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整个人昏沉沉的,像塞了一团棉花,完全无法思考,眼睫颤动了几下,身体的疼痛慢慢袭来,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或许是疼到麻木, 让她有种飘飘乎乎的感觉,像躺在云彩上一般,晃晃悠悠地不落实处,晃得她头晕想吐,这种感觉比单纯的疼痛还让人难受。 她抬手按住额头, 依然是发晕。 “怎么了,头疼吗?” 微凉的手甫一贴上来,萧时善便感觉到了一阵清凉舒适, 她拉住他的手,往额头上摁, “晕……” 何止是头晕, 嗓子也疼,身体也疼,竟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李澈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找着穴位轻柔地揉按, 指腹触摸到一点湿意,他停住动作, 低头看了过去。 萧时善的眼眸笼着一层水雾,两丸乌黑的眼珠浸在一汪澄澈的秋水里,她睁着眼睛,泪珠从眼角无声滑出,旋即没入了乌发,这样不声不响地流泪,倒让旁人看得揪心。 李澈抹去她眼角的泪道:“你身上有些发热,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好好休息一晚,醒来就不晕了。” 萧时善这会儿脑子是不太清醒的,只觉得身上到处都难受,听了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她这是病了,她拉着他的衣袖,忍着嗓子的疼痛说道:“吃药。” 没有人会喜欢吃药,但萧时善从不抗拒吃药,再苦涩难闻的汤药,她也能闭着眼睛硬灌下去,病了就得吃药,吃了药就不会难受,更重要的是病好了才不会惹人厌。 昏暗的光线和虚弱的身体让萧时善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除夕夜。 安庆侯府到处张灯结彩,大人们在席上聊天吃酒,小孩们围在一起玩闹,只有萧时善晕乎乎地站在边上,长辈们的话不断地飘到耳朵里。 “善姐儿的脸都烧红了,谁把人带来的,把病传给其他哥儿姐儿怎么办?” “这孩子平时就不安生,不知道又往哪儿胡闹去了,偏偏大过年的生了病,没瞧见老太太脸色都不好了么,还不赶紧把人领下去。” 紧接着有丫头把萧时善带了出去,在外头看到萧瑞良时,她甩开丫头跑了过去,她今天戴的珠花是爹给她买的,虽然萧淑晴和其他姊妹都有,但常嬷嬷说她戴着最好看。 她跑得有些快,一下跌到了地上,萧瑞良向跟来的丫头询问了几句,他皱着眉头说了句,“晦气。” 萧时善被丫头拉了起来,看着萧瑞良离开的背影,问那丫头,“晦气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听不懂,但父亲的神情让她看到了眼里,那样的嫌恶和不耐,即使她听不懂晦气的含义,也明白那其中所代表的厌恶。 原来生病是让人讨厌的事,可萧时善不明白为什么萧淑晴生了病可以有糖吃,吃个药也要别人哄着,其他姊妹兄弟也是一堆仆婢围在身边,只有她要被丢在一边。 那个丫头告诉她是她太过顽劣,要不然为何其他的姑娘都是好好的,就她生病了呢,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只有乖巧懂事才能被人喜欢。 后来萧时善长大了才知道那全是骗人的话,她再怎么乖巧懂事也是被丢开的那一个,越是乖顺,别人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李澈抚了抚她眉心,“吃过药了。” 萧时善直摇头,吃了药怎么还这样难受,他肯定是在骗她,她一点都不记得吃过药了,而且嘴里也没有药味,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出他的险恶用心,她伤得这么严重,他还不给她吃药,“你是想娶……续弦吗?” 李澈捏住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道:“烧糊涂了不成?嗯?”怎么就说到续弦上去了。 萧时善觉得自己清醒得很,言之凿凿地道:“你骗不了我。” “你若是好好的,自然就没有续弦的事。”李澈道。 可她分明是不好了,浑身都疼,他也不给她吃药,这就是等着她腾位置呢,萧时善悲从中来,推开他的手,趴在枕头上兀自伤心了一会儿,只觉得她还没享过几天福,就全便宜了别人,心里直怄得慌。 她挣扎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死心吧……我要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还不给你们家生娃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生娃儿的字眼了,这般话语听着有几分可笑,但背后的含义却是颇为恶毒的,说句粗俗的话,她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咒他断子绝孙去呢。 这话要让老太太听到了,怕是也会对她生出不喜,在子嗣的事情上那是含糊不得的,长房子嗣单薄本就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而李澈又是长房的独苗,盖因二人成亲以来,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老太太也没催过他们,但不去催促不代表心里不盼着,她张嘴就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是神志不清下的气话,也容易让人生出芥蒂。 换作平日里,萧时善是绝对不会脱口而出这种话的,但她这会儿脑子里昏昏沉沉,又被他那句话给气到了,也不吝于用恶毒的话语去诅咒他,只是她没什么气力,无论神情还是话语都变得软绵绵的,有种色厉内荏的可笑。 李澈的手搭上她的后颈,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凭你怎么吃喝也吃不垮卫国公府,至于生不生娃儿,不是还有续弦?” 意思是她生不生无所谓,总有别人会生,到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即使萧时善脑子不太清醒,反应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了,他果然是等着续弦呢,她气得心肝疼,陡然生出一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头,她不去抓枕头了,伸手就去抓他。 李澈握住她的手腕,顶着她想杀人的视线,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黑亮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是叫人脸颊发热的温度,“头还晕吗?” 还晕个屁啊,指不定他都找好下家了,还管她晕不晕,怕是她晕死才好呢。萧时善这会儿泪也不流了,头也不晕了,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被她凌迟好几遍了。 她别开头,胸口起伏不定,她都快气死了,他还好意思亲她,萧时善扭了一下身子,趴在枕头上不去看他。 或许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是这里,在萧时善看来,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他就别想碰她,行动上也得分个清清楚楚,可他显然不这样认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手指在发间轻捋,好像他们多亲昵一样。 这会儿萧时善可不记得自己拉着他的手往她额头上摁的事了,也不肯承认被他捋动得极为舒适,她抬手拨了一下,歪头道:“你在摸小狗吗?” 李澈低笑了一声,这下萧时善就更恼怒了,在她做出谋杀亲夫的事情之前,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不舒服吗?” 萧时善想说一点都不舒服,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把她身上的力气又给揉散了,鼻息相接,她不禁往后缩了缩,下一瞬温热的唇寻了过来,轻轻地覆在她的唇上,他的亲吻太过温柔,她也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力气,额头、眼睛、鼻尖,一一轻柔地触碰,亲着亲着反而让她心里冒出了许多委屈,鼻头发酸,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萧时善没有去想自己受到了多少委屈,只是凭感觉认为自己委屈极了,倘若没人来抚慰,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但他这样亲她,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柔弱得不得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一阵风就能吹倒这得有多柔弱呢,萧时善想象不出来,但觉得自个儿此时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好像春日里随风飘扬的柳条,需要温柔和煦地吹拂才不会把稚嫩的柳叶吹伤。 春风吹得万物复苏,连李澈都显得不那么可恶了,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眸,声音很轻,语气却分外坚定,“我要吃药。” 李澈抵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是有些发热,但不是很烫,也不知道她怎么对吃药如此执着,他叹了口气,“等着。” 萧时善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看到他走出房间时,忍不住撑了撑身子,可惜身上实在没力气,便只好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李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在床边撩袍坐下,把萧时善扶起身,在她的身后垫上软枕支撑,这才从床头拿过药碗,捏着汤匙不紧不慢地搅动。 黑漆漆的一碗汤药,寻常人看着就怵头,她却眼巴巴等着,好似这是救命灵药,李澈舀起一勺药,送到她的嘴边。 萧时善犹豫了一下,他也太不会伺候人了,这样一小勺一小勺地喝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她一直都是大口喝的,“要大口喝。” 李澈从善如流地舀起一大勺,萧时善勉强张嘴咽了下去,嘴里的味道有些奇怪,不仅不苦,还甜丝丝的,她疑惑地道:“怎么是甜的。”药还有甜的么。 李澈眉头微扬,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萧时善抬起手,指了指药碗让他尝一尝。 他端起药碗,低头抿了一下,萧时善等着他分辨这碗药是甜是苦,他品尝了一下,又给她舀了勺过去,“喝吧,就是药味。” 萧时善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随后盯着他瞧了片刻,李澈又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她才肯继续喝药。 喝完“药”,她安心多了,躺在他的膝上,让他给她揉额头。 别看萧时善这会儿头脑发晕,但在某些方面比她清醒的时候还要敏锐,换作平日里,她哪敢躺在他膝上可劲儿使唤他,正是因为生着病,楚河汉界也变得模糊了。 李澈给她揉着额头,手指抚过她的眉眼,听着外面的雷声雨声,心里反倒安稳了。
第四十三章 萧时善是被一阵小孩的啼哭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盯着那顶葛布帐子愣了好一会儿,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如此粗陋的帐子, 显然不是国公府的物件。 意识逐渐清醒,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她撑着床板坐起身,被子随之滑落,萧时善低头看了一眼,瞬间脸颊绯红, 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大红色的布料包裹着两团雪白丰盈, 系带收在背后,陡然勾勒出饱满的弧度,本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但这般贴身裹着,顿时成了清甜圆润的水蜜桃, 果香四溢,沁人心脾,那抹雪色如酥酪般诱人, 让人恨不得抓起一捧雪含到嘴里,好压下心头的燥热。 萧时善虽然已经嫁了人, 但身子还青涩得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贴身的衣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不合身了,穿得紧了容易勒得胸口疼, 常嬷嬷给她做贴身衣物时都会做得稍微宽松些, 并且是往那精致秀雅上靠拢,可她身上这件简直俗得没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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