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很有经验,那檀香在他手里一划就点了火,分了点稻草出来把火引大,再稳稳地搭起了柴木。 火焰映照出两人的脸,嵇令颐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冷得在打摆子了,赵忱临伸手过来帮她解衣裳,说不然会风寒。 她慌忙拦了两下,只说自己来,赵忱临便从善如流地自顾自脱了上衣绞干后把自己的双眼蒙起来,而后稳稳地伸手至她颈后,把海棠红的小衣细带一抽,流畅地解了下来,好像早在心里预演了百遍。 这之后他便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屈膝坐下,用宽厚身体将她挡住,温声让她不必着急,一定要把衣裳烘干。 听着身后短暂的安静后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赵忱临慢吞吞地捻了捻手指,停下后又不满足地摩挲了两下,神情自若。 其他都可以不动,那条心心念念的细带一定要解到。
第87章 嵇令颐大概烘干了下贴身衣物后就穿了回去, 她伸手去拉赵忱临,想让他离火苗近一些烤一烤,可甫一碰到他的后背, 却发觉他明明背对火焰可背上仍是冰冷僵硬。 她皱眉, 想起这段时间他好似一直体温偏低, 心里不禁一紧, 想也没想三下五除二解了他眼睛上的衣裳架在火堆上,声音不由地严肃了起来:“你怎么会冰成这样?” 赵忱临慢吞吞地后仰了上半身, 坐姿散漫, 侧过脸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 不太在意:“估计是寒毒快发作了。” 他倒是四平八稳,嵇令颐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坐立难安,惊呼道:“你说什么?” “已经好了许多了,先前发作的频繁, 自打被你约束着, 不知已逃掉了几次。”他见她湿发未干,搭在肩膀后又浸润出一条条水线, 有些嗔怪地扯过他的衣裳想为她绞干头发, “不是让你把身上都烘干么?着急什么。” 嵇令颐哪里还等得住, 她抬手掐住他关内为其平脉,仔细思辨只觉指下脉律浮紧凝滞,细若游丝, 眉头皱得更紧。 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这荒郊野岭的, 也不知道哪里去寻药石,只能暗暗祈祷他自己扛过去, 可千万别在此时发作。 想及此,她看他浑身上下哪哪都不顺眼哪哪都看起来惨不忍睹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连忙拦下欲为自己拧干头发的赵忱临,转而蹲伏在他身前先处理他身上的伤。 他手臂上被扎伤的伤口一直在往外流血,脱去了衣裳后顺着手臂不住地往下流,几乎爬满了半条胳膊,吓人非常。 嵇令颐挑了内里衬裙干净的布料撕了两条下来,见他兴致勃勃地拿手指缠绕她的发尾,便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歪了下头后冲他横放在腿上的剑努努嘴:“割下来。” 赵忱临一怔,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胯间看了一眼,抬起头:“割下来?” 虽然一脸茫然,他还是抽剑出鞘递给了她,像是被人牙子发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 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拐弯抹角与她商讨的模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她切了一段干燥的下来,在火上点着了后用布条接下了灰,简单处理了下他的伤口后把发灰撒在血肉模糊之处敷好,然后再用布条束紧了。 她一边动作一边解释:“这是发灰,没办法的办法,以前村子里会用这个土办法止血。” 赵忱临乖顺地“嗯”了一声,将剑鞘放在一旁,而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他腿上,诱哄道:“蹲着做甚,多累啊。” 他让她坐实在自己大腿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专心致志一心投在他身上的认真模样,心里又酸又甜地摸了摸她那截短的发,爱不释手的样子。 他虽狼狈可看起来心情颇佳,但嵇令颐却被他缠得满头大汗,只因她处理着他的伤口,他就像安分不住的家犬一直往她身前凑,她几次推开他的下巴对方都乐此不疲地挨过来。他在她手里寒毒发作的次数不多,可一次比一次磨人,也许是人在病中总有些反差,他的口吻中含了一丝与她撒娇讨好的意味,还要求把他的发梢也割一段下来燃成灰一同按进他的血肉里。 他近乎失落地欢喜道:“别人结发两不疑不过也只是装进香囊里,我们融入血肉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嵇令颐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伤感,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试问道:“我们没来得及成亲拜堂,你是不是很遗憾?” 他却不言不语,抿紧了唇,再次靠过来单臂搂住她,而后将脑袋埋进她的颈边。 他的身量在男子中也偏高,与她相比更是高出一大截,每次拥抱时都要迁就地躬身俯下,好在她眼下坐在他遒劲结实的大腿上,垫高了一截。 他舒服地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在她发间轻轻嗅了嗅,闻到熟悉的温香后才周身舒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连呼出来的呼吸都是冷的。 他调整了下两人的位置,手臂绕过她腰身一圈紧紧地箍住她,确认她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后才安心靠着不动了。 架在火上的衣裳缓缓升起气雾,袅袅腾腾,落针可闻。 嵇令颐心里一跳,这次没再推开他,反而用手心捂了下他冰冷的脸颊。 她说:“你振作点,熬过去,我们就喝合卺酒。” 颈边人默然不语,像是睡着了。 真糟糕,嵇令颐咬了下下唇,果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他的寒毒还是发起来了。 她呆坐几息,回过神后收回已经被烘干的衣裳套在他身上。那只受伤垂地的手倒是好摆布,可另一只圈住她的臂膀却像是铸铁似的硬水泥,怎么扳都纹丝不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将衣裳给他穿回去,反将两人一同倒在铺了稻草和香案绒布的地榻上,最后只套进了一只袖子勉强披在他身上。 剑躺在外侧,她与他贴得紧密。天色愈暗温度越低,身上寒气将他折磨得越痛苦,他无知觉地往她身上汲取温度,贴得越来越紧,最后几乎是掐着她的腰肢好像要钻进去融为一体。 两人的方位不对,倒下时嵇令颐才是那个靠近火堆的人,她被箍得喘不过气来,前后冰火两重天,手脚都发麻了。 她记得之前为赵忱临针灸时他是间断性昏迷的,抱着那一丝希望拍拍他不住地轻声唤他的名字,想让他恢复清明后松开她调换位置去烤火。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叫唤得越多,身前的人抱她越紧。他身上轻微地打着颤,连那两条修长有力的长腿都缠上来将她锁在其中,嵇令颐莫名有一种被大蟒缠绕绞杀的错觉,只觉得自己腰腹之间一定是被掐出青紫了。 她叫得口干舌燥,最后只能挫败投降,由着他将自己当作方枕搓圆捏扁,尽心尽职地充当一只不会说话的兢兢业业的火炉。 她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姿势下完全睡不着,本想着熬到早上先看看他的状况,结果二更时赵忱临身上渐渐恢复了体温。她还来不及高兴,这温度似乎又太高了些,平脉一辨应是受寒后又烧了起来。 真真是焦头烂额,她推他几下仍然不见反应也不松手,挣扎几下后膝盖居然一不小心触到意外热意,让她一时错愕后倏然变了脸色。 她像是松了线的皮影戏小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可有些事不是装死就能解决困境的,起了苗头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嵇令颐脸上五颜六色,又羞又恼,手脚都发麻,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压着声音骂他:“你这人真真是可怖,人昏着,它混着。” “你倒是让它也变得病怏怏啊!或者你也学着它赶紧给我醒过来精神精神!我手要断了!” * 赵忱临好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不少见,他太熟悉这个地方,像是梦中梦一般,他知道自己陷在寒症中,这里东南西北无论往哪走都是一样的。 没有尽头的路,没有星辰光亮作为海市蜃楼,本就是一片荒凉沼泽,他独身一人,也没有想要去往的地方。 他懒得动,原地坐下等这场无聊的梦过去,可是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远处居然飘飘渺渺地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声一声,好像在叫一个人。 他沉心静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可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带着钩子,熟悉非常,叫魂似的把他所有的神思都抽走了。 他鬼使神差地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一如既往,往哪走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仿佛鬼打墙般,赵忱临却少见地没有失了耐性,不紧不慢地朝着声音走去。 脚下突然踩空,失重感一瞬间袭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忽然坠入了碧色湖水,将他全身包裹。 身体比大脑更早做出求生的反应,他腰腹一挺就要往上浮,脚踝上却忽有一只如嫩荑般纤纤玉手拉住了他。 他拧着眉朝下看,依稀可见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散着青丝如海藻一样遮住了模糊面容,不似凡间人。 他听到她在叫他,一声比一声缱绻磨人。 原来叫的是他的名字啊…… 她把他往水下拉,往深处拉,四周全是水,失了颜色似的,唯有她颈间一条细细红色系绳艳得让人心颤。 他问她是不是水里的精怪,她不回答,他却也鬼迷心窍般由着她把自己带入再也浮不上去的深度。 不知多久,那水妖终于松开了他,她把他往一块暗石上一按,下一息忽然跨坐在他腿上,紧紧地贴着他,以耳鬓厮磨的姿势。 而他居然也缓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了她,柔软又温暖的一团,他这才发现自己比精怪还要冰冷。 那水妖再没了其他动作,两人安静相拥,似乎格外默契。 赵忱临埋在她的发丝之间,明明是水底,他居然还能闻到身前人发间的香气,馥郁又沉醉。 顷刻之间,他好似被驱散了长久的孤寂和苦寒,原来梦境中除了无穷尽的黑暗还有其他,他不是独行,有人唤着他的名字来拥抱他。 他逐渐有些不满足这样的美好不过昙花一现,撩开她的长发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几次温声问其名讳,对方都闭口不答,只是那细长笔直的腿不声不响地勾住了他的腰,交叉在后腰上。 如烟如雾的长发眼看着终于要被拨开,赵忱临紧盯着身前的人,谁料不知是他不小心勾缠住发丝时带到了还是怎么,系在脖颈后的那条海棠红的细绳突然断开,轻薄的布帛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掉在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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