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吃不饱,农税怎么反而高了呢?”嵇令颐疑问道,“魏国不补贴吗?” “补什么?”老板摆摆手,“种白苑芋的时候提高商税,种稻谷了就提高农税,总之再饿肚子也饿不到上边。” 嵇令颐慢吞吞地吃掉了手中撕下来的一小部分馒头,与老板告别。 * “将军,之前赐给妾身的地有一部分米粟已经可以用于种植了。”嵇令颐展开油纸,将那一小撮稻米展示在高驰面前。 颗颗饱满,质地坚实。 高驰有些惊喜:“你那地上种出来的都是这样好的品质?” 嵇令颐实话道:“每一株都费尽了心思,才有了这一点,妾身又叫人进行了挑选,这才能粒粒优选。” “这样优质的种子,要是种下去,结出来的产量应该也不会低……你说要把这些给赵国?”高驰用手指来回拨弄着,面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是,将军不必心疼,这些品相好的米粟给赵王之前,还需要再加工一番。” 嵇令颐捏起几粒,轻轻一弹便投进了滚烫的杯中。 高驰不明所以。 嵇令颐稍等了一会,又取了勺子在杯中搅动,将那两粒米粟重新捞上来,再用纸一点点吸干水分。 “将这两粒米暴晒后便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她擦了擦手说道,“只不过种到庄稼地里,再勤施肥、勤浇水,也是不可能发芽的。” 高驰神情一滞,终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好。”他将那两粒泡过滚水的种子捏在指尖,稍一用力便摩擦出粉末来,“你将这批粮食都处理好,我会交给赵忱临。” 嵇令颐应下了。 三日后,经过高温蒸熟又风干的米粟平铺在地里暴晒,高驰请赵忱临前往田间散心,顺道将这批粮食供奉上去。 “如此好的品质,将军还说蜀地种不出好米?”赵忱临随手抓了一把,在掌心挑挑拣拣。 “蜀地人口比赵国少,地势如此,种庄稼也难。”高驰嘴巴一开一闭就是生意,“听说最近粮价飞涨,很快就影响到赵、蜀了,这不是……有备无患吗。” 赵忱临没搭腔,他长指如玉,眼神还落在手心那簇米粟,微微张开指缝,让其如流沙般纷纷落下。 “听说将军已经停止向魏国进口白苑芋了?”他语气温和道,“正巧,赵国确实也没那么多粮食了,自顾不暇,一周前已经停了出口。” “难怪饶遵、方承运和易高卓接连送信,求天子拨粮。”高驰恍然大悟,“这平日里天子有个什么安排没见他们上心,吃点苦立刻就哭着找王都要钱要粮了。” 赵忱临顺着他的话微微一笑。 这些都是场面话,要说狼子野心、阳奉阴违,他们俩也跑不掉。 “如果易高卓有所作为,倒也不一定会沦落到饥荒的程度。”赵忱临抬起头,眯着眼望着万尺高空。 日头正烈,连一朵云都找不到,直辣辣地往下晒。 地里腾腾地冒着些灰白的蒸汽,无风静止,憋闷地拢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满地的谷粒,连偷食的麻雀也没一只,全都热的跑进了山林里,黄土地上寂静得让人发怵。 夏日来的太快了。 “青麾。”赵忱临收回目光,揉了揉山根命令道,“谢过将军好意,你速去安排车队,将种子运回赵国,动作快的话,还能赶上第二批播种。” 青麾立刻领命而去。 隔天,第一批粮草运输队伍启程,为了加快速度,队伍头尾还高高竖立着“赵”的旗帜,专挑平整大路前行。 同时,王都那儿传来消息,将魏国占据的中原这块宝地好一顿夸赞,话里话外都是“老天硬往嘴里追着喂饭的地方都没粮食,你找我要?” 三兄弟没法,只能开始“不患寡而患不均”,东边问西边要,西边向中间哭穷。 米价越跳越高,早已超过了之前的天价药材,赵忱临的粮草车队骨碌碌地经过两地交界处—— “啪嗒”一声,掉下了一袋。 那袋子里装的满满当当,一掉下来顿时破了口,品质极佳的粟谷洋洋洒洒地洒了一地。 像是什么再难抵挡的信号,破土而出。 半个时辰后,这批粮草只剩下光杆司令车,连地上的散装谷子也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第19章 “赵国的粮你也敢抢?不要命了!” 家住城郊的孙大娘将门紧紧地扣上,回身急急地对跑出一身汗的老汉说道。 虽然语气惊惶责怪,可是她面上还是掩不住地开心。 知道现在米面市价多少吗? 这抢了半袋子的粟谷要是折合成银两,指不定就能把他们现在住着的茅草屋买下来了。 “大家都抢,再说了一开始我们是不敢……这自己掉下来的,烂地上也是浪费,到我们手里一定能种出来。”孙四万唾沫星子横飞,眼睛发亮,“我们人多,赵王的车队人少,管不住。” 孙大娘蹲下身,她腰腹上肉多,蹲下身的时候有些吃力,可她从扯烂了的袋子里摸了几把粟谷,简直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也太饱满了,老娘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地,第一次见到这种货色。” “是撒。”孙四万洋洋得意,“你没见着,那袋子掉下来时,我们那群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将手上的小半袋粟谷掂了掂:“官府不作为,不管我们下头饿死的小老百姓,那我们管他们怎么发愁跟赵国交代呢?” 易高卓确实发愁,但不是愁魏国抢粮食的事。 这件事儿,甚至还没传到他耳朵里去。 “那两人都不肯?”易高卓嘴上都起了几个大燎泡,“平日里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唇亡齿寒,现在就是几袋米都掏不出来?” 幕僚鲁定在一旁说:“主上此番定要要来粮,这土质是根本的事,要是再浪费一季,粮食缺口就更大了。” 他严肃道:“听闻农税并未降低,而是再次拔高,主上,民间若是疾苦,最终还是要影响到您的。不如暂时开放粮仓,先……” “开什么开!”易高卓不耐烦地驳斥道,“那些粮食都是备着打仗的,用了那些粮食,那两只豺狼还不把我这块地瓜分了?” 他一手揉着嘴唇“嘶嘶”吸气,一边否决:“我看饶遵、方承运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了,这才没有受大影响……可恨的是两人居然把通关路引也关停了,这是摆明了让我自生自灭。” 鲁定低声上谏:“主上要是担心饶遵、方承运趁火打劫、趁病要命,不如将他们两人也拉下水,让他们也无暇顾及。” 易高卓手指一顿,那颗大燎泡终于被挑破了,黄红脓水流出来,苦咂咂的。 鲁定道:“现在还未到饥荒的程度,只要这一季能恢复种植,日子就好过了。” “好。”易高卓点头,“种粮食花费时间久,要毁掉总是简单的。” 他脸上露出些狰狞的表情,狞笑道:“不是喜欢关停往来吗?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谁的命关绝了。” 赵忱临送的第二批粮草行进得更慢,为了赶上时间,连夜里都还在赶路。 易高卓感叹这就是所谓的老天追着喂饭。 黑灯瞎火之时,他命令手下扮成饿肚子的刁民,一见到那高高竖起的“赵”字旗帜,二话不说便蜂拥而上。 不知道是赵忱临还未收到第一波粮草的消息还是怎么的,这第二批的守卫不仅没有比第一波严格,反而更加松散。 那几个看管粮食的后勤兵坐在车尾上,抱着剑垂头打瞌睡,“刁民”将粮食搬了一小半了还未清醒。 要不是其中有一位手脚笨拙的“刁民”一不小心撞了下车舆,还好巧不巧将那木杆子撞断了,生生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后勤兵摔了下来,也许这一车粮草被搬完了也无人发现。 “按住他!”抢粮的人大吼一声,居然比守卫还要理直气壮。 双方撕扯起来,可是“刁民”的数量太多了,像是聚集起来的蚂蚁群,管得住东边管不住西边。 粮草车四面空着,本就是堆叠着运输的,也没个栅栏,人群一拥而上,没一会儿就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大胆!知道这是赵国的车队吗?你们有几个脑袋敢犯岁?”后勤兵被空出来的人手按在地上,勃然大怒。 按住他的人手劲极大,扒拉几下还“咣当”掉出两枚铜板。 饶遵、方承运和易高卓三人彼此心思不纯,连铜币都特意改了样貌,一个雕花,一个刻上了蛟龙,还有一个硬是把铜币做大了一圈。 后勤兵手上捏着的就是蛟龙钱币,这群“刁民”摆明着是饶遵管辖范围的人。 易高卓收到幕僚的汇报很是满意,这群人他好不容易才凑齐,祖祖代代都是饶遵管辖的靖安城的百姓,虽说路引关了,总也不能真把土生土长的民众往外推吧。 有家不能回,也太荒谬了。 “草民听说有粮食可以领,这才叫上了亲朋一起去,反正是在易将军手下……也怪罪不到我们靖安城。” “易将军有易将军的规矩,我们靖安城有靖安城的规矩。”校尉斥责道,“此事禀报上去,还得看上峰是什么说法。” “官爷……您看看这。”这群人连忙从袋子中抓了一把粟谷,凑上前展示。 “知道了知道了。”校尉接过那一把,用布随便裹了裹,“我自会一同交上去。” 易高卓的计策实施的很顺利。 他对于自己两个兄弟的心态把握得相当透彻。 这群人果然三三两两地回到了靖安城,虽然被城门校尉查了又查,可最后还是由家里人出面作保赎了回去。 当然,能这么顺利,与这群人手上大包小包的粟谷多多少少也分不开干系。 这第二批的粟谷都种在了饶遵管辖的靖安城,恰巧落了一夜的雨水,种下的庄稼看着格外喜人,仿佛能预见一季后的大丰收。 当然,前提是如果这次的粟谷中,没有被易高卓放入蝗虫虫卵的话。 * “将军应该提早谋算。”嵇令颐劝道,“饶遵、方承运和易高卓三人并没有齐心协力,饥荒是迟早的事,虽说施粥布善还为时过早,不过倒是可以先出台落户的政策,将消息散布出去。” “这么多空出来的地,落户后也可以闲田改造,至于房子,到时候也可作为集体项目一起考虑。”叶汀舟赞同道,“他们禁止人口流动,将军便反其道而行,鼓励减免过于复杂的路引要求。” “现在饥荒还不严重,来的人少;以后严重了来的都是难民,又要如何管理?”高驰仍然有些局促。 嵇令颐娓娓道来:“房子可以由官府出面暂时以租赁的形式提供,租金则需要民众务工偿还……无论是修理河坝、造路、城墙……但凡是民生基建,都可以提上日程,最重要的就是将人先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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