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提供给秋含衣暂时未曾想到的方式,她眼眸一亮,绽放出一个灵动的笑容:“对啊,反正等会儿就见到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当面问他还要等到猴年马月,阿凝,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比我自己还懂我!” 不知风从哪个方向吹来,迷了阮沨泞的眼睛,她抬手揉了揉,听见身旁人问:“那你呢?” 她又缓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地睁开瞳眸,秋含衣正色道:“阿凝你的路,是进宫吗?” 这个问题让阮沨泞有些茫然,为他人开导的时候,她能说得头头是道,可中心人物变成自己以后,内视反听,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脑中乱成麻,手下词不达意地描述着:“我的路······似乎一直在变,千变万化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走哪一条路,可能我唯一一条最重要的路,就是活着吧,为了生存,所以进宫,嫁给一个脸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只是这吃人的深宫,到底能不能遂我的愿呢?” “你一定可以的。”秋含衣以为她是害怕落选,信心满满安慰她,“我看人的眼光最准,我保证,皇上肯定会喜欢你的!” 一句话让琥珀色的眼底再度浮现冷意。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在她手下死的大半数人,可不都是因为“喜欢”她而死的么。 天子也不会例外。 二人心思各异地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便见有个宦官走过来行礼道:“两位小姐久等了,请随我入殿。” “哎呀,到我们了。”秋含衣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面上颇有困乏,“再不进去,我都要睡着了。” 这句久等说得不假,毕竟这两个嫌麻烦的没有上赶着挤到前头去排队,这次选秀人数又比以往多出好些,等顺其自然排到她们之时,后头已经没剩多少个候选的人了。 这会儿早就是天色渐暗的傍晚时分,阮沨泞挥挥手把一旁神游的丫鬟叫过来跟上,宦官细声尖气出言提醒道:“小姐,按照规矩,这丫鬟是不能跟进殿里去的。” 秋含衣马上帮忙解释说:“她有口疾,需要丫鬟帮忙传达话语给皇上。” “有缺陷还上赶着想入皇上的眼。”宦官眼里带了些鄙夷,轻哂道,“那也不能进去,皇上可没说过有口疾就能带仆从一类的话语,若不然,小姐您就只能跟着您的丫鬟往外请了。” 主子叮嘱过要跟在小姐身边,到门口却被人往外赶,丫鬟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不带就不带,你且退下吧。”阮沨泞还没动作,秋含衣先一步脆声道,“没事阿凝,进去后我帮你和皇上转达······这有些人哪,自己有缺陷,还敢大言不惭说别人,真是贻笑大方。”她说着还故意朝对方下半身看了一眼,嗤笑起来的杀伤力着实很高。 “你······”宦官整张脸“唰”一下地黑了,他虽然在皇帝身边当差不愁吃穿,可生平最痛恨就是别人拿这个说事,咬牙切齿却一时语塞,找不出反驳这个女人的话语,只能恨恨一甩拂尘,扭头继续带人走去。 两人退开半步跟在后面,阮沨泞拉着她的手写道:“含衣,不管是为了谁,日后莫要这般得罪这群黄门了,他们可是皇上眼前心眼最小的红人了,你若还想在朝野中有更多话语权,过得更舒心,千万记得忍耐再忍耐,收敛再收敛。” “哎呀没事儿,你放心吧,有我爹在,他们欺负不了我。”秋含衣不以为意,一边走,一边和阮沨泞咬耳朵,“阿凝,越靠近殿门我怎么突然有些紧张?我还没见过皇上呢,听说帝王身上都会浮现真龙之相,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威严。” 她倒是见过皇上,至于真龙之相······ 阮沨泞回忆了那位两鬓斑白的姜国国君,除了看出来点普通老人的样子,其他什么都没发现,果然以讹传讹害人不浅。 她手覆在秋含衣手背上抚摸以作安慰,左右踏上长长的台阶,迎着两侧装饰的花烛明灯光亮,在宦官示意自便退下之后,两人好好重新地收整了仪容衣裳,抬腿正式踏入了殿内。 按照规矩,她们低头行礼往内而去,未经允许不能抬眼本支援由蔻蔻群四儿而弍捂九伊泗妻,阮沨泞只能用眼角余光看见地上锃亮的瓷块与周围的一些装饰和盆栽,又趁着前头的人还在例行收尾的客套话语功夫,肌肉记忆地从瓷块的倒影里先一步把这周遭的环境打量了个遍。 从殿内布局来说,其实大燕的皇宫与大姜的皇宫没有多大差别,都是用上好的木砖堆砌,再用上好的摆件陈设,随便哪一个小玩意儿都能抵她最少一个月的饭钱,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得见高台上人的虚影一上一下,似乎的确有两个人,也似乎的确为是一男一女,想必正如秋含衣所言,应当是皇上与神女坐镇了。 “你们几个可以退下了。”执掌选秀事务的中常侍尖细地喊完,前一批的三四个姑娘纷纷与阮沨泞擦身而过,看得出都是落选后的难过神色,宣读的声音丝毫不为任何人停留,回荡大殿,“尚书令秋康平之女秋含衣,请上前。” 身旁的女子朝前两步,径直跪在地上,叩首行礼:“臣女秋含衣,年方十八,参见皇上。” “起来吧。”殿上的声音缓缓传来,倒不是阮沨泞想象中的霸气侧漏,而是颇有些温润如玉,带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魔力,他开口问,“秋尚书最近可好?朕听闻他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特地送了一批药过去。” 秋含衣盈盈起身抬头,脆声如雀:“有劳皇上挂心,家父吃过药之后已经好多了,这不,眼睛一睁开就派了两匹快马,催促臣女赶紧进来见皇上,等到现在连午饭都还没有吃,可饿坏臣女了。” 这般不拘小节侃侃而谈的模样倒是没有让宝座上的人不快,只是笑道:“秋尚书这般朕也理解,毕竟他就你这么一个千金,又到了适婚的年岁,着急也是正常的,如何,既是你爹让你来见朕,那么你的本意也是如此么?” 这个问题可谓直击秋含衣的心,她道:“臣女若说实话,皇上可千万莫要怪罪我。” “自然不会,你且道来。” 有了天子的许诺,秋含衣再度跪下,清了清嗓子,说话铿锵有力:“臣女一点儿也不想入宫,一点也不愿就这么嫁人,臣女想当征战四方的将军,日后替皇上排忧解难,为百姓尽心尽力,这,才是臣女的本意。”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大殿更是如死寂,玥伶皱起的眉暗暗松开了,手从观天象的宝珠上放了下来,中常侍和几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阮沨泞不能抬头,也就看不到皇帝的表情,没法推测他的喜怒,只能暗暗攒紧双手。 她没想到,秋含衣竟然这么直白地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当着皇上的面说不想嫁,这简直已经在以下犯上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出乎意料的是,座上人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开口:“你可知,做将军,可比做个安安分分的尚书令之女要难多少?” “臣女清楚,做将军,要讲求谋略,兵法兵书臣女不敢说倒背如流,却也是滚瓜烂熟,做将军还要会武功,臣女喜欢练武,虽然对于上战场可能还有一大段距离,但臣女愿意勤奋苦练,从最小的兵做起,靠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往上爬,成为真正的大将军。”她的声音虽然又细又脆,可是底气十足。 座上人没有被这气势给打动,淡淡问:“那么,你爹若是想制止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家父阻止得了臣女一时,难道还阻止得了臣女一世吗?”秋含衣面不改色反问,言语丝毫不退让,“不愿困于牢笼中的飞鸟,哪怕用锁锁住,它自由的灵魂依旧会不依不饶地想要啄开铁石,终有一天,它会闯出去的。” 震耳发聩的声音同时也在敲击着阮沨泞的心,与萧子珏曾经所说的笼中雀论点截然不同,她扪心自问,如今虽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柔若得不能自保的普通人,可她真的拥有过自由,真正从本意出发活过吗? 答案显而易见。 她忽然很羡慕秋含衣,羡慕她出身权贵,羡慕她血脉平常,羡慕她可以毫无顾虑,奋不顾身地去追求她想要的人生。 可她不行。 她那恶鬼一般交融骨肉的毒血,纠缠着生生掐断了她所有念头,无论如何走不出一个求生的死局。 “果然啊······”清冷的嗓音终于再次带了些笑意,“知子莫若父,谁说知女不是呢?” 秋含衣一愣:“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女怎么听不太明白······” “秋尚书先前觐见的时候,就同朕谈过,说他虽然有两个懂事的儿子早就成家立业,但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这个困不住的女儿,你偷偷习武的时候,他发现好多次,早就看出来你有一颗不愿安居一隅的七窍玲珑心,只是他心疼你,不想你受苦,于是请求朕,只要你有一丁点儿苗头,就把你收进后宫,哪怕朕不宠幸你,给你一个位子也能断了你想往外跑的念想,只是朕看来,这个方法似乎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你确实是一丁点儿的进宫的苗头也没有。” “确实?难道家父他······” “不错。”燕王的语调不急不徐,显然对与今日的会谈早有所料,“秋尚书最后和朕说······” “皇上,老臣斗胆再恳求您一件事。”弓腰的父亲因为公务繁忙,鬓角有些许发白,眼中虽然不舍,却依然坚定,“含衣她若是实在不愿意入宫,那便由着她去吧,或许她想要的,老臣确实给不了她了,老臣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能陪她几年,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阿爹他从未和我谈论过这些,我还以为······”秋含衣眼圈有些泛红,意识到失态后再度伏身掩去面容,“多谢皇上告知臣女。” “不必谢朕,秋尚书兢兢业业,为人清廉,替朕将交代下去的事务治理得井井有条,只是这一点小要求,朕还是可以做到的。”座上的人平声道,“故而朕思量着,且先让你去军营里头历练几个月,若是你吃不了苦,到年前都有反悔退出的机会,若是你真的坚持下去,并且靠自己的能力进入五兵任职,坐上将领的位置,那朕准许你在来年与姜国的会战中领兵出征,如此,你可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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