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恢复女儿身之后,随着年龄增长,夸她好看的人根本不缺,说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反正是怎么好听怎么来,把她的耳根子都磨习惯了,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只是简简单单说她漂亮而已,她就觉得比什么样的话都要悦耳动听? 被他抱着,她好像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不再会被一点儿风吹草动弄得草木皆兵,明明他们是身份对立的两个人,明明他们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明明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而不得不落得如此,明明他知道她用假身份进宫一定另有所图,可他们却心照不宣地若无其事,什么与当下无关之事都没提起。 聪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如此,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代替千言万语,清醒地沉沦,暂时地放纵,一晌贪欢也好过什么都没拥有过。 江瞩珩稳步走入内殿,将阮沨泞轻轻地放在床榻上,盖好带有香薰气味的被子,顺势在旁边坐下问:“怎么样,现在有好些了吗?” 阮沨泞点点头。 服药之后,毒血发作与从前有了些差别,倘若需要服药的日子没到,病症就不会轻易发作,而今日本就不是发作的日子,只是因为一时受到冲击心绪不宁而被牵扯出来的附加症状,再加上痛苦已经发作完,淤血已经吐出来,身上自然慢慢恢复了。 此时御医何源正好来了,略一探了探阮沨泞的脉搏,一五一十回禀道:“除了脉象稍微有些紊乱,神思稍微有些焦虑之外,小姐的身子也比常人稍微单薄些,需要安神和巩固体质的药物调养,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 江瞩珩不甚在意道:“有什么直说便可。” “回皇上,微臣不过想问问小姐,如今可有在进食别的药物?” 阮沨泞几乎是瞬间否认。 “如此吗······”何御医若有所思,之后了然道,“那便无妨了,微臣只是怕药物相冲,没有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就为小姐开药。” 何源动作熟练,又交代了用药的一些注意事项,特别交代道:“切记,此药服用过程中不宜行房事。”然后背好药箱退了出去。 静谧的内殿里两人对视上,阮沨泞的大脑和烧焦成糊一样还没转过弯来,江瞩珩看她木然的模样先忍俊不禁了,失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这葛昌和何源说了些什么,尽讲些奇奇怪怪的话,阿泞听听就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房事······阮沨泞想起那日的同床共枕,心下一团乱麻,小鹿乱撞,又见江瞩珩望来的神情与过去无二,顺手帮她亲昵地拨开发丝,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收藏好心思默然往旁边避了一些,正好错开触碰。 江瞩珩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看她斟酌了半天才比划道:“多谢皇上,不劳烦您,民女自己来就可以了。” 眼前的姑娘神色倔强,抿唇整理仪容,他收回手,思量须臾,支颐凑近问:“阿泞可是在怪朕?” 两人之间不过一掌之隔,她能将他瞳孔中再清白不过与略有困惑的意味看得清清楚楚,垂眸比划:“皇上九五至尊,民女不敢。” “不敢?”一声轻笑犹如山间泉流,江瞩珩托腮故作思考状,“可是朕怎么感觉有的人不高兴到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难道是看错了?” 阮沨泞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生什么闷气,只是觉得这场见面未免太不公平,她们分明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又分隔开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以后,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还困顿在原地,抱着那些回忆迟迟不放,而他泰然自若,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不论何时都能够拿一颗平常心面对万事万物。 何其潇洒,何其可恶,何其过分。 她没有说话,江瞩珩却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她面前,缓缓摊开手掌。 那是个小香囊。 阮沨泞不明所以地掀起眼帘。 “打开看看。”江瞩珩轻挑眉毛,深黑的眸子倒映出她有些迷惘的模样,克制住了想要伸出的手。 在他的注目下,她解开了香囊的袋子,里面有最一些主要用来散发气味的药草,有川芎、陈皮、白芷、甘松,还有三颗看上去除了占位置以外丝毫没有用处的被晒干的果脯核,一时没搞清楚他的用意。 “没办法。”年轻的帝王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亲自解释道,“某个小孩给朕留的东西,除了这几粒蜜饯,其他什么也没有。” 阮沨泞怔然听着他的言语,消化的同时,有些尘封的画面又闯入脑海。 “这是,糖么?” “你怎么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打好的腹稿都白费了,本来还想让你开心开心的。” “劳阿泞费心了,我很高兴,真心实意的。” 江瞩珩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揶揄道:“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如今还记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同朕相处的。” 阮沨泞手一收,紧紧握着香囊,几欲动作,却不知要怎么开头,一双明眸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他终于没忍住,眼里漾出笑意,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私底下见面,你还是可以像过去那般唤朕。” 他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无非是在告诉她,鸣樟村的事情,他从未忘记。 她略一颔首,把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他。 “现在,心情可好些了?”江瞩珩把香囊重新收进怀里,不忘再确认一番。 阮沨泞油盐不进地表示:“民女没有生气。” 听见这句话,他没有在“生气还是不生气之间”再多咬文嚼字,而是换了个让人意料不到的切入口:“准确而言,你如今在朕面前,可不能自称民女了。” 阮沨泞:“?” “你是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嫁’给朕,成了朕的‘妻子’,虽然还没有明媒正娶,但既然你这么遵循礼数,想必在此事上也是墨守成规的。”他一本正经道,“‘妾身’或者‘臣妾’,挑挑看,你更喜欢哪一个?” 她本来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正规礼节所以侧耳倾听,咀嚼着却愈发感到不对劲,听到最后反应过来,脸几乎是瞬间热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差点就指着人大骂“轻浮”了。 她这模样实在可爱,江瞩珩终于爽朗地笑出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朕知道,你出现在这,一定有难言之隐,嫁给朕必然不是你的本意,你放心,朕不会动你的,只要你想,朕可以给你一个公主的名号,从此真正成为朕的妹妹,今日之事也绝不会传出去,你的清白不会受损,日后朕再帮你安排一个好人家,让你风光出嫁,以后就没人认敢欺负······” “不要。” 不再讲礼节,阮沨泞兀自出手打断了他的话,半是从心想半是从命令地说:“我一点也不想当公主。” “嗯?”江瞩珩没意料到她会态度这么强硬,“阿泞你······” 她回过神自知失言,避开视线东拉西扯道:“我如今的钟氏之女身份,夫君只能是燕王一人,而不可以是别的什么人。” “你是头一个在朕面前把自己的目的说这么直白的人。”他听着她毫不掩饰的理由,轻笑起来,“东宣钟氏,前些日子革职了一大批人,还在位上的好像叫钟文彦······因为他把自己送进宫,难不成他救过你的命?” 阮沨泞没有回答这句玩笑语气的问题,闷闷道:“何况我也不想嫁给别人,操心各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想想都要头皮发麻,我觉得待在这儿挺好的,没人打扰一身轻松,想做什么做什么。” “感情我们阿泞把朕这儿当作娘家了?”江瞩珩了然道,“也罢,你既需要留在朕的身侧好交代,好生活,那朕给你一个名分就是,往后等你想清楚了,朕随时可以给予你一个全新的、自由的身份,让你衣食无忧,这样可好?” 他这简直是把集百家之长的最优解摆在她面前了,怎么可能再拒绝。 阮沨泞小幅度动作着:“谢谢······” 江瞩珩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哦?谢谢谁?” 静默两分钟,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里憋出三个字:“江哥哥。” “诶,这还差不多。所以······”他嘴边勾勒出一个弧度问,“现在可以告诉朕了吗?” 阮沨泞心一紧,以为他又发现了她身上的什么秘密,却不料听见他继续说:“想必你做过功课,早就知道朕姓甚名谁了,可你的真名,朕还不知道,阿泞,告诉朕,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让她在各种假名和代号中纠结了一圈,最终做出了比划三个字的决定。 “阮、沨、泞。” 江瞩珩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把所见读出声,尔后弯了眉眼:“好,朕记住了。” 日头偏西,天色已经完全变黑,阮沨泞放松下来之后,总算后知后觉肚子饿了,上一秒刚感受到,下一秒它就毫无形象地呼喊出声。 “朕想起来了······”江瞩珩忍笑道,“秋含衣说她没吃午餐就来选秀,你难不成也是如此?” 阮沨泞刚想嘴硬说不是后直接告退,又听他说:“要不要考虑同朕共进晚膳?听说今晚的菜色可是十分丰富,还有你最爱吃的鱼肉。” 她捂着肚子不争气地点点头。 要不然说天子容易发福呢,那姜王的肚子都能装个球,她当时还震惊了好久,眼下这一餐十多道色香味俱全的下饭菜,看都能看得眼花缭乱,猜得出江瞩珩能保持住这般劲瘦的身材,平日铁定下了不少功夫。 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御膳房的御厨手艺真的太好了,再加上旁边的人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吃到最后阮沨泞肚子饱胀得不行,放下碗筷捂着嘴巴打了个闷嗝。 “吃饱了?” “嗯。” “那要不要去走走,消消食?”江瞩珩附身在她耳畔,一手挡住口唇的动作,不让除她之外的人知道所说内容,“平常成天堆积在公务文书里批阅奏章,今日正好趁选秀偷闲,有没有兴趣同朕出宫逛一逛?”
第50章 晚夜 深秋的晚上天凉, 江瞩珩让人给阮沨泞拿了一件外披保暖,等她整理好仪容后脚走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连贴身侍卫旻越守在旁边, 看见来人帮忙拉开车帘,里头的江瞩珩早已坐好了,长袖一敛,朝她伸出手。 阮沨泞拉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坐在他的身旁问:“宫廷外那么多地方, 皇上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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