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迦陵的亲信已回过神来,悄悄移到如意身侧。趁她不备,疯狂地挥剑扑上去。如意身如鬼魅,旋身避开几人的攻击。手中长剑顺势一送,其中一人已被她穿胸刺死。 如意目光看向其他人,道:“我知道你们都追随迦陵,但从此刻起,我只诛首恶,绝不再寻你们的麻烦——”她拔出剑来,那人的尸体滑倒在地。如意一横剑锋,此时恰有闪电划破天际,银光照亮了剑锋上的血迹,也照亮了如意决绝的面容,她冷冷说道:“以此为誓!”雷声轰隆隆地滚地而来。 朱衣卫们心中震撼,无不呆立当场。 宁远舟见状,高声鼓动道:“你们加入朱衣卫的时候没得选择,但现在,你们还可以选!” 迦陵此时终于缓了过来,带着剩余的手下疯狂地挥剑攻向二人,边打边吼道:“你们别听他的!听到马蹄声了吗?羽林军的人已来了!” 朱衣卫们犹豫不决,不知究竟该帮哪边。 宁远舟一手负于身后,单手持剑与迦陵交锋,游刃有余道:“那你发出鸣镝之前,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羽林卫将军是谁?!” 珊瑚突然醒悟,眼神一亮,高声应道:“长庆侯李同光!任左使的徒弟!” 迦陵一怔,面色刷得变为雪白。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如意干掉了迦陵另一亲信,反手一剑刺入迦陵小腹。迦陵捂住小腹,踉跄着向后退去。她还想再喊人帮手,举目望去,却见不知是谁带头,朱衣卫们都不约而同地掉头向桥下奔逃,纵使负伤之人也强忍着疼痛,踉跄而去。 她被抛下了。 迦陵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徒劳的吼着:“别走!回来!”但无人回应他,很快,所有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她就只剩孤身一人了。 失去帮手之后,迦陵所有的底气和胆量都在一瞬间瓦解殆尽。见如意向她走来,她惊恐地后退着。不料石桥栏杆在刚才打斗中已然断裂,迦陵向后一靠,整个身体就和栏杆一起坠入了水中。就只有坠落时的惨叫声从黑暗的桥下飞出,划破了整个夜空。 李同光率众纵马赶到河边,正听到迦陵的尖叫声和紧随其后的落水声,立刻拍马赶上前去。 等他赶到石桥边时,桥上已是一片寂静。如果不是还有几具尸首孤零零地横在桥上,几乎看不出来这里发生过一场血案。李同光率众下马,手下们各自四散开去搜查线索。 李同光站在桥上,目光扫视着四周,忽地一道闪电亮起,将桥面照得雪白。暗处似有亮光一闪,正落入李同光眼中。李同光走到石桥缝边,果然在石缝儿里找到一枚银针。他将银针拾了起来,细细观看着,不知认出了什么,他眸中忽有星光一闪而过。 朱殷上前回禀道:“大人,那边有带血的足迹……” 李同光一抬手,示意他闭嘴。众人也都立刻噤声。 李同光站起身来。面上淡淡的,却颇有闲情地环顾了一眼四周,道:“这儿风景倒是不错,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 众人都不解其意。 李同光又道:“既然下雨,就会冲走很多东西。” 朱殷已然会意,忙道:“是!” 李同光道:“记——子时三刻,羽林卫得鸣镝报警,至清溪桥桥头,见朱衣卫三女一男横尸,别无痕迹,疑内斗而死。”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忙齐声道:“是!” 李同光看向桥下河流。不知何时起了风,滩上芦苇低伏,蓬絮轻摇,原本平阔无波的河面波澜渐渐涌起。纵使先前曾有人来往躲藏,也早已寻不见痕迹。但那些总是似有若无地缭绕在李同光眼中的疯劲,却似是已得了安抚,悄然化作一片烟云。 黑暗中,水声潺湲。 迦陵的“尸首”仰面朝天,僵硬地在河中漂流着。但若近前细看,便可发现那“尸首”正睁着眼睛紧张地观望着四方。待她终于顺着水流飘到了一处桥洞下,忙借着桥下阴影的遮蔽,迅速翻过身子,灵活地为自己裹伤服药。确定四周无人后,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和冷笑,向着河岸游去。 可就在她接近河岸的那一刹那,岸边停靠着的一艘画舫上突然亮了起了灯。黑暗中,那灯光刺眼之极。迦陵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便听到一个令她心胆俱丧的声音:“你又猜对了,她果然没有死。” ——是宁远舟。 迦陵惊惧至极,正欲游走,一根削尖了的青竹已迎面袭来。水中动作迟缓,她躲闪不及,只勉强避开了头脸,肩头已然被青竹刺穿。而后不及有所应对,肩头已有剧痛袭来。迦陵模糊地看到船上的如意执着青竹的另一头高高一扬,自己的身体便被挑飞出去,片刻之后,便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那根青竹依旧穿在迦陵肩头上。如意扭动青竹,迦陵立时便疼得抽搐起来。如意这才停下手来,便站在迦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道:“虽然我问过很多人,但我还想听你亲口说一次,为什么要出卖整个朱衣卫梧都分堂?就为了贪墨收卖胡内监的那三千两金子?” 迦陵笑着,喘着粗气:“不然呢?你以为我还能像陈癸那样,投靠皇子?我们是女人,朱衣卫里的女人,没有明天,也没有人会真正信任我们。我不想被邓恢除掉,不想步你的后尘,我得为自己安排后路,所以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如意一时默然。又问:“我义母、还有玲珑家人,也是你下令杀的?” 迦陵冷笑着:“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吗?” “重要,”如意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迦陵讥讽地笑了:“那我们不是命?那你之前杀的那些人,不是命?你能活到现在,还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来的,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不过是运气不好,不代表着你就是正义的!”她强忍疼痛,喘着粗气看向宁远舟,恶毒地说道:“宁堂主,你被她迷住了吧,我告诉你,她全是装的,她和我一样,都是最卑贱的白雀出身,天天在男人的身边出卖色相,不管多恶心的事都干过,她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如意身子一僵。 宁远舟握住了如意的手,淡漠地看着迦陵,道:“你错了,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和你不一样。她手辣,我心狠,正好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迦陵愣住了。随即,她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凄凉,最终笑声变为抽泣。 “凭什么,”她满脸是泪,仰着头,嫉恨,却更多不甘地质问着如意,“凭什么你就运气这么好?!我费尽了全身的劲,坐到现在的位置,可还是只会被他们骗,被他们骂!” 如意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待她哭得够了,便又问道:“圣上认定我是刺杀娘娘的凶手,当真因为是邓恢?” “我说了,你会让我痛快地死吗?” 如意点头。 迦陵却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 “说。” 迦陵道:“把我的尸身伪装成是力战北蛮间客不敌而死的。” 如意大为意外:“为什么?” 宁远舟却明白了过来,叹息了一声,道:“她想学陈癸,死后算殉职,这样朝廷会有追封。” 迦陵笑了:“不错。因我而死的人,我用命去还。可我不想像其他卫众那样死得没声没息,只变成册令房上一个被涂黑的名字,我要我哥哥知道,我不是一个只会出卖色相的贱人,我配得上朝廷香火,不会让家里蒙羞……”她喘着气,艰难地撑着身子,仰头看向如意,“你不答应,我就咬舌自尽,这个秘密,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如意点头道:“我答应。” 迦陵盯着她的眼睛:“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如意道:“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迦陵这才信了:“好,我告诉你,”她盯着如意,眼中忽就亮起些恶意的光,道,“不是邓恢。” 如意一惊:“那杀了娘娘的是谁?!” 迦陵哈哈大笑起来:“任辛啊任辛,你到现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去邀月楼救皇后,皇后却不走?!谁会让你家娘娘心甘情愿地死?!”她被血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如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却不肯相信。她拉起迦陵,撕着她的衣领逼问:“你说清楚,是谁?!到底是谁?!”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大雨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迦陵不断地喘着粗气,目光涣散催促道:“我喘不过气来,你快动手,快,我不想被憋死!”她剧烈地喘息着,“快,快!轻一点,我真的怕疼……” 话音未尽,她的身体便瘫软了下去。 如意心神已乱,犹自摇动着她:“你说啊,说啊!” 宁远舟上前探了探迦陵的呼吸,叹息道:“这次是真死了。” 如意还在疯狂地拍打迦陵:“你醒醒!我不许你死!”她猛地抬头看向宁远舟,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带什么药?给我!我要救活她,必需得知道全部答案!” 宁远舟捉住了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你不敢相信,对不对?” 如意摔开他:“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神色癫狂地指着迦陵,“她故意那么说的,她从来都满口谎话!圣上和娘娘结发夫妻,伉俪二十年,就算这些年对后陵没那么上心,也不可能是害死她的凶手!” 宁远舟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现实:“那你想过没有,按旧例,元后本应与皇帝合葬,为什么安帝却匆匆给昭节皇后单起了后陵,难道不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怕九泉之下无颜以对吗?” 如意震惊地摇着头,步步后退着:“不可能!我不信!我绝对不……”她竟然一脚踩空,跌落进了水里。 宁远舟大惊,忙跃入水中去救她。 如意在水中不停地下坠着。四面一片昏黑,意识昏沉之中,她恍惚又看到了昭节皇后的身影。邀月楼上大火肆虐,皇后眼中含着泪光,却还是微笑着,用力推她离开火场。如意伸出手去想要拉住昭节皇后,可手臂重逾千斤,难以抬起。她张口想大喊“娘娘”却发不出声,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她口中,将肺里的空气挤出。 如意痛苦、困顿地挣扎着,迦陵、陈癸、越三娘、玲珑、义母……所有死在她手中,所有因她而死的人的面容全都浮现在她的面前。他们的身体苍白而恐怖,将她团团围住。如意挣扎着想要突破包围,却望见安帝玄衣冕冠,阴鸷地立在远方。 如意终于力竭,向着水底沉沉坠落下去。 昏迷之前,她隐约望见头顶有一线光芒射入,宁远舟自那光芒中奋力游下,伸手拉住了她。 大雨铺天盖地地落着。宁远舟抱着半昏迷的如意浮出水面,用力将她托上甲板,为她控水。如意吐水出来,却依旧没有苏醒。宁远舟一摸她的额头,只觉滚烫之极,心中暗叫不妙。他忙用外袍将她包起,抱起她飞身奔入暗夜之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7 首页 上一页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