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才带到了。” “多谢。” 在外踌躇几几步,桑宁抬手敲响了木门。 “有人在吗?” 听到里屋有脚步声响起,桑宁却后几步,等到了开门人。 那人一脸凶相,从鼻头到侧颈有好长一道疤,皮肤黝黑,特征明显。桑宁记得此人,他是汝阳王手下的一个侍从,并不是沈时安手下的。 迷茫间她后退一步,正迎上沈岳山带着人过来。 “桑宁姑娘,别来无恙。” “你,你骗我。” “哈哈哈,姑娘说笑了,这门可是你自己敲的。”沈岳山说完话,将手里一条红绳摆在了明面上,桑宁见着一愣,脑子里嗡一下。 这是,当初父亲过世时,她亲手编织的安魂红绳。 “我爹他。” “这下桑姑娘可以好好坐过来谈话了么。” 桑宁抿了下嘴,指头哆嗦一下,随着他的手下们进了房门。 只听“吱呀”一声闷响,门重重地合上。 “我爹究竟同你们汝阳有没有牵连。” 沈岳山笑了声,差了手下亲自布菜,“若是本王告诉你,你并非桑衍之女,或者说,你才是我们汝阳人士呢。” * 楼上雅间,舞乐正酣。 重回上京,又回去了一趟丞相府,裴沐心里紧压的大石头才堪堪落了地。 他虽未在无方镇及其周边地区成什么大事,可也落了几方暗地里的仇家,先前桑丞相满门皆灭,丞相之位辗转流落到了他们裴家。 若可以,他希望今后的所作所为都不要牵连到家族才是。他自己一个人时可以行事毫无忌惮,可裴氏大大小小一百来户人,同样也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若有一天难以两全…… 这般思索着,他淡青色的云袖轻轻划过窗台,再一抬头,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燕将军。 可他再往后看,却没看到阿宁姑娘。 见人进了堂,他忙起身参礼,“燕将军,别来无恙。承蒙您关照,裴某才得以绝处逢生。” 燕临安轻轻点了下头,将裴沐信中所要的药材都一一码在了墙边。 “喏,你要的东西,都给你带齐了。” “多谢将军。” 他摆摆手,抬袖饮了一盅酒,“不必介怀,眼下陛下也让我彻查此事,于公事上,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当然,裴大人在无方镇的所作所为我皆有向上通传,眼下陛下让你、我、还有大理寺少卿杭远杭大人一同理事,争取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裴某,自当尽心尽力。还有就是…燕将军的小妹,近日来可还好?之前问她借了几车朱华草,药材虽还未来得及施展,但日后也有大用,在下还想当面道谢。” 燕临安同他一笑,碰了碰他指间拢的酒杯,“没关系,我小妹的事,你好感谢我也是一样的。” 裴沐闻言尴尬一笑,将酒饮尽,又听他说道:“她在楼下有些事,过一会儿便上来了,再等等吧。” 再等等,我心里可比你焦灼更甚。 * 几日前陛下召见燕王聊聊家常,李砚修乘了快骑从无方镇赶至上京,眼下无方镇又有急事,他又要匆匆赶过去,一连几日都未睡好。 而今刚归万蛊坊,他刚要安然歇息,蝶衣便来报有人传信。 他微蹙眉头,披了外衫,向门外喊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位老者满身灰土拄拐走来,一脸殷切相,手中还捏了一副画轴。 “你是…我从未见过你。” 李砚修从里面转过头,那老者见了他急忙低头,他看到他脚尖划到手臂弯折处正好被侧窗的一缕月光掠过,一身纯白光洁惹眼,容貌似玉。 他转过来的同时,腰间玉环叮当作响,俨然一位富贵公子。 可竟是这般男子远名在外,令众蛊毒药者闻风丧胆。 相比毒公子一词,明明谪仙更适合来形容他。 “属下是万蛊坊的散修,平素喜欢鼓捣一些花草药毒,前些日子我本因年迈闲散度日,可谁料还真让我捡到个宝贝。” “副坊主请看。” 他把手中的一颗万死草放置于一个透明玻璃器皿之中,注入水后趁势往里面放了一条小鱼仔,可由于草的毒性较大,小鱼很快便翻了肚皮,一副死状。 他将死鱼捞起来后,又往里面放了一条鱼,趁它垂死挣扎之际,他赶忙往器皿中滴了几滴血液,也正因为这几滴血液,小鱼居然得以存活下去。 整个过程中,李砚修面色平静,良久他睨着桌案旁那条死鱼道:“万死草,鲜少有解药,再加上鱼类生命力较脆弱,得以偷生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 他几步踱至那老人身前,俯身探过去揪住了他的领子,沉声道:“所以我好奇,您是如何做到的。” “这血,又是谁的?” “哎哎哎,属下这就说。”他快步杵着拐过去,将随身带来的画轴奉上,“此女子便是这血液的拥有者,她一定能做我们毒人试验的最佳母体。” 见这人如此激动,李砚修心里也好奇起来,可这丝侥幸在他瞥到画像的那一刻轰然倒塌,是桑宁。 “好好好。”李砚修面色上高兴得紧,他差蝶衣服侍这位老先生快快坐下,却当着他的面将画像烧毁。 房中炭盆的火烧得正旺,顷刻间那副像便散为灰烟,溺在了空气之中。 “副坊主,您…何以如此啊?” 蝶衣适时奉上一盏热茶,让老人放宽心,他便接过了手中的杯盏,恭恭敬敬将其一饮而尽。 “你找到的这个人,坊中皆不许动。” 那老者闻言忽地暴躁起来,目眦欲裂出声道:“可是,可是毒人计划乃是坊中数年来致力于的大计,您怎可” “莫非,莫非副坊主同那位女子之间,有私情相授!” 蝶衣将他拦下,呵斥道:“大胆,竟敢妄议副坊主。”
第43章 沽酒设宴 “蝶衣, 无妨。”李砚修将蝶衣唤了回来,老者还在不断哆嗦的腿险些站立不住,被李砚修一把扶起来, 搀到了身旁的一座黑木椅之上。 “您…” 老者心中不免奇怪,却没有再问。 “婢子无状, 可您方才讲话也属实唐突, 两相对比, 我倒可以不在意。不过…” 他俯身过去, 将那个玻璃器皿拾进手心, 像观察着一件至宝。 “老人家手里可还有这血浆了?” “有有有, 副坊主若需要, 我再跑一趟给您取过来便是。” “不必烦劳,”李砚修回眸望向蝶衣, 沉声道:“我让蝶衣同你一道去。” 他又踱过来身,冰冷的眼神至高而上往下睨着他, “您方才所饮,可以解数年来在万蛊坊这些年里你所服过的毒药余毒,希望您嘴巴严实点,不然, 死的便是你自己。” “我手下人命不少, 倒是不介意再加上一条, 可你,却只有一条命了, 还是一条风烛残年之命。” 闻言老者扑通一跪, 尽展赤诚, “是,小的明白。” 片刻后人影散去, 李砚修眼神凝着堂内上下窜跳的火舌,烛亦随风摇曳。 * 上京望江楼一楼,桑宁在一大桌子佳肴面前抬起了头。 窗户外渐起一阵微风,她将被风吹至额前的碎发挽至脑后,冲沈岳山眨了眨眼。 “汝阳王,我已经吃了好几口了,您可以开口讲话了吧。” 这般讲着,桑宁捂了捂身下咕噜出声的胃,这声音大抵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确实也饿坏了,可她没想过在这里饱餐一顿,一来人不熟,二来被这么多人注视,任谁都会不自在。 汝阳王冲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她们将桑宁面前的那一方地方收拾了个干净。 汝阳王冷不丁撂下一句话,直愣愣砸向桑宁,“那个,本王是你的亲舅父。” 只听轰隆一声,门扉被钝器撞开,在场众人皆将汝阳王网至身后,沈岳山倒是不慌乱,他紧捏了桑宁的肩头,将她带至自己身侧,并严肃地望着来人。 来人是一身玄衣周遭带着寒气的燕临安,他身后还跟着着一袭青衫的裴沐,以及两位身后所带来的诸多武将和侍从。 燕临安不知偷听到多少,他抬起手中的冷剑,将它置于身前,冷言道:“汝阳王,我不知你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可哪怕您所言非虚,在下也依旧认为,一个人的阵营不应该按血缘来划分,而是从心。” 桑宁转过身,抬眼看向沈岳山,问道:“王爷,所言非虚?” 沈岳山没有接话,从她发间取下了那支白玉簪,“这物什,是你丞相府的娘给你的吧,其实她并非你生母,而是我亲妹玉嘉郡主的贴身婢女,她同你所谓的父亲,也未有过夫妻之实。” “只不过是当时你母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你逃亡时,他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养,便是十余年。” “而你的父亲,他确实未与我有私下里的公事来往,皇帝陛下降罪于他,非我所为,当然,李承也是被贼人蒙蔽,想必真凶是谁,你心中已有了论断。” “刑部尚书,尹天,对么?” 汝阳王颔首拿了杯盏,似是默认。 “我知道了,但是我绝不会听信您的一面之词,孰真孰假,我自有论断。” 桑宁刚要走,却被汝阳王抬刀挡住了去路。 燕临安那边看着,也抬高了握冷剑的手臂。 “跟我回去再说。”汝阳王手中握着刀柄拦着人,眼底里却不见半分亲情。 也是,一位从未养过一日的亲人同陌生人又有什么分别,靠可怜的血缘关系吗? 桑宁自腰间探去,握了自己的那把匕首,朝他伸了过去,“若是今日,我非要走呢?” 言罢,一堆人围着桑宁冲了过来,沈岳山高高伸了下右掌,他们又通通退去,戾气尽消。 “可以。”他这般答道。 “啊?”答应的如此快,桑宁都不敢相信。 “本王说可以,今日夜已深,本不适合多做打扰,但是明日你须得来府上一次,我们到时再做叙话,你可答应?” 说话间沈岳山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在了桑宁手心,他说道:“你且走吧。” “但是明日若本王沽酒设宴等不到你,可要派人过去寻你了。” “嗯,我知道了。” 桑宁哑声回他,暗暗捞着了燕临安的手臂,走出了内堂。 门既阖上,好想里面的纷乱诸事,再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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