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偏头看了流苏一眼,有点无言以对。昨天她叫流苏好好收着香料,没想到她转头就用上了,而这香的香味极淡,她竟没发觉。 卫襄鼻子灵得很,流苏一说完他立马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世子长兄身上的味道。”卫襄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盛媗惊道,“长兄送了香给媗姐姐?长兄几时这么大方了?” 香料在边关算是稀罕东西,但在兴陵显然不是,卫襄这么说,只能说明卫衍惯来“小气”,很少会送东西给别人。 盛媗正要接话,卫襄上前一步,笑嘻嘻凑到她跟前:“媗姐姐,你那香能分我一点吗,那香可是好东西,长兄的鹤山院养了好多猛禽,但要是身上熏了那香,那些畜生们闻到熟悉的味儿就不会攻击进院子里的人了。” 盛媗这才明白过来卫衍送香的缘故,但她又想,自己这两回是为了御赐的衣裳破损才去鹤山院的,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去,赠这香其实没什么用。 不过别人所赠的东西实在不好私自转赠,盛媗正想怎么拒绝,柳氏已经先帮她一口回绝了。 “就数你最贪心。”柳氏道,“你长兄的院子不让别人随意进去,你要了香有什么用?”柳氏目光一扫,又往卫襄腰间一指,“你之前常戴着的那块芙蓉玉佩呢,花了五十金和人家抢来,这才戴了多久,就又扔到一边落灰了?” 被柳氏当着盛媗的面点破了他的纨绔行径,卫襄脸上有点尴尬,他挠挠头:“我今儿想起来打算戴着,一时没找到,许是放在哪里忘记了。” 柳氏柳眉一竖,轻斥道:“混账,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这东西怎么能随手扔。” “一时而已。”卫襄忙道,“兴许过几天它自己就出来了……好了好了娘,我们快出发吧,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三个人出府上了马车,柳氏趁在路上给盛媗介绍起宫里的人。 “当今圣上性情宽仁,你见了不用紧张,更不必害怕,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好。这会儿进宫还见不到圣上,要先去拜见皇后,宫中已无太后在位,但在皇后宫里你大概还会见到一些高位的妃嫔。” “皇后为人平允和顺,曾诞下皇长子,但可惜孩子两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如今的六皇子生母庄妃早逝,是养在她膝下的养子,你在皇后面前说话避忌此事就是。” “宫里最得宠是淑妃,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十七公主;宁妃是三皇子的生母,曾经也一度十分得宠,不过后来失宠了;康妃的四皇子养到七岁得了重病夭折了,如今不大爱出门见人,兴许见不到。 柳氏说了许多,就是没提到太子,盛媗一边点头,一边有点想问太子,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柳氏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太子领皇命去了遵州办事,暂未回来,今日见不到,太子的母妃德妃也死了二十多年了。” “哦。”盛媗被看穿了心思,红着脸忙应了声,心里有点失望。 卫襄在一旁憋了半天,终于插进话:“媗姐姐,今日进宫你最要当心的就是端王,若他来了可千万躲着。” “端王?”盛媗对兴陵的了解实在有限,在今日之前,她甚至没听过端王的名号。 卫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端王的母妃是最得宠的宸妃。” 盛媗眨眨眼。 最得宠的不是淑妃吗? 柳氏接过话:“宸妃过世多年了。” 盛媗还没来得及将这句话消化掉,卫襄急忙忙又说:“宁妃当初失宠,就是因为误闯了宸妃埋骨的繁花台,端王是宸妃的儿子,为人又阴鸷狠戾,媗姐姐你千万要躲着他。” 嫔妃死后多是葬入皇陵,至于宁妃误闯的繁花台,显然是在宫里,宸妃死后未入皇陵,却被埋骨宫中,是皇帝为了方便时时祭奠缅怀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宸妃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盛媗这样想的时候,柳氏握了握她的手:“别听他胡说,端王性子虽孤僻,但不是坏人,你不必害怕。” 盛媗乖顺应下,心里倒也不是很害怕,毕竟她和端王至多也就打个照面。 进了宫,宫里比国公府大得多,盛媗很快晕头转向。 深宫高墙越发衬得人渺小,一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被宫墙割裂开一般,仿佛随时会塌压下来,盛媗看了两眼觉得不舒服,就不再看了。 见过皇后和几位妃嫔,到了傍晚在宫宴上盛媗才见到皇帝。 皇帝是后到的,帝王从门外大步走进来,身后纵无千军万马,也显得声势赫奕。皇帝年近五十,操劳国事让他鬓发夹白,不如卫国公显得年轻,但也是英武的,龙行虎步,气宇昂昂。 皇帝走向龙座,经过盛媗面前时停下脚步:“你是盛媗?” 皇帝脸上带着笑,盛媗行了个大礼:“臣女正是盛媗,见过陛下。” “好样貌,比兴陵女子多了几分英气,别有一番气度,随了你父亲。”皇帝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朝龙座走。 柳氏看了盛媗一眼,盛媗忙谢恩,皇帝坐下后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礼。” 皇帝落座,宣布开宴,盛媗紧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下来。 歌舞上场,卫襄凑近她,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几位皇子,带着她一一认了一遍人。 卫襄话说得很快,盛媗来不及细看,只大概知道都长得十分赏心悦目,直到最后,她匆忙的视线才随着卫襄一起在一张面具上停下。 “我还以为端王不一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卫襄用下巴点了点斜对面一人,“那个就是端王。” 盛媗奇道:“端王为何戴着面具?” “不知道。”卫襄撤回身子坐好,“或许长得丑?又或许脸上以前受过伤?反正他一直戴着面具。” 盛媗看着端王,心想长得丑应该不是,毕竟皇帝的几个儿子都长得挺好看的。 端王除了戴着面具,与其余皇子看上去并无太大差别,这只是指外形上,至于气质,那就差得远了。 别的皇子脸上都没戴面具,但举手投足却好像都戴了无形的面具似的,一个个长袖善舞,觥筹交错间笑容几分真几分假,旁人都看不透。端王虽戴着面具,但明显坦然真实得多,他不跟人说话,也不跟人喝酒,周身毫不吝啬地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挑长的腿肆意横斜,散漫得几乎让人以为这里不是宫宴,是他自己府邸的寝榻。 盛媗有点好奇,盯着端王看了一会儿,而这时,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陡然朝她看过来。 那目光和他的面具一样冷,盛媗慌忙避开视线。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心口还砰砰直跳,无端有种心虚的感觉。 一曲歌舞过半,卫襄突然缩了缩身子,极力往桌面匍匐,像是生怕被什么人看见。 盛媗不解,正要问,忽然有个声音道:“喂卫襄,卫衍哥哥来了没有?” 卫襄从桌面上支起来,一脸苦大仇深:“十七公主,你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长兄来没来你看不见吗?” 原来是十七公主。方才卫襄略过了这位十七公主,盛媗便也略过了,这会儿人到了跟前,盛媗看清是一个小美人,圆脸蛋大眼睛,还有两颗虎虎生威的小虎牙。 十七公主道:“卫衍哥哥每次都躲着我,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知道长兄躲着你你还找他,你怎么这么……”卫襄被十七公主一瞪,适时把大不敬的话咽了回去,蔫巴巴道,“长兄今儿没进宫。” 十七公主闻言眉头拧了拧,但好像也并不意外,没再纠缠,转身离开。 然而,转身转到一半,她忽然又转回来,这回是看着盛媗:“你是盛媗?” 这话刚刚皇帝问的时候盛媗已经答过了,公主也没等她再答,下巴一扬,雄赳赳道:“乡野粗鄙之人,能嫁给太子哥哥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你最好对太子哥哥一心一意,别想着什么高枝都去攀一把。” “啊?”盛媗听得莫名其妙。 十七公主对盛媗的反应很不满意,正要再说,柳氏和旁人说完话,这会儿凑过来笑道:“十七公主,今日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 十七公主看见柳氏简直换了一副面孔,当即笑盈盈回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到一边说话去了。 盛媗呆了一会儿,卫襄低声说:“十七公主从小就喜欢长兄,估计她是知道了长兄给你捡珠钗那事,嫉妒你呢。” 盛媗眉头拧成一团:“不就是捡个珠钗吗,这有什么?”她一顿,又困惑道,“不是,这么点小事怎么还传到公主耳朵里了?”
第6章 落水 卫襄斜眼看了盛媗一眼,眼尾勾着笑:“媗姐姐你不知道,我那世子长兄虽比不上端王轻世傲物,但待人处事也事不关己得很,别说掉了珠钗,就算是个大活人掉进水里快淹死了,他估计也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拉一把,不过么,长兄对媗姐姐你还算彬彬有礼。” 盛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体味出“卫衍帮她捡珠钗”这件小事有多超出寻常,大概大家觉得稀奇,口口相传就传进了公主耳朵里。 盛媗有些哭笑不得,就捡了个珠钗而已,至于吗? “又胡乱编排你长兄。”柳氏不知什么时候和十七公主说完了话,转头看着他们,她对盛媗道,“十七公主在宫中十分受宠,年纪也还小,性子难免骄纵了些,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嗯,媗儿知道。” 宫宴戌时三刻才散,皇帝饮了酒,或许见了故人之女伤怀,同盛媗说了许多话,多是讲她父亲当年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往事。 离宫的时候已经很晚,卫襄走在路上伸了个懒腰:“进宫一趟真是累,要不是二哥和爹忙着查案子,我才不进宫,坐得我屁股都疼了。媗姐姐,你累不累?” 盛媗摇摇头:“还好,不算很累。” 柳氏牵过盛媗的手拍了拍:“你肯定累着了。”柳氏笑道,“你母亲以前常给我写信,说你小时候特别闹腾,小皮猴似的,叫一只小皮猴端端正正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能不累么。” 盛媗知道柳氏和母亲是故交,但没想到关系这么好,还会写信聊自己的孩子,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 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一年多前哥哥“叛国”,父亲战死,旦夕之间,这茫茫天地中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虽然卫国公府的人对她都很好,但她心里还是牢记着“寄人篱下”四个字,只将卫家人当做东道主,把自己当做借居客。 柳氏说她是只小皮猴,盛媗好像突然感觉到柳氏不仅是东道主,也是一个关心疼爱她的长辈。 盛媗喉间发涩的时候,卫襄凑过来,满脸羡慕:“媗姐姐,我还没去过边关呢,边关什么样,是不是千里黄云、北风吹雁?还是千乘万骑,烽火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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