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姓‘连’的人。 “是我孤陋寡闻了!”洪熙笑着,右手离开了左手无名指的和田玉戒指,“鹤山书院的督学们都觉得若想举业精进,必须强健体魄。我在鹤山书院读书的那几年,总被督促着学习射御,礼乐、书画纵有名师,也都只学了个皮毛,苏州的书画大师说实在的,了解得不多。” 宋积云皱了皱眉。 能在鹤山书院教书,都非等闲之辈,有一些甚至是致仕的官员。 洪熙把元允中的长辈和鹤山书院的教授,甚至是苏州的书画大师相提并论...... 她有点不高兴。 轻咳一声就准备说话。 谁知道元允中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看来你的确不太熟悉。那位长辈曾经在你们鹤山书院教过书画,顺便还教了几天的《诗经》。” 洪熙愕然。 鸿儒大家,能讲《四书》、《五经》的同时,也精通六艺。 但他可以肯定,鹤山书院没有一位姓‘连’的教授。 难道元允中因在宋积云面前所以在说谎? 念头一闪而过,他听见元允中嗤笑了一声,道:“你们鹤山书院要你们强身健体,不是因为天顺元年,你们鹤山书院的学子参加秋闱的时候,去了四十几个人,就有十几个昏倒在了考场,结果那一年鹤山书院不要说江南的其他两大书院了,就连苏州的二流书院都没能考过,成绩垫底吗?” 他嘴角高翘,目光明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轻快中带着几分愉悦。 可落在洪熙眼里,怎么看都觉得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他心里疑窦重重,面上不仅不显,还笑着抱怨道:“可苦了我们这些后面进书院的。六艺从选修科目变成了必修科目。” 他像是在开玩笑,心里却转个不停。 鹤山书院的确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重射御的。 可这件事书院引以为耻,除了自家的学生被教授们耳提面授,都不愿意对外提及。 元允中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之前,元允中说起邱中仁的轶事...... 他看元允中的目光多了三分慎重。 元允中却像没有感觉到洪熙的改变似的,随意地摆了摆手,对宋积云道:“那就在素烧的福禄葫芦瓶上画两个样子,让洪公子选一个。” 这是个好主意! 宋积云立刻对洪熙道:“洪公子觉得如何?” 洪熙心中凛然。 不过寥寥数语,元允中就掌握了话语权。 他不禁心生斗志,准备反驳几句,可话都到了嘴边,一抬眼,却看见宋积云笑盈盈如春桃般明妍的面孔。 他不由得心弦一动,那些话再也说不出口。 偏偏宋积云看他的目光星星点点璀璨如星,说不出来的真挚。 洪熙暗中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件事就劳烦宋小姐多多费心了。纸上得来终觉浅。若是能烧几个样品亲眼看看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97章 图样的事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宋积云自然是要趁热打铁,争取把其他的环节都确定下来。 “那就照公子的意思,”她笑吟吟地道,“我回去就画几个福禄葫芦给你瞧瞧。等你这边确定下来了,窑厂那边就可以备料,准备开窑了。” 她还和洪熙道:“若是怕成品率不高,我就开几窑,一块儿烧。” 这样一来,成本会增加不少。 宋积云非常的有诚意。 洪熙当然不能让宋积云亏本。 他笑道:“多谢宋小姐。到时候让管事的把账单拿过来,我们会按总价的二成结算给窑厂的。” 这是烧订制瓷的规矩。 生产期间所有的成本都是东家的,另外还要按总价的三成给对方工价。 所以烧订制瓷,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宋积云给洪家烧瓷是为了报恩,压根就没准备要这个钱,但她也没打算和洪熙多说,免得推来推去的又要客套半天。 她爽快地应了,又问了些琐碎要求,和洪熙寒暄了半天,这才起身告辞。 洪熙欲留他们午饭。 宋积云以要回家和母亲商量父亲七七为由婉言拒绝了。 洪熙不好留她,亲自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两人上了轿子,笑容渐敛,棱角分明的剑眉高高地挑了起来,像把利刃,划破了他原本温和中带着几分儒雅的面孔,露出锐利的寒锋。 “给我仔细地查。”他目光灼灼地注视慢慢关闭的大门,沉声吩咐身边的总管,“那个元允中不可能是个落魄子弟!若是有必要,派人去趟苏州。掘地三尺,都给我想办法把他查清楚了!” 总管低头,恭敬有力地应了声“是”。 洪熙这才神色微霁,慢慢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和田玉戒指,不紧不慢地转身朝院内去。 而宋积云和元允中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回了宋家。 郑全和轿厅婆子、小厮服侍着宋积云和元允中下了轿子,两人去了钱氏那里——从外面回来了,得先去长辈那里说一声,问个安。 元允中一只手背在身后,一面和宋积云并肩走着,一面徐徐地道:“洪家那边,你有什么事让郑全去跑腿,你自己少去。” 宋积云惊讶地抬头望着比她高的元允中。 元允中眉色淡然如皎月,身姿笔直如雪松。 俊美异常。 宋积云晃了晃神,这才道:“会不会失了礼数?洪家毕竟对我们家有恩。” 她能理解元允中不喜欢洪熙的心情。 如果洪熙逼着问她,她学画的师傅是谁,她也会不高兴。 可不能因为他不喜欢洪熙,她就疏远洪熙。 何况宋家和洪家是邻居,从前不来往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来往,就不可避免地要交际应酬。 元允中斜睇着她。 宋积云感觉自己被睥睨了。 所以,这祖宗又怎么了? 没等宋积云想好说些什么,元允中已冷哼一声,道:“那个洪熙,是洪老爷外室生的。” 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宋积云懵了半天。 她没想到洪熙还有这么狗血的身世。 看洪熙的样子,儒雅、自信,在洪家颇受重视,一点也不像外室子。 元允中瞥了她一眼,洒脱地迈步,走在了她的前面。 宋积云还有想元允中的话,等她回过神来,元允中已离她十来米。 她忙追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洪公子是外室生的?你让我有什么事派了郑全跑腿,是洪家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洪公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还拦住了元允中去路,好奇地问:“那洪家二公子呢?他和宏大公子是一母同胞?还是同父异母的?” 元允中绕开宋积云,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着:“自己查去!” 既然有人知道,为何还要费力自己去查? 宋积云觉得元允中骨子里很傲气,他不可能仅仅因为洪熙是外室子,就这么说。 她又追了过去,见元允中眼皮都不撩自己一下只管往前走,她只好拦在他面前,一面倒行,一面不死心地絮叨:“早年间洪家突然搬去苏州,现在又突然搬了回来,我们家虽然和他们家街头巷尾的住着,可他们家的事,说实话,也只知道些皮毛。烧瓷的事,要不,我们就干脆拒绝他好了。反正时间也很紧迫。” 她最后还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报恩固然很重要,可性命更要紧。” 元允中突然停下了脚步,嘴角微抽,望着她半晌都没有说话。 宋积云不解地回望着他。 元允中丢了一句“随便”,再次绕过她走了。 宋积云望着他的背影想跺脚,对面却走来一群人。 她定睛一看,是钱氏和宋十一太爷等人。 想来商量完了她父亲七七祭祀的事出来。 她迎上前去。 走在她前面的元允中已先和钱氏等人先碰了头,举止洒脱大方地和钱氏等人打着招呼,寒暄起来。 等她快步走近时,元允中正和钱氏等人道:“......可如今大小姐刚刚主事,正是立威立德的时候,宁可稳当些,也不能冒险。” 钱氏和十一太爷等人听着,不住地点头。 见宋积云过来,钱氏更是正色地对宋积云道:“元公子说的很对,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多和元公子商量商量。” 宋积云满头雾水,怀疑元允中是在说洪家的事。 果不其然,十一太爷随后接着道:“元公子毕竟是在苏州府那边长大的,见多识广,大侄女这边能有您帮着看着,我们都安心不少。洪家的事,能帮则帮,不能帮,以后再找机会报答他们就是了。” 说完,他还扭头笑着对钱氏道:“难得的是元公子对窑厂的事能这么上心。祭白瓷的事,我听窑厂的人说过了,要不是元公子帮了郭子兴一把,御窑厂的事也没这么容易就过关。” 还有位族老在旁边打趣钱氏道:“又良媳妇,你就等着享姑爷福吧!” 钱氏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看似谦虚实则欣慰地道:“借您吉言。我这日子也有盼头了。” 几位族老都笑了起来。 气氛十分的祥和。 宋积云还能说什么? 她笑着和元允中陪钱氏送走了宋十一太爷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和元允中单独说句话,就被钱氏找借口拉到了钱氏的内室。 “怎么样?元公子还不错吧?”她笑眯眯地望着宋积云,“我看你和他有说有笑的,还拖着族老们说了会话。” 第98章 也就是说,她追着元允中说话的情景大家都看见了! 宋积云再次感受到了“谎言如雪球,越滚越大”的威力。 她在心里暗暗叹息。 钱氏却抿着嘴笑着朝厅堂望了一眼。 元允中喝着茶的侧影印在镶嵌着琉璃的槅扇上,优雅得如远山翠黛。 钱氏不由压低了声音,道:“还好我拖了拖,正巧就遇到了元公子。听元公子那语气,你们去洪家,洪公子对你们挺客气的。可见元公子虽然出身寻常,但在外面行走也是能支应起门庭的人。你刚才也听到了,就是十一太爷听了,也夸元公子行事妥帖呢!” 宋积云语塞。她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父亲七七祭祀的事来。 钱氏觉得这是大事。 她又看了眼槅扇,略一思忖,领着宋积云出了内室,和在厅堂的元允中分左右坐下,事无巨细地说起了宋又良的祭祀:“到时候报恩寺的道长、无名寺的和尚、八仙庵的姑子都会派了人过来做道场。阴阳先生算得辰时是吉时,我们用了早饭就去你父亲坟前,烧了纸钱,正好赶回来用午膳。来的人比较多,午膳就请了小宴山的师傅过来包席,四个干果,四个冷盘,六个热菜,和你父亲出殡的菜式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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