此举大为不妥。我还是先等上几日,让母妃给姜宅送去请帖,邀请姜小姐和她母亲一起入宫,当着两厢长辈之面,再谈媒妁之约。” 詹灼邺紧了紧掌心,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 “父皇说多日未见你,心中甚是记挂,你先去晏安宫向父皇禀报江南河堤的修建进程罢。” “那臣弟就先退下了。” 詹少辞拱手行礼,少年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连廊尽头。 詹灼邺唇角弧度垂下来,他对站在身后的周鹏道:“你去寻姜小姐,就说孤要将姜少傅的骨灰瓮交还给她,让她前往御花园东南角的揽月假山后相见。 周鹏抱拳道:“卑职领命。” ——— 另一厢,姜玉竹一直想要找机会面见端妃,好询问对方骨灰瓮之事,可插花比赛结束后,端妃就被皇贵妃带走处理花灯宫宴的事宜,不知何时才会归来。 十皇子居然是当年那个哭鼻子小男孩,此事让姜玉竹大吃一惊,不过见十皇子并没有追究她当初冒充仙人哄骗他的意思,遂安下了心。 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回那瓶骨灰瓮,如此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随时动身离京。 思虑间,她脚步悠悠放慢,不知不觉和前面的贵女拉来了距离,就当她正要迈开步伐追上前时,一旁高大的樟子松下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 姜玉竹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周校尉。 算起来,周校尉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若非他不顾生死,下令飞龙舟全力冲撞向江面上的幽灵船,她同萧时晏早已命丧江底。 受今时身份所困,在遇到救命恩人时,姜玉竹只得露出惊慌的神色,后退了一步。 周鹏忙抱拳行礼,瓮声瓮气道:“姜小姐,唐突了!周某乃是奉太子之命,请姜小姐前往御花园东南角的揽月假山后相见。” “太子殿下...要见我?” 姜玉竹蹙起黛眉,语气存疑。 “正是,太子殿下听说姜家要离开京城的消息,想要把姜少傅的骨灰瓮交还给姜小姐。” 姜玉竹微微一怔,方才她还在为此事发愁,想不到太子这么快就转变心意,愿意归还那瓶骨灰瓮了。 “还请周侍卫引路。” “好,姜小姐请随我来。” 二人行走间,姜玉竹望着周鹏步履匆匆的背影,心底的疑虑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在途经一处竹林小径时,她突然感叹道: “京城这边的冬日气候寒冷,请问周侍卫,竹意轩里的竹林如今是不是都衰败了?” 周鹏刚要张嘴回答“是啊”,脑中突然想起临行前太子的叮嘱。 “姜小姐极为聪明,回她的话前,务必要先思虑清楚。”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他愣生生咽了回去,周鹏倏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盯着手捧暖炉的少女,目光惊疑不定。 “姜小姐,你怎会清楚太子府的竹意轩里有一片竹林?” 姜玉竹微微一笑:“兄长与我一直有书信往来,他曾提起竹意轩的竹林很漂亮,小女途经此处竹林,心中不禁有感而发,故而问了一嘴。” 周鹏收回狐疑的目光,沉声道:“竹意轩里栽种都是耐寒的竹子,四季常青,姜少傅离去后,太子不让下人移动院里的一景一物,如今除了竹林茂密了些,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多谢周侍卫告之。” 周鹏闭上嘴,转过身悄悄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继续拔步而走,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 他生怕姜小姐又忽然冒出什么下套子的话,杀他个措手不及。 让他上战场杀敌搏命可以,这些弯弯绕绕,虚虚实实的一问一答,他属实是做不来。 姜玉竹两腿倒腾得飞快,勉强跟上步伐火急火燎的周校尉。 周鹏的回答让她暂且打消了心中疑虑,不过她还是好奇,太子为何突然间回心转意,决定归还给姜家骨灰瓮了? 难道是端妃娘娘成功说服了太子? ——— 揽月又寓意摘月。 御花园里的揽月假山乃是由大燕名匠巧心设计,用碎石在小山上垒造出凡人羽化成仙,腾空伸手摘月的形态。 男子墨发金冠,身姿颀长,肩披玄色狐毛大氅,离着老远望去,他背后气势恢宏的揽月假山亦成了映衬男子清冷气质的背景。 仿若他就是那轮皎皎明月,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姜玉竹对太子盈盈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小女听周侍卫说,殿下准备归还兄长的骨灰瓮。” 詹灼邺看向眉眼平静的少女,不答反问道:“姜小姐准备何时动身离京?” “正月初七。” 对于这个仓促日期,太子没有追问,只淡淡应了声,片刻后,又问道:“姜小姐与你的兄长时常书信?” 姜玉竹眉心跳了跳,她抬眸迎上太子谛视的目光,语气平淡:“兄长担心小女在老宅养病无趣,偶有书信寄来,在信中提及京城里发生的事。” 不得不说,小少傅略施粉黛的容色极为漂亮,少女肌肤雪白,吹弹可破,眼形若桃花,眼尾上翘,眼神似醉非醉。 詹灼邺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双眼隐藏在浓密睫羽下,深邃如潭水。 “那姜少傅有没有在信中提到过孤?” 少女抿了抿粉红的唇瓣,螓首微侧,鬓边的水晶步摇轻晃,黑溜溜的眼珠缓缓流转,似是在回忆书信中的内容,声音又柔又软。 “嗯...兄长在信中提到太子殿下是个好储君,秉政无私,心怀百姓,才德兼备,大燕百姓得君如此,乃是幸事。” 詹灼邺目光落在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庞上,他轻轻挑眉一笑:“这话不像是出自姜少傅之口,倒像是姜小姐说出来的。” 少女垂下眼眸,声音细弱:“小女不敢妄言,兄长的信笺都留在江陵老宅,殿下若是想看,等到小女回到江陵后,会差人将书信送来。” 姜玉竹左右两手都能书写,且撰写的字迹大不一样,太子若想要看这些书信,大不了她回到江陵后写上几封。 詹灼邺看着滴水不漏少女,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不必了,孤只是随口一问,周鹏,你去把姜少傅的骨灰瓮拿来。” 少女依旧低垂着头,紧绷的肩颈缓缓松弛下来。 周鹏取来骨灰瓮,交到太子手中。 等待了片刻,见太子始终没有再说活,姜玉竹悄悄抬起头,她看到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骨灰瓮上的莲花纹,眸光专注,动作格外轻柔,仿若手中是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 “孤生来被世人视作天煞孤星,宫里的人都厌恶孤,憎恨孤,又害怕孤,他们将孤视作一个怪物,巴不得孤早一日死了,好还大燕一个太平盛世。” “孤用手中的剑和身上的血换来权势,地位,尊崇。让那些曾经厌恶孤,憎恨孤的人不得不去敬畏孤,仰仗孤。” “可唯独她,从未觉得孤是个怪物。” “哪怕世人都在质疑孤时,她仍选择相信孤,毫不迟疑,义无反顾挡在孤的面前。” 太子声音喑哑又低沉,透着无尽的悲凉,仿若一根无形的冰凌,悄无声息扎进姜玉竹的心口,呼吸之间都刺进钝钝的疼痛。 她努力收敛起心底涌动的情愫,面色淡然,语气平静:“殿下节哀,兄长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他定会希望殿下能早日放下挂念,重振旗鼓,余生安好。” “余生安好?” 太子轻声重复这句话,一对深邃凤眸微微眯起,周身皑皑白雪仿若全凝在他黑涔涔的眸子里,透着摄人的寒意。 “难道姜小姐还不明白,少了她,孤的余生再不会安好。” 姜玉竹被太子黑涔涔的眸子盯得背脊发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抿唇不语。 詹灼邺忍住想要将少女拉扯进怀中的冲动,他敛回眸光,静静看着手中的骨灰瓮。 良久后,他淡声道: “孤原本想将少傅的骨灰供奉在太庙,永享世人香火,不过孤又想起少傅心系家人,每逢休沐她都归家似箭,在她心里亲人胜过天,因此,孤决意将少傅的骨灰瓮交还给姜家处置。” 姜玉竹看着太子手中的骨灰瓮,她低声言谢,准备伸过双手去接。 可太子立在原地,只静静看向她,并没有走上前的意思,姜玉竹只好迈开步伐,一步步走向太子。 太阳不知何时藏进了乌云里,天色暗沉。 高大的揽月假山遮挡大片日光,太子上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下,男子精致的眉眼在暗影中若隐若现,眸光如深潭般幽暗难明。 恍然间,姜玉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毫无提防之心的鹿,而太子此时冷静沉着的模样,则像是一匹优雅的狼王,胜卷在握看着她一步步,心甘情愿走进他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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