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窑厂那边。 烧煤的费用太高,为了订单偶尔一次还可以,长此以往却不行。得尽快弄清楚一窑甜白瓷需要烧多少柴才行。 还有御窑厂的明年的订单,还竞不竞标? 晚风吹在她得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燥热,可她却始终感觉到唇角像是被贴着什么似的,绷得有些紧。 宋积云回到屋里,用冷水洗了脸,拿着靶镜打量着自己。 红唇依旧丰盈,涂了保养的无色口脂,亮晶晶,像沾了露水的花瓣。 她反手将靶镜扣在桌上,静静地站了一会,这才去歇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是个大大的晴天。 太阳一出来,花树上的露珠被阳光照得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积云用了早饭,喊了吴总管过来说话:“三叔父那边的宅子做了宋氏的私塾,我大伯父不久之后也会和宋氏分宗。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会不舒服。老太太那边,还得你多担待些,有事没事的,多去那边转转,免得老太太闹腾着找太太的麻烦。” 吴总管闻言喜出望外,看宋积云的目光满是敬佩。 多少年了,大老爷和三老爷得了二老爷的好还觉得理所当然,还嫌给的不够痛快。二老爷顾及着老太太,忍了又忍,结果二老爷一走,大老爷和三老爷图穷匕见,居然还想吃绝户。 现在终于摆脱了这两个卑鄙小人。 二老爷没有做到的事,大小姐却不动声色的办成了。 宋家二房有大小姐,不管二太太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何愁家业不保? 他对宋积云的话心领神会,忙保证道:“您放心,老太太那边有人看着,绝不会给二太太和大小姐添麻烦的。除了平时当值的婆子,我还专门派了几个护院守着。没您和太太发话,谁也别想随意进来。” 宋积云满意地点头,去钱氏那里说一声,就由郑全陪着,去了轿厅等她。 看见宋积云来了,他派了个心腹管事将送洪家的礼品装车,他则拿了大红洒金的礼单请宋积云示下:“您看还有什么要送的?” 宋积云看了看,比照通家之好的礼多了三成。 “挺好!”她道,越发觉得吴总管是个管理内务的好手。 外面突然传来请安问好的声音。 宋积云抬头,就看见元允中带着六子,穿了件月白色菖蒲纹暗纹杭绸直裰走了过来。 阳光下,直裰上明暗交织的细长叶片荧光熠熠,让原本清雅的直裰透露着一种不经意的奢华,衬着他俊美的眉眼如珠玉般眩目。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穿。 别说,还挺好看的! 宋积云不由眨了眨眼睛。 元允中已走进了轿厅。阴凉的敞厅里,他如玉的脸庞明净的仿若明月。 宋积云感觉嘴角微热。 元允中却随意地瞥了她手中的大红洒金礼单一眼,道:“洪家的?” 宋积云忙压下了那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受,道:“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元允中定定地望着她,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站姿显得更挺直了。 刹那间,轿厅充满了剑拔弩张般的紧张气氛。 宋积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却不能够理解他为什么愤怒。 她仔细地去打量元允中,却在抬头时看到了他乌黑发间插着的翡翠青竹簪时。 她突然灵光一闪。他打扮得这么正式,是准备和她一起去拜访洪公子吗? 可她并没有邀请他! 元允中这是误以为她昨天说去洪家的事是在邀请他吗? 宋积云讪讪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怕伤了元允中的自尊心,她组织着语言。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元允中已经一转身上了旁边的轿子,淡然地道:“洪家要是问起来,总不好事事都让你出头!”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宋积云很是意外。 虽然她“强迫”元允中做了宋家的女婿,可到底是演戏,元允中并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陪着她时时刻刻的演下去。 宋积云指尖微麻。 元允中却已吩咐郑全:“起轿!早点去了洪家,也好早点回来。” 郑全望着宋积云。 宋积云忙点了点头。元允中能这样,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郑全立刻又安排了一顶轿子。 众人去了街尾的洪府。 洪家昨天已经接到了帖子,今天一早就派了人在门口等着,宋家的轿子刚刚在洪家大门口落定,洪家的大总管已带着七、八个随从、小厮开了大门,洪公子则在院子里等着了。 洪家的大总管亲自上前扶了轿子。 宋积云和元允中并肩进了洪府的大门。 洪公子眸色微动。 因为要来洪家,还在孝期的宋积云不好穿了孝服来拜访洪公子,就换了件月白色素面杭绸镶水绿色暗纹折枝花襴边的褙子,乌黑的青丝插了两朵水绿色绣球绢花,面如芙蓉,目如秋水,如那春日繁花,妍丽中透着几分雅致,如那盎然的春意,衬着周遭的景物都没有了颜色。 偏偏在她身边的男子相貌昳丽却气质高华,举手投足间更是情贵典雅,犹如饱受家族底蕴熏陶的世家子弟。 两人站在一起,宋积云不仅没能压制住男子的耀眼,反而如明珠朝露般相得益彰,相互成全,更是熠熠生辉。 这个人是谁? 洪熙的目光微凝,停留在了元允中的身上。
第94章 或许是洪熙的目光太过灼热,宋积云立刻就感觉到了。 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向洪熙介绍元允中:“我的未婚夫元公子。” 洪熙很是震惊,甚至一时间没能管住自己的表情,露出诧异之色来。 他是派人打听过元允中的。 破落户,仗着早年和宋家的婚约来打秋风,恰逢宋家争产被认了下来。又因为人长得好,还挺讨宋家上下喜欢的。 可他没想到这位元公子气质会这么好,长得会这样英挺俊美。 或者这正是宋家能认下他的缘故? “元公子,久仰!”洪熙一面笑着和元允中打着招呼,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允中。 元允中神色自若朝着他客气地拱了拱手,举止十分的大方洒脱。 洪熙心情有些微妙。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更能感受到元允中身上的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 眼前的情景虽然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他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绪,和宋积云寒暄起来:“我原本想去拜访宋小姐的,想着宋小姐这些日子肯定很忙,准备等您忙完了这阵子再说的,没想到宋小姐倒先过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宋积云倒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放在心上。 说实在的,任谁知道有元允中这么一个人,都会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来的。任谁见到元允中,都会多看他两眼。 她笑着和洪公子应酬道:“洪公子太客气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感激您雪中送炭呢!” “那也是宋小姐拔刀相助在先!” 两人彼此恭维着对方,往洪家待客的花厅去。 一路上姹紫嫣红,鲜花似锦般开得如火如荼。那花厅更是四面都是镶着绘着各色花卉的琉璃隔扇,推开隔扇,一步一景,可见是花了大力气布置。 宋积云自然是不停地称赞:“我看苏杭的园林也不过如此。” “您太夸奖了!”洪熙笑吟吟地谦虚着,眼角的余光却暗暗留意着元允中。 元允中仿佛对周身的景致没什么触动,倒是丫鬟端了茶点上来,他端起茶盅,目光却落在了落地柱上挂着的那副黑漆鎏金对联上。 洪熙笑道:“元公子也喜欢草书吗?这是我祖父临摹的张芝发帖。虽说放在这里不太适合,可我祖父喜欢,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也还好。”元允中语气寻常地道,“三知堂不就是用草书写的对联。” 三知堂是苏州鹤州书院的藏书阁,由曾经英武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邱中仁和一些苏州籍官员、鸿儒捐赠、捐资修建的,藏书阁前匾额和对联都是邱中仕亲手书写,是江南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之一,素以“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为荣,不要说等闲人,就是一般的读书人都进不去。 洪熙讶然,转念想到元允中是苏州人,肯定比其他人更有机会去三知堂见识,也很快释然,笑道:“我祖父正是有幸去过一次三知堂,这才效仿三知堂写了这副对联。” 元允中点头,不以为意地道:“邱大人文章一流,写字不如赵大人。” 赵大人是当初和邱中仕一起捐赠、捐资三知堂的苏州籍官员之一,以擅长书法著称。虽说他捐书、出资最多,可他致仕的时候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刻碑的时候,他就排在邱大人之后。 洪熙暗暗心惊。 知道三知堂的人不少,这么详细地知道三知堂轶事的人却不多。 要不是鹤山书院的嫡传弟子,要不是苏州的世家子弟。 元允中......真的是只是一个来宋家打秋风的落魄子弟吗? 他觉得自己疏忽了元允中。 而只认识简体楷书的宋积云......看了那副对联好几眼。 笔走龙蛇。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听洪熙和元允中这么说,她不禁笑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送洪公子张芝的发帖——我外祖父曾经收藏过一副邱中仁邱大人临摹的张芝发帖。” 这下不仅洪熙,就是元允中也颇为惊讶。 宋积云笑道:“我外祖父曾经在鹤山书院读过书。邱大人的这张法帖,就是当时我外祖父的一位同窗送给他的。” 洪熙惊喜道:“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我也曾在鹤山书院读过书。” 这下轮到宋积云惊讶了。 苏州的鹤山书院,是江南的三大书院之一。 百余年来,不仅考出了很多的举人、进士,还曾经出过好几位大儒。 她的外祖父就曾一生都以曾经在鹤山书院读过书为荣,常常拿出来说。 宋积云就笑道:“等我回去了去库房里找出来,再派人送过来。” 洪熙连连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怎敢当宋小姐如此厚礼。”还感慨道:“难怪宋小姐的书画都堪称一绝,原来家学渊源。” 宋积云不解。 她画画还可以,书法就很一般的了。 洪公子何出此言? 洪熙笑道:“前些日子我祖父得了一对年年有余的红矾供盘。我祖父见了赞不绝口。后来一打听,说那供盘上的图样是宋小姐亲手画的。我们都大吃了一惊。” 宋积云颇为意外,道:“是那套金鱼的年年有余图样吗?” 时下人们在设计年年有余的图样时,都喜欢用鲤鱼。她因为见识多,玩笑般地的画了一套金鱼水草的年年有余图样。她父亲很喜欢,拿去做了图样。成了宋氏瓷器最畅销的图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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