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事。” 何玉缓缓地抬起脑袋,露出满是擦伤的脸。血渍混着泥土草屑粘在脸上。即便是完整的肌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银铃冲上前,蹲在他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抬起他手上的手,抽噎道: “怎么会这样,谁弄的?” 何玉只是笑笑,并不觉得疼,“没事,不疼了。别哭,一点都不疼了。” 因为早就疼得麻痹了,也就没有什么知觉了。只是看见上前来的陆清河,心还是有些抽疼。 发着抖,用沾满鲜血的抚着那姑娘的脸。眼睛有些酸,想要掉下眼泪。嘴角却勾起笑意,痴痴道: “真好,我还能看见你的样子。” 只差一点点,他就看不见她的模样了。 陆清河走上前,站在银铃身后,担忧地问道: “是谁,可是看清楚他的样子了?” 可何玉不想看见他,如没听见问话一样,只是忘神的看着银铃。手掌糊了她满脸的鲜血,又哭又笑。 陆清河只得拍了拍银铃的肩膀,道: “先带他回去,处理下伤口。” 小姑娘哽咽住,点点头,握住了何玉的手,“何大哥,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处理伤口时,何玉都很安静配合。只是不说话,但看见陆清河,脸色会愈发的难看。 银铃让他先避了出去,同邹远石雷帮洗澡清理伤口。何玉默默的不坑声,在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憋了口气。好像开口,他的魂魄就会散掉一样。 他们不再敢再逼问什么,只是先处理好了他的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把人放在床上。 邹远和石雷清扫干净屋子,提了脏水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银铃,她只是起身去倒杯水给他润润唇。何玉就像受了惊吓一样,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身。挺起上半身,微微湿濡的脑袋埋在她的腰窝。 银铃才听到,腰后的哭声。他吐出了胸口的那口气,却是在撕心裂肺的哭,压着声音像是要将自己抽过去了一般。 “何……何大哥,你怎么了?” 何玉收紧手臂,抱着她,泪花更快就濡湿了腰间的衣服。 “.....不要喜欢陆清河好不好。” 他祈求道,哽咽着哭声。 银铃身子一僵,立刻就想到了山上答应陆清河的话。何玉知道了,适才有人将他带到山上去了,所以他才知道自己允诺陆清河的事了。 “何大哥,我……” 像是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她一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脑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窒住了。身后的手臂将她越箍越紧,仿佛要勒断那纤细的腰肢。 “不要喜欢他,也别丢下我,我好吗?” 何玉埋在那腰窝中,是气是恼是害怕,张开嘴咬住了衣服下的软肉。他在告诉她,他的心,他的身体都在痛,像是咬在她身上的痛一样。 耳边还响着山上那姑娘绵绵糯糯的声音,她说好,等到他好起来就答应同陆清河在一起。在他们俩人之间,她还是选择了陆清河,却又给他编织了场美丽的梦。 “为.....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他。” 银铃憋着哭声问,泪珠啪嗒吧嗒的,像断线的珠子落下。在害怕中承认了那份心思,可是瞟见何玉瘫在床上的双腿,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胡乱的点头,抓着他的手,转过身子抱住他。 “好.....好,我不喜欢他了,何大哥,我不喜欢他了。你别怕,我不会别丢下你的。不管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我都不会丢下你管的。” 她哭着比何玉还要难过,惊得折回身来的邹远连忙的退了出去,提着茶壶躲在望月门外去。恍惚了好一半响,难过的想起来,何玉的腿也是因为他断掉的。 如果他不曾回去找木姜的尸体,银铃就不会跟着他进洞去,酿成现下难堪的场面。其实他才是应该对这场不幸负责的人,可是何玉、银铃、陆清河谁都不要他负责。他们三个像三团乱麻一样,缠在一起,解不开。 有银铃在的地方,便就有他们,谁也不会离场太久。邹远抬眼便看见青绿色的衣袍,带着风旋到了面前。 陆清河回去换了干净的便衣,再回到院子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哭声。他是想要进去看看的,但被躲在一旁的邹远拦住了。 “大....大人,等一下再....进去。” 邹远侧身挡住去路,耷拉着肩膀,脸色不太好。 “让开!” 陆清河听见哭声,心情更是不好,一把推开邹远往里面去。 但他只是走了院子里,站在甬道上。因为在这里,从敞开的窗柩望去,就足已将屋子里的人看清楚了。 里面的姑娘扶住何玉,帮他用软枕垫在腰下。在她退身之际,他突然挺起上半身,猝不及防的吻上来。 冰凉的唇,只堪堪落在嘴角。 银铃显然被吓了一跳,初始又惊又怕。可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又什么都不做。何玉再压过来时,只是用手撑在了身侧。不让自己害怕的躲开,无助的向后倒去。 然后闭上眼,告诉自己别怕。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何玉也没什么不好,他舍得用性命去护自己。 可是她再睁开眼来,蒙着泪花的眼看的那张脸,又全然是陆清河的模样。 何玉的唇碰到了她紧咬住下唇的贝齿,微微迟疑,轻柔的吻落,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便退开。 “.....我会好起来的,别难过。” 他用手指碰掉她氲在眼眶里的泪水,叫她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他不会叫她当真伺候一个残废一辈子的。 而院子外,陆清河不等人看见自己,便已拂袖而去。邹远跟在他身后,想要解释。张张嘴,却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瞧着他难看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 而陆清河却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率先开口,破口大骂。 “邹远,你混蛋!要不是我现在是朝廷命官,我定然是要一刀宰了你!” 他本性本就不好的,怎么隐藏还是会暴露出来。依照着以前的性子,陆清河想要得到的东西,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到手的。可现在他竟然不会了,陆清河觉得自己也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那姑娘半个时辰前才接受了他的心意,转眼间她又应承了何玉。她那么心软,定是会要来找自己的决裂的。 他慌忙丢开邹远,茶壶失手碎在地上。水渍溅在青绿色的衣摆上,手足无措的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 他以为只要藏起来了,银铃找不到自己,她就没有办法说出反悔的话来。 可不知怎么绕的,陆清河没头没脑的爬山上了后花园的假山。杨竖曾带他来过的地方,可以轻而易举的俯瞰整个衙门的官舍。 但有人比他来的更早,站在假山前。纤细的胳膊举起弓弩,半眯左着眼,瞄准吏舍上的黑影。站的地方并不是很隐秘,倘若他回过头,也可以一眼看到她。然而举了很久,抽泣一声,却似有动摇之色。 陆清河在看清楚是银铃后,下意识的想要躲。但目光触及到屋顶上的黑影,突然就走上前,毫不犹豫抬起刚要放下的胳膊,对准人影。 扣动弩机,一箭射出去。人影中箭,在屋顶上翻滚了几圈,扒住瓦片爬起来,翻进后巷中。 “放开我!” 银铃喝了声,挣开陆清河的手,从假山上利索的翻下。几下就窜进了□□,追出了衙门后巷中。 “银铃,回来!” 陆清河提着袍子,边跑边喊。听见动静的差役,也急忙往吏舍赶,只见从黑影翻下巷子后,瓦片倏倏的落下,砸出脆响。 “快,有刺客!” 所有差役迅速散开,分兵前后堵截,有条不紊的将衙门周遭的巷子全部堵住。 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最后围住的却是从暗处走出来的银铃。架着弓弩,神色憔悴,有些晃神。仿佛下一刻就会扣动弩机,射出箭矢。 “银铃姑娘,是我们!” 石雷大喊,站在巷口,身后跟着数名差役,小心谨慎的提防着。 银铃听见喊声,眸子聚了些神。猝然垂下手臂,小巧的弓弩挂在手指上晃荡。 石雷:“姑娘看见刺客了?” 银铃抬起眼,指着墙头上的血迹,冷冷的自嘲道: “我把他放跑了。” “为什么?” 石雷不解,听她的话像是完全能够抓住那贼人的。 银铃又垂下了脑袋,无力的摇摇头。赶来的陆清河,站在她身后原是想要喊她。但在她转过身来,迅速的躲进一侧的墙角。 “石大哥,你们先回去,我有些话同大人说。” 她只微微侧首,就看见墙后的衣摆。 “好。” 石雷示意差役退下,撤出巷子。陆清河混在人群中,企图乘乱走开。但只走了几步,就被银铃喊住了。 “大人,您别走。” 陆清河装作没听见,还是混在差役中,想要退回去。 他不想听银铃说任何话,不管是关于他想要射死她师兄的事,还是要为何玉同他决裂的事。只要他没听到,那诺言便还作数。他还会等着何玉好起来的那天,和她在一起。 银铃回过身,看着那道慌乱逃窜的身影,有些烦躁,“陆清河,你站住!” 她冷冷的架起了弓弩,对准面前的人。 陆清河只停了一瞬,并未回头过来。可石雷和众差役回过头,看见弓弩下意识躲开,让出条道路来。 石雷还算是好心,低声提醒道: “大人您.....您最好别动,银铃姑娘的弓弩正对着您,您小心她擦枪走火。”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当日杨府外,他也是这样用弓弩对着这姑娘的。石雷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特意嘱咐过陆清河,弓弩杀伤力大,叫他看准了再动弩机。 第63章 刺客 衙门后的深巷,狭窄而幽长。青瓦白墙,半丈高,垂挂着瓦当。深秋,落满了银杏叶。地上铺着青石板砖,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很快响声就停止了,拥挤的巷子,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银铃和陆清河。俩人相隔数十步之远,隔着黑夜缭绕的薄雾相持。 陆清河停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他便提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站住,陆清河,我有话同你说!” 银铃泄了些力气,瞄准他的弓弩避开些,并不打算像当日他毫不犹豫地射伤自己一样射伤他。 她只是有些话要说,可陆清河并不想听,任她如何威胁。 “陆清河,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身后的姑娘哽咽了声,再次抬起手中的弓弩对准他。 “你再敢动一步,我就扣动弩机,杀了你!” 话音落下,她移开了些准头,对准巷子里的灯笼射去。恰好能够擦着陆清河的耳边飞过,震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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