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灵云……”李怡低声唤着,指尖轻轻拭去晁灵云眼角的泪珠,直到她恢复冷静,“灵云,你知道我从来不缺帮手,我只有心愿未了。” 他看着晁灵云,脸上浮起温暖的笑意:“去回鹘,帮我完成心愿吧。” 晁灵云听得懂他的苦心,却依旧睁着空茫的双眼,怔怔落泪。 “除了你,我平生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为母亲,一个是为阿姊。若我落败,我母亲必然不能独活,你却可以救我阿姊逃出生天。于我而言,这就是近乎圆满的结局了。”李怡浅色的眸子里深藏着晁灵云,如两颗琥珀,封缄她的倩影,“上一次我瞒着你,将你支出长安,你不是一直怨我吗?所以这一次,我决定郑重地请求,灵云,你可愿成全我?” “不,不要,”晁灵云拼命摇头,泪水爬满脸颊,“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还要求我走,你……你真过分。” 她紧紧搂着李怡,仿佛求救一般,嘴唇在他脸上不断亲吻,希望他改口留下自己。 为何自己一时的冲动,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晁灵云陷入深深的悔恨,身体越是和李怡亲昵,心里越是挫败。 “我就不能不走吗……”她不抱希望地低喃。 “我也舍不得你走,奈何颍王已经知道了你的事,安王那里也未必能瞒得住,若老天再多给我一些时间,也许我就能留下你。可惜你夫君实力不济,不能让你安居金屋、高枕无忧,万望娘子不要嫌弃为夫。” 他越说越戏谑,终于逗得晁灵云破涕为笑:“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说笑!” “不哭了?”李怡亲亲晁灵云的眼角,言归正传,“你还没告诉我这趟面圣顺不顺利呢。刚刚我看王福荃的态度,圣上应该是相信你了?” 听李怡问起,晁灵云这才收敛情绪,将太和殿中发生的一切大致说了一遍。 李怡听罢,沉吟片刻,有点疑惑地看着她:“圣上倒是对你毫不起疑。” “万幸如此,否则当年我哪能从诏狱里活着出来?”晁灵云提了一句,忽然想到李怡还不清楚自己与圣上之间的渊源,便暗暗打定主意,改日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说说。因为诏狱的事一向是李怡的心病,这些年彼此总是避而不谈,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全部的身世呢。 果然晁灵云一提诏狱,李怡脸色就变了,他刚想说点什么,门外却响起王宗实的声音:“殿下、娘子,颍王宅王孺人登门求见。” 晁灵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宝珞一定是知道我回来了,想解释颍王的事,我得去见她一面,不然她恐怕要寝食难安。” 李怡点头:“去吧,这些年不论颍王如何,王孺人倒是一直向着你的。” 晁灵云又踮脚亲了一下李怡,转身走出寝室,前往静志堂会客。 静志堂里,宝珞正坐立难安,一见到晁灵云,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道歉:“灵云,都怪我,是我太没本事,根本招架不住他的盘问。你,你哭过了?” “有那么明显吗?”晁灵云抬手摸了摸发红的眼角,赧然道,“别盯着我看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王公公亲自到颍王宅行赏,我还能不明白吗?赏赐只是幌子,送你出宫才是真。”宝珞解释完,又追问,“快说说,圣上相信你的话吗?他有没有龙颜大怒,准备找安王算账?” 面对宝珞,晁灵云的心情又有不同,她握紧宝珞的手,一开口最先提起的人,却是翠翘。 得知翠翘的下场,宝珞彻底懵了,六神无主道:“她的腿断了,以后该怎么办?这比让她死了还痛苦啊。” “我想圣上也是清楚这点,才会给她这样的惩罚。”回想起那两声清脆的断骨声,晁灵云依旧心有余悸,“她的确助纣为虐,罪无可恕,可我当时躲在御榻下,心里的念头就和你一样。” “她和我们都是教坊出身,安身立命靠的就是一身舞技,腿断了意味着什么,只有同类人才会懂。你我会有这样的心情,无可厚非。”宝珞坦荡地说完,又皱眉道,“照这样说,圣上是不打算追究安王和杨贤妃了吗?” “圣上更多的是自责。不过经过这件事,安王和杨贤妃再想欺君罔上,也是不可能了。”话到此处,晁灵云忽然盯着宝珞,谨慎地问,“先不提安王,如今颍王是什么打算,哥哥你知道吗?” 宝珞神色一凛,愧疚不已:“我来见你,也是为了这事。我,我偷听他和心腹说话了。” 晁灵云惊讶地望着宝珞,意味深长道:“哥哥以前从不这样做,颍王若是知道,一定会很生气。”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我们结拜一场,就因为这个冤家,我害你吃了多少亏?今日眼看着他找光王麻烦,我再不学聪明点,我这哥哥也是白当了。”宝珞一提李瀍,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回正事,我听到他说要找仇士良对付光王,你们防着点。” “仇士良?”一听到这个名字,晁灵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朝野内外,谁能奈何得了仇士良?” “你别哭,别哭啊……”宝珞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替晁灵云擦拭眼泪,“你去和光王说一声,兴许他有办法应付。” “连圣上都应付不了仇士良,何况是他呢。”晁灵云摇摇头,抽噎道,“哥哥,有件事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如今看来一切已成定局,我还是知会你一声,师父那边也好交代。” 她一副遗言似的口吻,把宝珞吓得不轻:“灵云,你把话说清楚,别吓我啊。” “我不是要吓你,只是要同你道别,”晁灵云拍拍宝珞的手背,安抚她,“光王准备安排我离开长安,这事你告诉师父就行,对外一定要保密。” “你要离开长安?”宝珞想了想,反应过来,“是光王担心自己应付不来,送你出去避避风头吗?那温儿和瑶儿跟着谁?” 晁灵云想到塞外苦寒,无奈道:“孩子们太小,得留在长安。哥哥如果方便,帮我多照应他们。” “放心吧,我懂你的意思,颍王那里我会盯着,有消息一定设法告诉光王。”宝珞说罢,叹了一口气,忽然解开衣襟,给晁灵云看肩上的伤疤,“不为光王,你就算为自己,也该躲一躲。” 晁灵云从不知宝珞受伤的事,猛然见到伤疤,吓了一跳:“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去年夏天,”宝珞掩起衣襟,苦笑道,“颍王非池中之物,我跟了他,这池鱼之殃可不是一句戏言,当时疼掉我半条命呢。” “难怪你每次更衣都遮遮掩掩的,竟然是有事瞒着我!”晁灵云心疼不已,咬牙切齿地问,“颍王有没有帮你报仇?” “报是报了,也就只能对付动手的人,这背后的人,一时哪能撼动?你也别怪我没告诉你和师父,我是不舍得你们替我难过。何况声张开来,拿我做靶子的人只会更多。”宝珞叹道,“你是没见到颍王当时的模样,他在外面谈笑风生,一回家就跟疯了似的,你若见到当时的他,就懂光王如此安排的用意了。” “多谢哥哥,有你这番话,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宝珞搂住晁灵云,拍了拍她的背:“希望纷争早日结束,你我能再相见。我答应颍王早点回去,就不久留了。” “好,哥哥慢走。”晁灵云送走宝珞,回到李怡身边,并将仇士良一事告知他。 事到如今,她对前往回鹘已不再抗拒,决定乖乖听从李怡的安排:“我会跟着康大哥去回鹘,帮助太和公主早日返唐,十三郎……你在长安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有宝珞暗中相助,我能轻松很多。以后最难熬的,只怕是两地相思。”李怡不舍地抱着晁灵云,温存间,极尽缱绻。
第215章 你这是要弑君吗? 自太和殿刑审翠翘那日开始,天子一病不起,从此不再早朝。 杨贤妃心怀鬼胎,不敢联络安王,躲在殿中避了一个月风头,一直不见李昂来追究,这才稍稍放下一颗心。 哪知她不招惹是非,是非却来招惹她。这日她难得有心情去御花园赏一赏腊梅,却被安王堵了个正着,不得不陪他走入梅苑深处,私下交谈。 杨贤妃心中不悦,便懒得委婉,直接冲安王发脾气:“我一个深宫妇人,将来谁继承大统,都不耽误我做皇太妃。殿下不必再来见我,我可不敢再插手立嗣的事了,看看翠翘的下场,圣上那是杀鸡儆猴,警告我呢。” 安王吃了她一顿排头,也不恼火,笑道:“娘娘想与我撇清关系,我自然不敢有二话,可惜在外人眼里,却不是娘娘想撇清,就能撇清得了。” 杨贤妃闻言,眉头紧皱:“殿下此话何意?” 安王信手折下一枝腊梅,轻轻嗅着金盏似的花苞,意味深长道:“娘娘早就认下杨嗣复这个侄儿,与他府上女眷也是有来有往,人尽皆知啊。” 杨贤妃被他戳中软肋,顿时没了气焰,愤愤道:“哼,要不是因为他,我哪能惹上你这个大麻烦!” “这一句大麻烦,娘娘真没骂错。”安王双目低垂,无奈道,“我若不是遇到麻烦,今日也不来叨扰娘娘。” 能被安王道一声“麻烦”的,绝非小事,杨贤妃心中一凛,沉声道:“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我听闻,圣上近日有意追究一桩旧案,已经在太和殿召见了翰林学士,共商拟诏之事。这道诏书一出,恐怕朝中就要变天。” 杨贤妃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旧案,竟有那么厉害?” “这桩旧案是关于维州悉怛谋一事。娘娘有所不知,多年前吐蕃维州有个副使,名叫悉怛谋,曾率麾下向时任西川节度使的李德裕投诚。当年牛僧孺劝圣上勿与吐蕃交恶,下诏将悉怛谋等人遣回吐蕃,结果这批人全被诛于边境。我听说,近日圣上有意制诏,追封悉怛谋为将军,待此诏一出,当年这桩旧事便算是翻案了。” 这一番话杨贤妃听得半懂不懂,疑惑道:“这事听起来也不算大啊,为何圣上时隔多年,还要重提?”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思来想去,这桩旧案应该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召李德裕回京,再次重用他的借口。”安王盯着杨贤妃,缓缓道,“等到李党抬头,牛党的杨嗣复会如何?本王又会如何?要知道,李德裕与颍王已是早早结盟,必定会全力支持他上位。颍王此人骄横恣肆、睚眦必报,若本王夺位失利,下场恐怕比当年的漳王更惨。” “颍王的脾气我知道,不必你提醒。”杨贤妃打断安王,脸色已十分难看,“若由颍王上位,我必被你们牵连。如此说来,这道诏书是万万不能出太和殿了……” …… 自御花园密谈后,又过数日,便是除夕,杨贤妃特意备下药膳和酒菜,前往太和殿求见李昂,却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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