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亨一双虎目瞪过去,贾六闭上了嘴,心里依然认为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儿,也是闷着头,抹了把泪。 天黑之后,水下漆黑一片,想要寻人更是难上加难,张亨筋疲力竭,连夜赶去了知府衙门。 六安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先是一惊,而后急忙进去禀报。 李澈锋利清冷的视线压下来,心里一沉,嚯地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去,“让柏岩带上一队水性好的护卫,去府外等候,把张亨叫来带路。” “主子你的伤……”六安的话说了半截,就见人已经没影了,他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大夫说要好生休养,偏又赶上这事儿,要是伤口裂开该如何是好,六安心道一碰上三少奶奶的事,他们公子就没点好,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 一队人在水下找寻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 “大人快救救姑娘啊,这水这么深,我们姑娘怎么办啊?”小燕哭得泣不成声。 李澈攥着马鞭,手背犯起青筋,望着宽阔水面,忽地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沿着河道疾驰而去。 六安剜了小燕一眼,这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连话都不会说,非要逼死主子才甘心么,这两日主子没日没夜的,眼睛都没阖上过,她是眼瞎么?! 他几次想劝主子去休息一下,但看到主子脸上的神情,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每当从水里打捞起尸身,他都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好在里面没有三少奶奶。 六安目光一扫,看到地上有几滴血迹,真是要了命了,他赶忙骑马追赶上去,老天爷保佑,千万要让三少奶奶平安无事。
第一百二十章 身下轻轻晃动, 萧时善睁开眼睛,看到了头顶的船篷,耳边还有船桨划动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一串脚步声, 一个年轻的圆脸妇人惊喜地看过来,“夫人你醒了?” 萧时善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到说不出话,那妇人立马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 饮下水后,萧时善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 “我是春妮啊, 夫人不记得我了吗?你和公子在我们家住过的。”春妮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么一说, 萧时善就记起来了,她颇感意外,看着春妮问道:“你怎么会来这边?”她记得春妮家是在沧阴那边。 春妮端来一碗米汤给萧时善,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却原来春妮已经嫁人,这次和丈夫来远宁府是为了把公公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那日义军烧抢商船,他们乘坐的小船远远地缀在后头,没有遭到义军抢劫, 却意外救起了落水的萧时善。 “此地是何处?”萧时善问道。 春妮回道:“离着藤水很近了,那日碰上一伙义军, 后面的船只都调了头, 没人敢往前走。” 藤水离着远宁府又远了,萧时善有点着急,身子一动, 右脚便是一阵疼痛。 “夫人你的脚伤着了, 得多养几日才能动。”春妮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夫人别急, 你要去哪儿,我们把你送过去就是了。” “我要去远宁府。”萧时善垂下眼眸,前面通不了船,不知道小燕和张亨他们如何了。 春妮说道:“我们刚好顺路,从藤水这边绕过去就到了,只是要多赶几日路。” 萧时善想了一下,取下腕间的玉镯放到春妮手里,“这个你拿着,把我送到知府衙门,我会另有重谢。” “使不得,使不得。”春妮一个劲儿推拒,“夫人之前给我的金钗已经帮了大忙了,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当初在春妮家借住,李澈已经给了银钱,但这些银两到不了春妮手里,反而是萧时善随手给出去的金钗,结结实实地帮了大忙,光是上面镶嵌的那颗东珠就值不少银子。 “前些年不好过,多亏有了那笔银子,才把日子过了起来,等我们手头宽裕了,我再把那金钗赎回来。”春妮谈起来满脸笑意。 萧时善当初是嫌那金钗晦气,才随手舍了出去,哪里想到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竟好似帮了别人天大的忙。 “对了夫人,公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萧时善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这次就是去找他。” 春妮自顾自地说道:“夫人急着赶路,是怕公子担心吧,也是,公子那么稀罕你,指不定多着急呢。” 即使萧时善没什么聊天兴致,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稀罕我?”他都不想见她了。 春妮乐道:“夫人以前哄我说你和公子是凑合着过日子,现在可骗不了我了。你难道没发现,公子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吗?他不稀罕你,干嘛要哄你喝药啊。” 萧时善微微抿唇,揪着发丝想个不停,她要是早些明白过来,也走不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赶了五六天的路,抵达远宁府时,萧时善的脚也能走动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她头上裹着头巾,和春妮坐在牛车上,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布衣,还有沾在裙子上的稻草,活脱脱一个乡野村妇,她这样铁定是没法见人的。 牛车赶到城门口,忽然传出一阵马蹄声,一行人从城门口驶出。 萧时善倏地坐直身子,盯着那道身影,心口猛烈跳动,眼见着那行人要疾驰而去,她慌里慌张地跳下牛车,朝着那道身影追赶上去。 尘烟弥漫,萧时善的喊声被马蹄声掩盖过去,她追着跑了一会儿,越是拼命追赶,距离反而越拉越远,心里又急又慌,腿脚也不争气,脚下一崴,一下摔在了地上。 脚上传来钻心的疼,萧时善跌在地上,看着满天的尘土,几乎要嚎啕大哭,这一刻仿佛跟过往的情景交叠重合,却又比那时疼上百倍,永远都追不上,无论怎么拼命追赶,也还是留下她一个人。 萧时善伤心欲绝,仿佛听到一阵马蹄声忽远忽近地响起,她仰起头,看到一个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没等她瞧清楚,下一瞬,便被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 “混蛋!”李澈厉声骂了一句,扔掉手里马鞭,将她紧紧抱入了怀中。 萧时善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不断地往他怀里挤。 本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但这会儿简直没完没了,才知道她有这么多哭不完的委屈。 换做以往,萧时善可不会在外面哭成这样,但现在丢脸就丢脸吧,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澈向来觉得她惯会拿捏人心,她是在哭给谁看,哭给谁听,真要不在乎的,她哭瞎双眼都没人理会,她就是太明白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才尤为可恨。 他收紧手臂,心中五味杂陈,想想这些日子的煎熬,合该由着她哭瞎眼,但这究竟又是在折磨谁。 萧时善被他抱上马,转道回了知府衙门,脚一挨着地,疼得她惊叫了一声,这会儿才想起她的右脚还没好利索,经过方才那番折腾,怕是伤上加伤了。 李澈托住她的腰肢,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萧时善立马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了过去。 一路走进后院,在往屋里走的时候,萧时善看到他的房间,低声说道:“去那间房吧,那里近。” 李澈压根没理会她那点小心思,直接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间,萧时善不放心地抱紧了些,在他把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她的腿直往他腰上盘。 “下去。”李澈握住她的腿往下掰。 “我脚疼。”萧时善可怜兮兮地道。 “脚疼请大夫。” “请大夫也不急于一时啊。”萧时善哪里敢松手,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这一松手,她上哪儿找人去,况且她腿脚还不利索,“你不能陪陪我吗?” 李澈没再掰她的腿,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时善觉得有些事真不能全怪她,但凡有点骨气的人,听了这话儿,即使腿脚不利索,也该拖着腿往外走了,她有点开不了口,掩耳盗铃地往他身前埋了埋。 感觉到李澈的手碰上她的腰肢,要把她往外扯的时候,萧时善心头一慌,使劲儿往上爬了几下,“我去过锡华了。” 李澈清清冷冷地道:“那你更不该回来了。” “我是希望表哥活着,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这种重要跟你是不一样的。”萧时善看着他的眼睛,差点想把心剖出来给他瞧瞧。 李澈垂眸看向她,“哪里不一样?” 这要让她怎么说,萧时善想了想,“你不是说我把你当什么梯子么,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是那么回事。” 当初李澈在萧时善眼里,可不就是一把登天梯么,家世好,长得好,前途好,是极拿得出手的夫婿,完美符合了她的某些要求,至于其他事情,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萧时善瞧着他的神情,赶忙解释道:“但我早就不这样想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和离。” 李澈道:“这么说来,你跟我和离,还是因为你在意我?”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丝讽刺意味,可萧时善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她瞧着他不以为然的神情,撑着自己的身子,分辩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煎熬,姨父姨母没了,表哥又生死未卜,我心里难受也没处说,只能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可我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啊!” 萧时善越说越委屈,“我是想往前看,可前面全都是坎儿,还怎么往前看!老太太盼着抱曾孙,偏偏我这头就是没动静,无子就是一条天大的罪过,我死赖着不走,还等着你来休我吗?” 李澈托着她的身子,坐到了床边,“你不是说要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不给我们家生娃吗?” “谁的脸有那么大啊?”萧时善泪眼婆娑,李澈抬手给她抹了抹泪,她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我娘就是为了生我没了的。” 李澈知道她要说的不单单是子嗣问题,她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自己手里的东西抓得比谁都紧,而那些不被她看到眼里的人或物,自然表现得大度。 “这就是你死活要和离的理由?”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萧时善有点失望,她低着头,抠动着他的衣袍说道:“我是怕你发现我不过尔尔,还要因此负担上源源不断的麻烦,我那些叔伯兄弟没一个省心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日子久了呢,你看到我是不是也会想起那些麻烦?我既不能让老太太和太太满意,公公也不待见我,你要是再心生厌烦,那我以后在国公府还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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