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秋,天气已十分寒凉。她却要用冰水沐浴,侍女有些惊慌:“娘娘?!” 初贵妃叹息道:“既然装病,就要装得像些。这样才能让圣上相信我当真是梦到表姐去找汪国公索命了。”说着便又一顿,黯然道,“我也想尝尝同光每回走进冰水的滋味。你说,如果我真的病重了,他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再潜进宫来瞧我?” 夜幕低垂,内侍们小步快趋着点起各处花树灯台上的灯火,将整个正殿照得煌煌赫赫。 大皇子伏在地上长跪,灯火在他周身四面都投下了浅淡的暗影。那暗影环绕着他,随着跃动的火光而在他周身忽长忽消。 听到安帝入殿的声音,大皇子膝行上前,含泪仰望着安帝:“父皇救我!儿臣,儿臣命在旦夕了!” 安帝这才看清大皇子身上的黑血,他皱眉退开一步,不悦道:“这是什么?” “这是儿臣的岳父,汪国公临终时吐在儿臣身上的血,他不是什么急腹症,是被人害死的!” 安帝径自坐下,随口问道:“哦,被谁害死的?” 安帝的漠不关心把大皇子弄得有些慌张,半晌,他才一咬牙,道:“是二弟。” 安帝一扬眉:“有何证据?” “二弟原本想派人冒充朱衣卫,在合县刺杀同光表弟,但并未成功。驻守合县的一个偏将是岳父的的亲信,发现真相后便禀告了岳父。岳父正和儿臣商量此事,不想突然就……”大皇子自知这些说辞苍白得很,原本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草草发难,但汪国公之死已让他慌了神,而陈癸给他留下的也是能一击必杀的东西。他已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便流着泪仰望着安帝,哀切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多半不信,儿臣原来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些年来,二弟虽与儿臣偶有不和……” 安帝打断他:“够了,朕大晚上不想听这么没边没际的东西。朕只想知道,镇业为什么要杀长庆侯?长庆侯死了,他有什么好处?汪国公死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大皇子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同光表弟不想娶金明郡主,后来知道婚事是二弟在您面前蹿腾的,便怀恨在心,私下里常说要找二弟麻烦……” 这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在安帝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很快便说不下去了。他干脆一横心,道:“事出突然,儿臣也一时想不清楚这中间的门道,只知道杀岳父的只能是二弟,而二弟对付了岳父后,就要对付儿臣了!” 安帝已不耐烦了:“这些话,你明日全编好了,再来回朕。”说完,他起身便要离开。 大皇子心中一急,忙道:“父皇留步!”他一横心,再次膝行上前,仰头说道,“二弟想杀儿臣,为的就是那把龙椅,而且他想对付的,也不仅仅是儿臣,而是父皇您!” 安帝脚步终于停顿下来,他缓缓回过头来,盯着大皇子,提醒道:“你想好了,谋逆是死,诬陷谋逆,也是死。” 大皇子毫不犹豫道:“儿臣想好了!儿臣有证据!父皇如若不信,就请即刻驾临二弟的王府,他私藏龙袍铁甲,铁证如山!” 安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了。 马蹄声踏破寂静夜色,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地打着火把,护卫着安帝的车驾驶出宫门,向着洛西王府奔去。 大皇子心事重重地坐在安帝身后的车里,亲随担忧地问道:“殿下,这么做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大皇子自己亦知这是一场豪赌,目光阴鸷道:“管不了那么多了,陈癸说得对,只有趁着这一片混乱,先把老二的罪名定死了,到时候父皇只剩我一个成年皇子,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把孤如何的,要不,他偌大的江山日后交给谁?” 他扭头看向车里的黑衣人,问道:“那龙袍你当真安排好了吗?” 黑衣人点头道:“臣亲手安排,万无一失。而且臣亲眼看到,那密室里除了臣放进去的龙袍,还有铁甲以及诅咒圣上和您的符咒。” 大皇子一挑眉,手指仿佛无意识地叩了车窗棂,喃喃道:“是吗?那咱们就不算冤枉他了。” 马车正碌碌地行进着,忽有人来敲车窗。大皇子的亲随拉开车窗,便有个侍卫近前与他耳语了几句。 亲随做出惊愕的神色,回头向大皇子禀告:“殿下,二皇子突然跑了!” 大皇子随即露出吃惊的模样:“什么?!” 黑衣人也震惊地抬起头,却随即便向前一扑,倒在了车厢里。亲随从他颈后收回手,手中乌光一闪——却是一枚漆黑的针状暗器。刺倒了黑衣人,亲随收起乌针,拔出匕首来。 大皇子皱眉道:“别在这动手,孤不想弄脏马车。” 亲随应道:“是。那臣就将他放到下面去。殿下放心,这毒针是陈癸之前献上来的,中了之后,再强的高手也就只剩口气了,等咱们回了王府,再毁尸灭迹也不迟。” 亲随说完,便一按机关,车厢地板翻转,昏迷的黑衣人落入了车底木箱中。亲随合上机关,又道:“另外,我们在二殿下王府的内线已经核查过了,”他用脚尖指了指脚下的木箱,道,“他确实已在二殿下的密室里安排好了龙袍。” 大皇子瞟了地板一眼,道:“他倒挺能干,可惜此事牵涉太大,留他活着,只会让我们多一个把柄。反正陈癸已经死了,他跟着去,也算有个伴。” 亲随抹一把冷汗,庆幸道:“还好殿下早就让他等在车里,还好臣一直备有能让人反应迟钝的安息香,不然,以臣的本事,还真没把握对付一个紫衣使。”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远处,喃喃道:“成败在此一举,希望天神庇佑!” 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大皇子立时绷紧了神经,不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亲随拉开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会儿,道:“圣上的车驾在过桥,走得慢了些。”大皇子这才放心下来。 却无人注意到,大皇子的马车底下悄悄探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一弹,便有一枚石子击出,打中了前面一匹马的马腿。那马长嘶一声,躁动起来,很快便扰乱了队伍。 马手忙着制服马匹,护卫在大皇子身侧的侍卫们也都匆忙打马上前查看。马车下那个身影便趁此时机,飞快的闪身滚到了街边隐蔽处。 待惊马被制服,侍卫们重新护卫大皇子前行。那人也悄然从暗处起身——正是刚才车中的黑衣人。黑衣人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皎洁的脸,竟是如意。 如意遥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两日前,正是她扮作舞姬,给汪国公喂下了掺着碎金的“玉泉玄石”。复仇的计划环环相扣,所有的饵料都已投下,如今终于到了开始收网的时候。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洛西王府。 安帝负手立于王府前庭,大皇子随侍在侧。 火把噼啪燃烧着,将整个王府都照得灯火通明。护卫手持长矛、腰配仪刀,拱卫在庭院四周,阵列从王府前院一直延伸向府外长街两侧。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他们肃然的面容上,纵使未透出杀机,远远望去,也已令人肝胆生寒。 二皇子终于得到消息,匆忙出迎。望见安帝的身影和门外的阵仗,脸上略微透出些惊慌,忙趋步上前,躬身一礼:“参见父皇。您、您这么晚突然驾临……” 安帝示意他闭口,转身对大皇子道:“朕再问你一回,你所说之事,可有确凿证据?” 大皇子一怔,正要开口,安帝目光已然一冷,道:“想好了再答。若为实,你二弟便是大逆。若为虚,那构陷亲弟的下场——” 二皇子闻言立时慌乱起来,气恼道:“李守基!你诬陷我了什么?”又急急地向安帝道,“父皇您千万别听他胡说!” 安帝一个眼光扫过,随行在侧的邓恢便立即点了二皇子的哑穴,笑眯眯地向他一礼:“二殿下,得罪。” 大皇子原本还因安帝的话而有些紧张,一见二皇子愤怒惊惶的神情,心下越发肯定,便扬声道:“此事重大,儿臣自不敢妄言。儿臣死士探得,二弟将龙袍铁甲藏在其书阁后的密室里,您一看便知!” 二皇子惊怒交加,却说不出话来。 安帝目光扫过大皇子,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主屋。大皇子连忙跟上,二皇子也被侍卫挟持着跟随上去。 邓恢跟在大皇子身后,踏入主屋前,突然低声在大皇子耳边来了一句:“殿下的死士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把我们朱衣卫都不知道的东西都探听得一清二楚。”大皇子骇然顿住脚步,邓恢路过大皇子身边,唇角一勾,阴寒的眸子里别有深意,在大皇子耳边道,“不知您在宫里,又派了几位死士?” 大皇子大骇,急欲解释,邓恢却已身形一闪,飞身掠到主屋门前,恭敬地替安帝推开了门。 一行人走入书房后,被控制的二皇子惶急不已,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只听一声巨响,密室的门被撞了开来。密室里点着幽暗的灯火,大皇子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反光的盔甲。他大喜过望,不顾烟尘抢了进去。 安帝随后步入密室,大皇子已经难掩激动,指着一地的盔甲与箱子中露出一角的明黄朝服,喜道:“父皇请看!儿臣所言,字字无虚!” 安帝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细线,透着危险的意味。他示意侍卫解开二皇子的穴道,淡淡问道:“你有何解释?” 二皇子甫一得到自由,立刻抹着眼泪,愤怒地辩解道:“儿臣完全不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儿臣没有私藏什么龙袍铁甲!”他奔上前抱起“铁甲”翻给安帝看,“父皇寿辰将至,儿臣准备到时亲舞傩戏彩衣娱亲,这些不过是涂了银的布甲而已!” 大皇子正在搜找的动作猛然一顿。 邓恢早已上前打开箱子,正在查看所谓的龙袍,此刻也向安帝回禀道:“是凤袍,不是龙袍。” 二皇子抢过凤袍,珍惜地抱在怀中,仰头凄然看向安帝:“父皇,这是母后当年的凤袍啊,她留给儿臣的唯一念想!”他落着泪,哭诉道,“父皇以忠孝治天下,出征梧国之时,尚不忘为母后写悼亡诗。儿臣不过睹物思人,为何要被扣上谋反的死罪?大哥,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大皇子早已呆在当场。他惊怒交加,捡起布甲翻看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这,这……对了,还有咒符!”他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又上前翻找起来,“这里应该还有诅咒父皇的咒符!” “翻,你尽管翻!我心昭昭如日,绝无任何阴私!”二皇子越说,心气便也越壮,反唇相讥道,“父皇,儿臣不解,如果大哥的死士真的在儿臣这里找到了所谓咒符,为何不马上毁去,而是要原样留在这里做证据?难道他不觉得对父皇的诅咒,应该越早一刻毁掉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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