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这样想着,脑中的意识就不由自主地发散开,让她恍惚忘记了自己奔跑的目的,就好像她不是在逃命,而是奔向某一个心心念念的地方。 就仿佛心有所思,灵犀相通一般,在她跑过街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时,忽然眼前一花,纷纷扬扬的冥钱化作一场忽如其来的雪,让晁灵云猝不及防置身其中,就像闯进了一个离奇的梦。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只在茫然中听见了一声呼唤:“晁娘子,快过来。” 无数冥钱被朔风裹挟着,如乱雪一般迷人眼目,追赶刺客的神策军被冥钱打了一脸,骂骂咧咧大呼晦气,直到雪片似的冥钱被风扑簌簌吹远,他们才惊觉已经追丢了人。 眼前只剩下一辆装饰素净的马车,望上去并不显山露水,却能看得出是皇亲国戚的排场。 前两天珍王李诚薨逝,这辆车应当是因为主人正在服丧,才会外观如此朴素,并且能撒得出冥钱来。 快要抓到的刺客忽然不见人影,负责领队的神策军将官不敢不慎,上前与那赶车的人互通了姓名身份,问:“末将等人正在捉拿刺客,敢问大人可有见到一个身穿黑衣的可疑人物?” 王宗实被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问:“刺客?天啊,什么刺客?” “刚刚有刺客在早朝途中,刺杀节度使刘府公。”那将官简单解释,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大人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王宗实摇摇头,赔笑道:“我一早出门,整条街上空空荡荡的,不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那将官拱手道谢,想领着手下再往前追,然而放眼望去,但见熹微晨光之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开阔长街却是空无一人。 一个会受伤的大活人,没道理像鬼魅一般凭空消失。刚才明明都快追到那名刺客了,怎么就突然冒出一辆撒冥钱的马车,让他们把人给追丢了呢? 将官心中感觉到一丝蹊跷,狐疑地绕回徐徐行驶的马车前,拦住了马车的去路:“敢问大人要去哪里?” “去荐福寺。”王宗实十分配合地回答,“珍王骤然薨逝,府中乱成一团,珍王长史分身乏术,因光王与佛寺相熟,央求光王代为统筹法事。” “原来如此,”将官拱拱手,目光却仍对着马车打转,“刺客行凶未遂,又在马车附近消失,末将为了光王的安全,斗胆叨扰光王,求大人让末将看一眼车内。” “这可使不得。”王宗实脸色一变,慌忙摇头,“将军不会是怀疑刺客藏在马车里吧?这怎么可能呢?光王还在车上呢,若是见到刺客,难道会不出一声吗?” “毕竟马车可供藏身,末将必须确保那刺客不在车中,否则万一他挟持了光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这将官隶属神策右军,一向骄横惯了,嘴上虽然说得客气,却并没把一个不得势的光王放在眼里。 “这恐怕有些不方便,将军,要不这样……” “得罪了。”不等王宗实把话说完,将官已强行将他挤到一边,掀开了车帘。 “使不得!”王宗实矢口惊呼,奈何细胳膊细腿,根本没法阻止那名孔武有力的将官。 于是厚重的车帘一掀,车中景象骤然尽收眼底,让将官呆若木鸡。 只见光王穿着一身素白的小功麻衣,怀中却搂着一名未着寸缕的女子——那女子披散着满头青丝,身体虽有大氅遮挡,却还是香肩微露,凝脂般的臂膀上不见一丝伤痕。 将官立刻排除了这女子是刺客的嫌疑,却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光王服丧期间,公然宣淫?
第074章 有女同车 车厢中,李怡飞快拉起大氅,将怀中女子紧紧裹住,面若冰霜地盯着那将官,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将官回过神,连忙松手放下车帘,惶恐地告罪:“末将该死,请殿下恕罪。” 王宗实带着一脸“我早就说了吧”的表情,往他手里塞了一枚银铤,低声道:“咳咳,这种事,光王其实不常做,但今天这日子……挑得的确有点不是时候,事关光王声誉,还请将军不要外传。” “大人放心,末将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外面乱嚼舌头。” 车厢外,嘈杂声渐渐远去,随着危机解除,车厢里的气氛却缓缓凝滞起来。 李怡低着头,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意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怀里柔软而温暖的娇躯贴得是那么紧,他知道自己再不放手,只怕又要惹她厌憎,可他依然选择沉浸在这份令人意乱情迷的温存里,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手。 面对着几欲将自己寸寸蚕食的目光,晁灵云有种肌肤被灼烧的错觉。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从李怡怀中挣脱,默默将褪到腰际的夜行衣穿回身上,虽然全程动作小心,又有厚重的大氅遮掩,依旧难免泄露了几缕春光。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狼狈地落在这人眼底?明明想好了再也不见,却偏偏又被他欢喜的目光痴缠,让她埋藏在心里的怨恨瞬间爆发。 晁灵云合拢衣襟,抬手甩了李怡一记耳光,几根青丝散落在她的眉眼上,越发衬得她目如寒星。 “登徒子。”她咬牙低喃,目光直直瞪进他眸色浅淡的眼底,如照着明澈的秋水,映出她杀气腾腾的面孔。 李怡顾不上自己火辣辣的半张脸,也舍不得挪开目光,小声解释了一句:“并非李某有心唐突,事出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晁灵云想挑起一丝冷笑,僵硬的脸颊却实在牵不动嘴角,只淡淡道:“我知道,殿下总是有诸多无奈。” 话一说完她就严严实实地闭上了嘴,因为她发现自己一张口就像泄了气,眼泪竟会憋不住地往外冒。她不想在李怡面前做出一副委屈掉泪的模样,倒好像她有意乞怜似的,想想都窝囊极了。 “随你怎么说吧。”李怡听了她刻意的讽刺,竟然没脸没皮地露出一抹笑,“反正是我救了你。” 晁灵云顿时没了脾气,以为他想借机要挟自己,横下心反问:“是又如何?殿下想怎样?” 李怡一愣,缓缓道:“我没打算如何,只是很庆幸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会与你走在同一条路上。” 晁灵云看着李怡身上素白的小功丧服,想起之前王宗实在车外提到珍王薨逝,却不知道珍王是李怡的哪一位亲人。不论如何,李怡现在总归是在服丧,他冒着颜面扫地的风险救了自己,她还这样咄咄逼人也怪没意思的。 这样一想,晁灵云便不再顶撞李怡,讪讪地问:“殿下要去荐福寺?” 李怡有点被这个问题难住——其实自己清晨乘车出府,也不光只有这一个目的,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他索性应了一声,提议,“我正在服丧,不方便去平康坊,将你送到荐福寺可好?” 晁灵云退到远离李怡的马车角落里,双目低垂,小声道谢:“多谢殿下。” 李怡听到她说出这四个字,心中一暖,唇角不由翘起一丝笑:“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同样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尽可能离车中人远一些。 萧洪穿着一身绯色官袍,如获至宝地盯着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马车里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恩人,我已经认出你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我车上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活像一个捡到钱袋的乞丐,让蒙着面巾的吴青湘感到一丝滑稽,若不是此刻臂膀上的刀伤疼得钻心,她大概会笑上一笑。 “恩人,你是不是受伤了?”萧洪细心地发现吴青湘一直捂着自己的一条胳膊,黑色夜行衣像是浸湿了一块,连忙从马车里备的零碎什物中翻出一块帛巾,递给她,“你快包扎包扎,我不看。” “不必。”吴青湘冷冷回绝,转念想到自己还在这人车上藏身,又将语气缓和下来,“这巾子不够大。” “对对,是我糊涂!”萧洪回想了一下恩人当初是怎样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立刻掀开簇新的官袍下摆,试探着将手伸向吴青湘握在手里的刀,一脸讨好地笑道,“借恩人宝刀一用。” 同车的两个人终于暂时达成默契,吴青湘松开手,萧洪顺利借过刀来,利落地从官袍上划下一整片雪白的衬里,一条条割成带状,递给吴青湘:“恩人放心,这布是崭新的,干净。我才被封为太子洗马,今天是我第一天上朝,圣上体恤我重伤初愈,恩准我坐马车,我还嫌有点太招摇呢,没想到就遇上恩人,帮了恩人的大忙……” 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将刀还给吴青湘,转身背对她,以示自己不会偷看,其实两眼却紧盯着光可鉴人的黑漆凭几,借着那映在黑漆中的一点人影,偷看自己的恩人。 吴青湘攥着手中的白布条,犹豫了一下,决定包扎伤口。她低估了刘从谏的能力,被他刺伤,又被追兵包抄堵截,实在来不及与李怡会合,只得借助途经的马车暂避。她原本打算杀掉车中人,没想到却意外遇上萧洪,眼下已经惊动了刘从谏和神策军,今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数,不如先抓紧机会料理伤口。 眼看着恩人的身影开始晃动起来,萧洪用那一点点模糊不全的镜影,展开无限的想象——身后女子解开腰带,正一层层褪下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顿时身子酥了半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恩人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若不是当初有恩人救我,我早就化为河滩边的一具白骨,哪还会有今日的风光?恩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我其实一直在找你……想知恩图报。” 他一直知道当初搭救自己的恩人是个妙龄女子,虽然至今还没见过她的真面目,但心里就是认定她一定是个绝色佳人。 如今自己已经飞黄腾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又是一位绝色佳人,那还有什么报恩方式,是比以身相许更好的呢?
第075章 不如曲终人散 就在萧洪想入非非之际,马车忽然停下,车外响起随从的声音:“国舅,宫门已到,该下车了。” “我知道了,帘外风大,你别掀帘子,我自己出来,”萧洪连忙应道,从黑漆里看见吴青湘已经穿戴整齐,便回过头叮嘱她,“恩人,你就在车里等我,我一下朝就回来,你可千万别走啊。” 吴青湘点点头,萧洪这才放心地钻出车厢,板着脸警告自己的随从:“车中是我的一位故人,你等休要打扰!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这些做人的本分,不用我教你们吧?” “国舅放心,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随从们异口同声道。 吴青湘坐在车中,等萧洪走远了,才脱下自己黑色的夜行衣,将衣服翻过来反穿,又抽出折叠在暗袋里的几片裙幅,就变成了一副青衣侍女的打扮。 她将车帘细细挑开一线,向外张望,天寒地冻的大清早,随从都聚在避风的地方喝馎饦驱寒,大家忙着分吃食,没什么人注意着马车这里。吴青湘看准了时机,跳下马车,挑着众人视线的死角,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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