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的手因为常年舞刀弄枪,生长出不少粗粝的茧子,做惯了狠戾的勾当,放过冷箭,掐过喉颈,断过筋脉,沾过鲜血,此刻穿破一切隔阂地落在那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蛋上,仿佛将他带进了一个纯白无暇的世界里。 她毫无顾虑紧密地贴着他,手中不自觉使劲,红粉的指尖刺在他的手背上,留下痕迹,他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一丝力气也不敢用,只怕惊扰了人间月。 然而再眷恋也不能继续下去。 虽然看着面前人的模样,他也能猜得出她被下了什么样的阴损玩意儿,可毕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药,不会医术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另一只手三两下封锁住萧静挽的部分穴道压制药性。 逐渐的,她身上没那么热了,一泄力,撒手靠在他肩窝里,呼吸平稳地沉沉睡过去,终于不再乱动了,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终于有机会处理正事,小心翼翼帮忙她拨开乱发,解下绷带,重新上药包扎好脖颈处一团乱糟的伤口。 等把该做的事情完成以后,千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早春时节出了一身汗,他也没多逗留,帮萧静挽拢好外衣,带上她继续往平青殿而去了。 纳鞑西对于此次的比武招亲十分胜券在握。 他素来看不上只会动刀动枪的异族人,事实也证明了他是对的,一场一场胜过那些连拿刀的动作都不准的姜人之后,除了一些细小的皮外伤以外,什么威胁都没给他带来,这当真让他觉得无比轻松。 所以即使在对上那位传闻里的将军时,他也自负得一点也不紧张,不害怕。 前头的比试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无趣,这场比试不光有景临王的参与,还作为今日的压轴好戏,看台处自是站了不少人,大都是猜测单方面碾压,也少有一些认为巫族人会使手段反败为胜,总之都聚精会神关注着擂台上的两人。 “姐夫,有礼了。”纳鞑西笑眯眯地朝对面鸦发玄衣的俊朗男子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让绝大多数的看客听见了,观众席响起密密麻麻的窃窃私语。 萧子珏寒光一闪,语调平平:“你喊我什么?” “今日一战之后,王爷同鄙人可不就是自家人了。”常人若是见得景临王这般目光,不死也要脱层皮,纳鞑西却面不改色,放肆畅所欲言,“鄙人早就了解过大姜的礼节,同南疆也无甚区别,那鄙人喊您姐夫,有何不妥呢?” “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妄言。”萧子珏嗤笑出声,眼中的凉意愈演愈烈,“原来是尸体在说话,倒也不稀奇了。” 他出剑之势迅疾如风,长驱直入,就奔着纳鞑西的要害而去,那前几场看不出会一丝武功的人却一个闪身,竟然堪堪避开了这满是杀气的一剑,回手朝萧子珏的面上撒去一堆黑乎乎的玩意儿。 然而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反应奇快,本该顺势而去的利刃硬生生拐了个弯,将那蛊虫一劈两半,还不忘尽数退还给出手之人,不屑地开口:“怎么,装了一个上午,终于演不下去了,要拿出真本事对付我了?可惜······” 萧子珏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再度挥剑斩去,一击捅穿了纳鞑西的肩胛骨,看台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却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几乎是本能般地回身格挡,却还是晚了一丁点儿,让纳鞑西摸到了他的臂膀。 这个巫族人肩膀上分明没有伤口,他方才刺中的,不过是虚影。 那根本不可能是常人能达到的速度。 “王爷说笑了,鄙人哪里会演戏呢。”纳鞑西一脸欠揍地说道,“只是我们巫族人,可不单单是会给别人身上下蛊,连自己也不放过呢。” 萧子珏只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逐渐开始发麻,竟然连长剑都有点儿握不住,面上却波澜不惊,剑指他胸腔:“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本事罢了,根本上不了台面,倘如那区区蛊虫,当真能胜得过兵刃,还需要我等上场杀敌何用,倒不如让那蛊虫相互缠斗,再买个胜算来得好。” 纳鞑西岂能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却还是恬不知耻地微微笑了:“王爷的想法未必不可行,待鄙人抱得美人归之后,同族长商讨一番······” 话音未落,剑气翻涌,却只砍下一缕碎发。 “王爷好歹等鄙人把话说完啊,怎么如此不耐烦?”纳鞑西将他明显变慢的速度尽收眼底,丝毫不在自己缓缓飘落的发丝,咧嘴道,“鄙人赠予王爷的蛊虫,唤作遂心蛊,此蛊若下给不会武功之人,那是办点事儿也没有,可它遇强则强,王爷的内力深厚,只怕不太好过呢。” “遂心蛊?我从未听过如此鬼祟之物!” “这么看来,景临王殿下恐怕······” “莫要乱说!你们看王爷哪儿有中蛊的模样!依我看,不过是那巫族人虚张声势!” “就是,眼下得意有什么用?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议论声落在纳鞑西耳中,他反倒笑得更欢:“看起来,王爷在这朝野中有相当高的名气,若是最终败倒在鄙人身下,可是要叫人大跌眼镜?” 与这句话说出的同时,远处绽放出一束烟火,在白日里没有引起太多人主意,萧子珏却因此眼眸一凛,双拳攒紧,胸腔起伏渐大。 他不过稍微一运气,周身的筋脉都麻麻地疼起来,手底的杀招仍不见收势,横扫而去,风卷尘埃,叫看客都要恍了神,剑入平地,人影错落之后,众人定睛一看,纳鞑西竟然在景临王背后缓缓现身。 看着单膝跪地的人,他挑眉道:“王爷的确是人杰,中了鄙人这蛊竟然还能有如此大的气力,属实让鄙人刮目相看,想要同王爷多学习点本事呢,如此一来,无需一盏茶后的亲上加亲,果真是妙哉。” 纳鞑西狂妄的言语与景临王不太妙的状态让看台上担忧起来,言论倏忽改变了方向,更让这位巫族人得意忘形。 “你们搞旁门左道的都爱自说自话?”萧子珏勾起嘴角,“也对,总是太在意外界动静,却忘了自己身上的异动,确实是你们的老毛病了。” “王爷这话什么······” 纳鞑西忽而感到一阵眩晕,从头到脚的恍惚,尔后跪倒在地,他直觉不妙,想伸手指着对面的人,身子却软下来,只能够磕磕巴巴地说话:“你、你使······” 萧子珏撑着剑缓缓站起来,哪还看得出一点不适的模样,那双凌厉的眉眼中只剩下对待蝼蚁的蔑视:“你以为,只有你会饲养毒物?啧啧,连自己养的玩意儿长什么样都不明白,也配得上称自己善使毒?” 别有所指的话语让纳鞑西脑海中闪过对方把自己抛出去的蛊虫尸体抛回来的一幕,他瞪大眼睛,嘴唇颤抖起来:“你在那时便······” “只不过,我这毒物药性稍微慢了些,毒性可是一点儿不少,如何,这一场,可还玩得畅快?”萧子珏信步走近,长剑尖头将他的下颚抬起,哂笑道,“那便不打扰了远道而来的贵客休息了,祝你做个好梦。” 纳鞑西动弹不得,双眼开合了两下,总算控制不住地沉沉地合起,身子摇晃两下,重重地往地面上倒去,就此不省人事。 看台中先是鸦雀无声,尔后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众人侃侃而谈起这场峰回路转的,光看开场根本猜不到后续会发生什么样情节的比试,只觉得大开眼界,过瘾至极。 萧子珏对于这些赞赏言论没有丝毫喜悦,甚至都没有等待比试最终的收尾环节,他面如寒霜,长剑收鞘,提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擂台。 烟花升起的方位,他非常清楚。 是景辰殿的上空。 他在比试前,本就有几位怀疑会动手的人选,其中一位便是早就听闻颇有手段的嫣妃。 尽管信号弹出现的那一刻,千夙已经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但他依旧放心不下,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景辰殿。 “景临王。” 将行的脚步被生生止住,迎面走来正说笑着的萧珽与徐骞。 状元郎覆手行礼道:“参见王爷。” 萧子珏再不想理会,礼节终归要落实,准备草草行个礼就离去:“太子殿下。” “本宫方才还在同徐骞聊起,说没同景临王比试,当真是有些遗憾的。”萧珽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把他放走,拍着他肩膀,“虽说徐骞技不如人,结局也早就注定,可他还是想与你好好切磋一下的,依本宫看啊,择日不如撞日,眼下就找个地方操练操练如何?” “不必了。”萧子珏根本不想同他们废话,这后宫的企图人联手对付他,却忘了他本性如何,冷笑一声,“同我操练,若只是断了一只手臂或者瞎掉一只眼睛还好说,只怕我一个不小心,伤了状元郎的性命就不好了。” 徐骞本来还准备添油加醋两句,结果打好的腹稿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就被那双有如孤狼一般的眼睛吓得一噎,听他漠然留下一句话:“就不赔太子殿下多聊了,我还有事,告辞。” 看着那高挑的身影走远,状元郎心有余悸地说:“太子殿下,我看景临王是当真想杀我啊。” “就这点出息。”萧珽睥他一下,翻了个白眼,“希望嫣妃那儿已经完事了,废了本宫这么大功夫,花大价钱买通巫族,牵制萧子珏这么长时间,若是还搞不定一个病秧子,那就真是废物至极了。”
第38章 不明所以 丰神俊朗的男人从殿门外不急不徐地走进来, 吓得嫣妃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面如土色。 “嫣妃娘娘真是好本事,怎么将我景临王府的人就这么丢在地上,还弄得如此狼狈一身伤啊?” 美艳的妇人毕竟是在宫里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 再怎么陷入困境, 只要还能张口言语,就到不了绝望的境界,不论如何最重要的便是冷静,她深呼吸一口气,抬手遣散了持刀持枪的侍卫们, 换上一贯的魅色笑容,款款走下台阶:“景临王怎么会大驾光临本宫的景辰殿,也不提前同本宫说一声,本宫好让人提前准备些招待的······” “不必客套了。”萧子珏寒声打断她有的没的的胡扯,深沉地望入她企图躲闪的眼眸, “我方才在景辰殿上空看见了我景临王府独有的信号弹射出,甫一比试完成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此, 想问问亲自嫣妃娘娘,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妇笑容一僵,眼珠子一鼓励,表情带了些恼意:“本来也没什么, 不过是本宫今日想请玳贞公主来殿内叙叙旧, 结果赏花的时候,公主不慎被花畜生伤着了, 本宫便赶紧请来了御医看看,没想到公主疲惫之下打翻了案台, 惹得那婢女草木皆兵,什么都没过问就发射|了烟火, 再然后,便看见有个人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伺机要掳走公主,把本宫的房门都踢坏了,本宫只道是这婢女同贼人合谋要加害公主,自然是派出殿内的精英侍从包夹,只为救下公主,只可惜那贼人技高一筹,还是没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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