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意味着,她真的有可能成为一个征战四方的将军! 秋含衣喜出望外,差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还好连忙控制住:“臣女多谢皇上!臣女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选秀女选了半天结果选出一个将帅,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情形,中常侍在心里默默想着,果然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这一场略有些冗长的商谈总算结束,皇帝的嗓音中带了些疲惫,开口仍旧体面:“好了,下一个吧。” 中常侍也回了神,履行本职高喊:“下一位,东宣钟氏钟文彦之妹钟凝,请上前。” 当了大半天背景板的阮沨泞终于能够活动身子,却不敢冒然抬起有些酸胀的脖颈,只是老实往前一步,然后曲腿而跪,垂头不言。 秋含衣适时出言道:“皇上,阿凝有口疾,若有什么事想告诉皇上,由臣女转达便可。” 话音刚落,殿内人多多少少皆是投来奇异的目光,谁料座上人却丝毫没有嫌弃什么,只是略有惊讶地说:“哦?口疾?无妨,让她直接同朕做手语便可,朕看得懂。” 燕国国君竟然看得懂手语? 阮沨泞莫名感觉有些奇异,连萧子珏那样直系上司都以位高权重为由,不愿好好学一学手语来方便同她交流,万人之上的一国之主又没有缺陷,难不成单纯是为了兴趣学习来打发闲暇时间? 秋含衣显然也没有料到,脑筋一转赶忙拍了个马屁:“是臣女唐突了,皇上不愧为真龙天子,当真是才华横溢,那臣女便不班门弄斧了。”然后退下了。 “你且起来吧。” 阮沨泞看着瓷块上的人微微直起身子,显然对她有了点兴趣,一切准备就绪,她深吸一口,换上了练习已久的勾人笑容,起身抬头就要自我介绍:“民女······” 可是她只比划了两个字,动作便生生卡壳住。 偌大的宫殿内分明站着不少人,在她的眼中却尽数被抹去。 花灯长亮,烛光辉映处,连天地都无形。 独留明堂之下的一个她,和明堂之上的一个他。
第49章 温情 重逢两个字, 阮沨泞见过无数次,在诗文里,在梦境里, 在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中。 但她从未想过, 这二字,能在她与他之间应验。 她一度认为,他们就像身处东西边天上的参与商,一个上升,一个落下, 此生不复相见,她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大火蔓延那天,关于他最后屈指可数的记忆,她早已经记不清了,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更不记得他到底是死是活,只记得那个在鸣樟村待她如至亲, 让她少女怀春的心思有一丁点儿起伏, 又因为不平凡身份而牵动整个鸣樟村命运的人,早就远远离开了她的身边。 于是,她把这个人深深地埋葬在了心底, 只求往后再也不要想起。 可他没有死。 不光没有死, 时至今日,竟然作为敌国国君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何其荒诞? 分明她的世界, 失去声音很久了。 她虽然能听得见外界事物撞击,外人出声交谈的动静, 可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沉寂到要把人吞没。 每一次出手抹杀生命的时候,她的心是寂寥的,不会说话,只能听得见沉默的跳动,让她感受自己还活着。 依稀记得最初杀人那会儿,每一场的午夜梦回,每一次的病症发作,她都经常能看见那些被她杀死的人,他们围绕在她的耳畔,把她堵得密不透风,对她大喊大叫,要她以命偿命,她觉得很吵很烦很闷,却说不出一个字让他们闭嘴。 这些幻象的出现并非是她的良心受到谴责,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何况能死在她手上的人,多少都不是绝对无辜的,真正的诱发源,是她的血。 毒血帮她杀人之余也在向她索取,放大一切负面情绪蚕食她的精气神,是从未出自她本意的等价交换,她仔细一想也难免中招,若是杀人的时候出现了正面的情绪,那可是要真的变成魔鬼了。 为了让脑海平静,她告诉自己,既然没有办法改变情绪,那就只能强行压制。 压制所有波动的情绪,不要产生过大的情绪,那么那毒血也就对她起不了精神上的侵略作用了。 她找到了解决途径,并把这当作脱离抑制药物的第一步,最初还有些不太熟练,仍然会因为外物而频繁变化心境,她寻找缘由,改善方式,一得空就会对着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冥想,或者放松心境,或者背诵经文,千夙笑话她当杀手还怕鬼敲门,她也懒得解释,后来逐渐的,她学会自如地把控情绪,果然发病的时候对于大脑的冲击就减轻不少了。 代价就是,她开始对于很多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尽管外表可以演出各种情绪,她的心仍然如同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没有人能往水里投入多少物品,没有人能让水面荡漾起多大波澜。 她以为是这样的。 可是他的声音,却穿透层层隔阂,跨越重重阻碍,轻轻地敲开她的心门,踏进那风平浪静的死水中。 “朕竟不知,你是女子。” 她忽而听见,心底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又分外珍重地,呼喊了一声:“江哥哥。” 那昏暗已久的天地间,突然就像被点亮一般,从一个小小的中心点开始往外扩散,绽放出了本属于它的绚烂色彩。 那个瞬间,她整个人就像被当作一口巨大的罄钟敲响,大脑震荡轰鸣起来,表情几乎要盖不住积压已久的喜怒哀惧与委屈苦痛,牙关分明咬紧了,眼眶却避无可避地红起来。 江瞩珩离得远,只看得见她的容貌,却看不清楚她压抑着的情绪,他也说不清在此情此中重逢,自己当下的心情究竟是惊讶更多还是喜悦更多,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竟然真心实意地流露出了笑意,他放轻声音,没有呼唤那个心知肚明的虚假名字,而是说: “好久不见了,阿泞。” 这一声呼唤,什么平心静气,什么情绪控制,什么口诵心惟的佛家经文全都抛之脑后,那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念头化做一个种子,一个能够生出藤蔓将她全身上下都遍布的种子。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鸣樟村的记忆又再次尽数涌上心头。 那些美好的、平静的日子,他们一起度过的,一起经历的,一起开心一起欢笑的种种一切,都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刀,钝痛地磨砺她的心脏。 阮沨泞大脑混沌不堪,整个人快要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变成了一颗随时能够引爆的火药。 江瞩珩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暂且压制住愉快的心情,皱眉问:“阿泞,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她身上的毒血蠢蠢欲动,趁着意志薄弱直击她的五脏六腑,把冒出头的这些回忆化作鲜红的画面冲击她的大脑,死去的村民,死去的郑过阳,死去的郑倾还有死去的方明,一张张脸拼凑成一张血盆大口,尖叫着、嘶吼着、要把她完全撕裂吞噬。 气血翻涌直往嗓子眼冒,阮沨泞只觉得喉咙如同被刀片反反复复地刮擦生剜,刺激到忍无可忍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混身仿佛被抽空气力一般晃了两下,身旁没有东西能支撑住,再不受控制瘫软在地。 “阿泞!” “阿凝!” 两个方向的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传来,阮沨泞费尽力气抬手想要阻止离得最近的秋含衣靠近,却连一丝一毫的劲都使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再度身处回那场想忘也忘不掉的硝烟中去,连呼吸都困难。 “别靠近她!”江瞩珩猛然站起身,语气浑然不觉地带上了鲜有的慌乱情绪,吓得秋含衣慌忙停住脚步,略带疑惑地朝高处望去。 明堂上的国君深吸一口气,把其余不该出现的心思都压制过去,沉声对中常侍道:“葛昌,速去传御医,其余人全部退出清嘉殿,另外,让外头的秀女不用等了,都打道回府吧。” “是,皇上。” 圣令一出,靠门口最近的内监领着丫鬟,一群人先走一步,中常侍经过秋含衣身边时不忘提醒道:“秋小姐,走吧,这儿还有皇上呢。” 她担忧地望着地上的阮沨泞,仔细一想等会儿御医也要来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跟随葛昌三步一回头出了殿门。 “皇上······”始终在旁边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玥伶也站起身,面色变得沉重起来,连忙开口要把自己从宝珠观察中看到的全貌说出来,“天相说这个女子她是别有用心······” “你也退下。”江瞩珩没有理会她口中吐露的重要信息,抬腿往阶下走去。 “可是皇上······” 江瞩珩淡然地回头扫了她一眼,那是他几乎从未对她流露的神情,在淡漠之余还有一些威压:“还需要朕说第二遍?” 身为臣子,她也只能遵从君主的命令,咬唇低应:“是妾臣多言,妾臣告退。” 玥伶收好宝珠,提裙下阶,路过阮沨泞之际深深地把那张发白的脸记在了心里,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大殿。 被惦记上的人头昏脑胀,眼睁睁看着江瞩珩从高处走下来,一步一个脚印朝她靠近,熟悉的脸庞与过往所有杀戮的画面重叠,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体内的毒血隐隐作痛,他站在一步之遥问:“阿泞,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他见状其实是想起了她当时失控无差别攻击的模样,所以才屏退众人,不让人接近。 故人的模样最终盖过腥风血雨,阮沨泞神智尚明朗,吃力地点点头。 他于是继续往前,来到她身边,拿着他贵为天子的衣袖,毫不在意地为她轻柔擦去了唇边的痕迹,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关系。”江瞩珩脸上的疏离冷意荡然无存,温柔地对她说,“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告诉朕也不迟,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靠过来些,朕带你去内殿歇息着等御医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就像怕音量再大点会吓到她一般,阮沨泞喘着粗气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在被他的温度包裹起来的瞬间,周身的叫嚣逐渐缓缓地离去,那些血腥的场景也如同拨开的迷雾般四散,从这个角度,隐约还能看见他含笑的眼睛。 长袖一伸,他一把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捞起,臂膀坚实,语气轻松愉悦:“朕记得,上一次抱你,你还只是个瘦小的孩子,朕一只手就能搂住,一转眼,我们阿泞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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