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马车外轰隆隆的雷鸣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没有其他车马的响动,也不似东平伯府别院的热闹喧哗。 萧时善努力地撑起身子,靠近车窗往外瞧去,车帘被风吹得翻卷起来, 雨滴打湿脸庞, 心里顿时一沉,外边风雨交加,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四下里瞅了瞅, 并无可用的东西,突然想到头上的发簪, 便急忙蹭着车壁, 把斜插在发间的珍珠发钗甩了下来。 萧时善握在手里,用发钗的尖端去划手腕的布条,雨声嘈杂, 遮盖了车厢里的声音, 刚把手腕的布条撕开,没等她松上一口气, 就听到车厢外一个男人催促道:“快点快点,那边有片林子,就在那里停下,老子快忍不住了,先快活一回再说。” 另一个男人粗声道:“上头还等着呢,你先把人碰了,到时候怎么交差?” “怕什么,那位侯府小姐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可是说让咱们随便玩的,你不敢碰就边上待着,我可忍不了。” 萧时善咬紧了牙,既是愤怒又是惊惧,她不知道这二人要把她带到哪里交差,但他们提到侯府小姐,她瞬间就想到了萧淑晴,还有今日一反常态的陈氏。 在极度愤怒之下,反而将惊恐压下了几分,萧时善快速解开脚上的布条,只在脚上虚虚地系着,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住,她紧攥着发钗,闭眼躺了回去,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 下一瞬,车厢的帘子忽地掀开,风雨涌入车厢,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钻了进来,看着躺在车里的美人,咽了咽口水,搓着手扑了上去。 “美人……呃呃……”发钗尖端没入男人的脖子,男人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了萧时善一脸,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眼睛都染上了血色,视线里一片血红。 她攥着手里的发钗再次往前用力,把剩下的一截全捅进了对方的脖子里,涌出来的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淌。 男人瞪大了双眼,鼓起的眼睛布满血丝,没有料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会有胆子用发钗捅人脖子,鲜血汩汩涌出,他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一张嘴又吐出一口血。 男人比女人的力气大,即使这是个三寸钉,在被捅穿脖子后,居然还有反抗的力气。 萧时善怕他发出动静,会引来外头的那人,她用布条慌乱地去塞男人的嘴,手里的发钗拔不出来,就使劲往里摁,也不知道她方才哪来那么大力气,竟能捅穿对方的脖子,再让她刺一次,怕是也使不上劲了。 她用团起的布条死死摁住男人的嘴,天知道她连鸡都没杀过,此刻怕得要命,完全是硬逼着自己下手,直到男人没动静了,她才敢松了手。 萧时善缩回手,那支发钗还插在男人的脖子上,她也不敢去拔,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愣神了几息,她很快回神,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赶紧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瞧了一眼。 外头还有个粗壮高大的汉子,单凭武力,怕是十个萧时善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好在那人这会儿下了马车,正在树前方便。 萧时善抓紧时机,悄悄出了车厢,攥着马车的缰绳,猛地扯拽了几下,只听得一声马嘶,马车突然驶了出去。 那汉子听到动静瞬间回头,提着裤子追了上来,粗声喊道:“胡三,你他娘的干啥呢,快抓住这小娘们!” 任凭他怎么喊,也没人回应。 男人在后面狂追,萧时善不会驾驶马车,只能不断地鞭打,可道路难行,马跑得越来越慢,后面的男人逐渐追了上来,正在她拼命鞭打之际,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吓得萧时善尖叫了一声。 却原来那胡三还存了一口气,此时浑身鲜血,面色苍白,模样十分骇人。 萧时善咬着牙,狠下心来,一把抓住那只手,把人拽出车厢,伸腿踢了下去。 胡三摔出马车,扑在泥水里,最后一口气也摔没了。 这会儿工夫,后面的汉子追了上来,萧时善急得不行,可这马就是不跑,她摸出头上簪子,胡乱地扎了几下马屁股,马受了疼,登时扬起马蹄,狂奔了出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这片树林。 “公子,这里有具尸体,刚刚咽气,是被一支镶珠发钗刺穿脖颈,失血过多而亡。” 李澈下了马,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拔出那支发钗,摩挲了几下,收拢在衣袖里,略一思索,循着地上的车辙,带人追了上去。 天空乌云密布,闪电撕扯着天边黑沉沉的厚重云层,天色昏暗,看不出时辰,雨雾迷蒙中连方向都无法辨清。 萧时善紧紧地抓着车辕,才没有被甩下去,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个高大男人的声音仍然响在耳边,她扭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那人攀在了马车后面,一路都没甩掉。 男人桀桀地笑:“你等着……看老子不弄死你……” 马车狂奔不止,萧时善暗暗祈祷马车千万别停,如果不能把那人甩下去,这会儿停住,她只有死路一条。 失控的马车在大雨中没有方向地前行,萧时善感觉到车底有响动,她低了低头,突然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从车底露了出来。 那死去的胡三不过是专门替人办阴私事的小厮,主人吃肉他喝汤,气焰嚣张了些,但没什么本事,是来跑腿盯人的,可追了萧时善一路的这个汉子却有些武力在身上,是出力气的打手,攀着马车跟了一路,居然从车底爬了过来。 萧时善抬脚踹了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脚,她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拿着簪子使劲刺去,男人紧抓着不放,还在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上马车,这时马车穿过林子,直直地撞向了树干,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 萧时善被撞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滑行了一段距离,浑身疼痛难忍,她抬头望了望,趁对方没爬起身,她忍着疼往前跑去,她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人抓住。 她拼命往前奔跑,嘴里满是血腥味,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仿佛是到了一处山坡上,大雨下得她睁不开眼,突然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身体的每根骨头都疼得厉害,庆幸的是坡度不高,她也是福大命大,没磕到要害的地方,萧时善把身子挪到石壁前,发现这处地方往里凹陷,像一个极窄的山洞,她往里钻了钻,蜷缩起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扯过外边的树枝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外面又是打闪又是打雷,仿佛要把一整年的雨水全部倾泻下来。 天空黑沉沉的,萧时善身体蜷缩,疲惫地趴在手臂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在风雨中忽远忽近,听起来有些像李澈的声音,飘飘浮浮,如在梦中。 萧时善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她被树藤缠绕住身体,向他呼救,他却见死不救,还嫌弃她哭得丑,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没两个月他就得续弦。 男人就是这么负心薄幸,着实不必太高看他们,到时只见新人笑,哪里还记得她萧时善是哪根葱。 旋即想到陈氏和萧淑晴等人的得意,旁人可有可无的惋惜,萧时善咬紧牙关,陡然生出几分不甘。 风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呼喊,“萧时善!” 萧时善愣了一下,分不清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还是真的是李澈在叫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不敢轻举妄动。 护卫已在周边搜了个遍,至今一无所获,时间短暂,她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十里地。 “萧时善,出来!” 这声呼喊又清楚了些,莫非真的是李澈,萧时善身上没了力气,手软脚软的使不上劲儿,她努力地抬起手,正要拉开身前的树枝去看看情况,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身前的树枝被霍地扯开,萧时善吓了一跳,愣怔地抬起头。 李澈的手臂撑在石壁上,俯身看向了她,他呼吸微促,浑身湿透,是他平时罕见的狼狈与冷肃。 而萧时善此时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白皙的脸颊上溅着泥点子,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发髻歪斜散乱,衣裳脏污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刮蹭磕碰的道道血痕。 萧时善傻了似的愣住了,旋即想到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衣衫。 李澈半蹲下来,抬起她的脸,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脸颊的血痕,他倾过身去,闭了闭眼道:“怎么不出声?” 萧时善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揪着自个儿皱巴巴的脏裙子,“我怕自己听错了……”如果外头的人不是他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她的声音不大,此刻雷声震耳,本该轻易地盖过去,但李澈每个字都听得清楚,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抱到了怀里。 他抱得她有些紧,却奇异地带来了某种安定,萧时善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忽地断开,嘴巴一瘪,顿时滚出了泪珠,什么恩恩怨怨都可暂时抛在一边,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拼命地往他怀里埋。 一旦开了闸,眼泪就没完没了地往外流,她抓着他的衣袍,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一片湿滑,也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水,压抑多时的恐惧不安终于得到宣泄,哭得狠了还张嘴咬了他几口。 李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轻抚着她的脊背,即使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仍陪着她在这犄角旮旯里待了半天。 萧时善太累了,双腿不停地打哆嗦,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不敢有丝毫松懈,此刻松了心神,脑子就有点发晕,她靠在李澈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 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李澈低头看了看,解下披风裹到她身上,将她从狭窄的石壁间抱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萧时善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率先看到的是挂在顶上的葛布帐子,屋里光线昏暗, 外面依旧下着雨,分不清白天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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