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一颤,呼吸一下子便乱了,缠住手指的发尾幽幽荡开去,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那水妖瞧着比他镇定多了,反弹琵琶似的娇娇地将铺在背上的发捋到身前,要遮不遮的样子,而后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两人像是绵软无根的柳絮一样轻飘飘地双双跌倒在暗石上。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心底的蝴蝶忽然振翅飞了起来。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他抱紧她,有些怨又有些甜蜜:“颦颦,你怎么才来。”
第88章 赵忱临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他的脑子还有些昏沉,缓慢重新闭眼后复又睁开,这才发现嵇令颐近在咫尺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副怨念深重的模样。 他一愣, 忽而发现两人纠缠不休的姿势, 梦里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几乎是如闪电般缩了下手指,又死死忍住了, 怕自己一惊一乍在她面前太丢份, 只状似无意地松了松手臂把她放出来。 嵇令颐一把扔开他的臂膀, 终于得以仰面躺在地上。她动作太大,宽松的袖口往上掉,露出手臂上一块红痕,那是压久了才会有的浅绯色凹陷。 她抬手看了一眼,愤怒地举在他眼前冲他挥了挥, 眼神谴责, 而后又去扶自己的腰,长吁短叹。 赵忱临身上都是一层浮汗, 梦里的场景挥之不去, 他心跳极快, 有些事确实不由他控制,尤其是晨起之时,唯一庆幸她及时脱身离开, 否则定要让她觉察出点异常。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错开后佯装平静地问了句:“我昨夜怎么了?” “怎么了?”嵇令颐像一只炸毛好斗的小兽, 忿忿道,“赵王身残志坚, 不知道的还以为脉象平整有力,好的不能再好了。” 赵忱临坐起来,将另一只袖子穿进去,衣裳长长的下摆垂下,他还屈起一条腿踩在地上挡了下视线,扶了下还有些胀痛的额头,又伸手过去捏住她的手臂,拇指指腹在那淤红处揉了揉:“昨夜辛苦你了。” 嵇令颐跟着坐起来,她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向来吃软不吃硬,往他面前挨了挨后指尖搭在他腕子上:“还要休养,你躺着与我说话吧。” 赵忱临的指腹一直温温柔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他垂眼看了会她披散青丝毫无珠翠的模样,坐起时那长发蔓延到他的膝上,婉转可人。 他就着她的意躺下,见她在上俯视自己,好似梦里她在上面的模样,心尖忽然像是被爪子重重挠了一把,又酥又麻,握住她手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真是……看哪里都不对,看哪里都让人心慌意乱。 “你昨日说等船,等什么船?”嵇令颐添了点柴火挽救了那一夜之后奄奄一息的火苗,又从他袖口中钻进去摸了下他的腕子,发觉他身上余汗未收,倒是清晨终于降了温。 赵忱临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声音有些喑哑:“女童一事要瞒住,我的死法也该是疫病暴毙,想来太子若是胆子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该把靖安城知情百姓全染病而死。你且看着这几日江上有多少打着漕运旗号的货船,一是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需沿江暗中搜寻我俩,二是太子需要更多药材和银子供他再呆上十天半月。” 嵇令颐大为不解:“还要钱?太子真是个惯会贪墨吃孝敬钱的扒皮大佛,特意藏着早已有的药方不说,就为了拉长战线好多吃几口,这前前后后拖着疫病的筏子问朝廷要了多少银两?就是个实心金罗汉也被吃空了,更何况现在捉襟见肘的国库,他还没吃饱收摊?前几日吏部尚书被训,话里话外说这银子是纸糊的,投下去连个声儿都没有,太子这次再要钱,岂不是老虎鼻子上拔毛?” 提到吏部被训时赵忱临朝她飞去一眼……她动作倒是快,蜀地在她手里才多少时日,这就能在封闭的靖安城中得到朝中最新的消息。 可是他非但没有觉得她心思深重,反而颇为与有荣焉,她的世界里好像从未为自己竖起某一种框架模板,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将女子排除在外。 他心里想着,称赞的笑意从眼睛里流出来,其实有时候他搞不清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她还是因为喜欢她所以看她什么都好,哪怕是野心、势力、自私,每一片都让他觉得她有多独一无二。 他露出狡黠笑意:“是,太子应当会收手,可是黄白之物虽是好东西,在命面前又不值一提,若是辛苦养的私兵遭了重,他可不得哭天喊地从国库中讨点银两私吞了,才能养活手下那一群人为他卖命?” 嵇令颐愕然片刻就了悟,天子一直忌讳提起立储之事,能拖延一时就是一时,太子自小被皇帝敲打磨练,又有嘉贵妃和三皇子虎视眈眈,好不容易以嫡长为储,又经历被囚于东宫差点被废一事,忧心惊惧,唯恐功亏一篑被弃,养私兵也是正常。 只是有一事不知道,她问道:“你知道他把人藏在哪儿了?” 赵忱临顺着她纤瘦的腕骨来回抚弄,那片淤红渐渐褪去,可周围被他反复揉弄的肌肤却泛起了潮红,混在一起倒是看不出区别。 他脸上看不出多少神情变化,漫不经心道:“我只要一死,宿行军就成了问题,太子想取而代之,自己就会告诉我私兵的答案。” 嵇令颐盯他良久,盯到他微微挑了下眉将问询的目光投过来,她才眸光发亮地问道:“这么好看的一场戏,你是打算劫了船带我回去欣赏?” 他佯装头痛,叹息道:“我可没这么说。” 顿了顿,他又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毕竟不是谁都想把你带去疫病的地儿得个什么破名声。” 说到这儿他仿佛开了话闸,随手捡起一根稻草在她手背上点了点,似笑非笑地与她翻旧账:“说起来,你的外裳呢?” “在蔺清昼那儿啊。”嵇令颐知无不言,坦诚极了,“善用上隙,坐收渔翁,他会去验证太子已得药方一事。” 原就知道她想把蔺清昼拉入阵营,可当真的亲口听到她与蔺清昼推心置腹,赵忱临还是不免心里一阵郁结,好似心肝脾胃被一只手捏作一团绞紧了。 他不自觉地将左手搭在剑柄上,握紧又放松,最后还是攥紧了她的手臂。 嵇令颐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眼下眉宇之间聚着的隐隐戾气,她沉思一会,忽然说道:“太子不将百姓的性命当作命,自以为能胜天半子将疫病作刀,心无敬畏必将出事,不如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她俯低了身子,长发落在他侧面,甜言蜜语地哄:“他还伤了你,我当然要为你报仇。” 话音才落,赵忱临骤然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那一双点漆如墨的眼被病容时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发漆黑,望过来时近乎妖异,他毫不犹疑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弯下腰,嵇令颐猝不及防,没稳住重心往他身上栽倒。 他护住她让她倒在他身上,不言不语,扳过她的脸亲了上去,甫一碰到舌尖便长驱直入探入口腔辗转剧烈,纠缠不休。 嵇令颐听到他凌乱的呼吸声,带着炙热的温度,她胡乱挣扎抽动了一下,小腿蹭到他,这仿佛是某个信号,下一瞬天翻地覆,他将她按在下面,单腿压住她的膝盖,强势而不容推拒。 短暂的分离,他只给了她一次换气的机会,复又桎梏住她确认她动弹不得,而后厮磨着她的唇瓣越吻越深,呢喃道:“这是赏我的?公主越发擅长如何训狗了。” 嵇令颐喘着气,手指在虚空中蜷起,想抓些什么东西,可他一直牢牢地卡着她的手腕,好像怕她一眨眼就跑了。 缺氧和紧张让心跳变得很快,她说你在说什么。 赵忱临盯了她好一会儿,不紧不慢地从唇瓣一路吮吻到她耳际,他们之间的亲吻才几次,他已然得心应手,再没了第一次时的笨拙。可他明明能收住牙齿,却偏要发疯,一点一点剐蹭她,最后侧过脸将她小巧的耳垂含了进去。他轻声问:“难道不是给我一点甜头,让我放心与蔺清昼和平相处的意思么?” 他说:“你将驿站的事提前暴露给他,怕我不高兴,所以来哄我?” 嵇令颐周身都萦绕着他的气息,她确实心有笼络之意,尤其在听到他被太子设计落水后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谋划,他非池中之物,很对她的胃口。 她知道他不喜蔺清昼,可是很抱歉她同样不会因为他的不喜欢而放弃蔺相这么好的一块金字招牌。 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有意拉拢蔺清昼,因为他代表了文臣,更是安抚天下最好的一道谕令,她当然也想要。 她要他们和谐相处,要训成万事以大局为重的思维,而她是那个大局。 嵇令颐环住他的脖子,思索了下话本里修行的妖怪与清秀书生的故事,依葫芦画瓢地伸出舌尖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舔了一口。 她是幸运的,因为她不知道她无意之中的举动与他昨夜那个神魂颠倒的梦境重合了,于是这很好地挑起了赵忱临的妄念,即使知道地方不对,场合不对,一切都是饮鸩止渴,可还是想要一些浅薄甜头,他的吻流连到了她的锁骨,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种时候总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并且她说出了相当漂亮动听的一句话,如果是训狗,那确实是个个中好手。 “为什么提他而不是孔旭刘盂之流?他与他们有何区别?” 赵忱临凝视她许久,眈眈地盯着,意味不明,最后像是引颈就戮般叹息着阖上眼重新亲吻她。 他说:“公主可真是了不起。”
第89章 蔺清昼一直在等永宁江的消息, 那日嵇令颐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只消一瞬间就被浪花吞没,身边的扈从连连绑带落水寻人都一无所获。 她说的没错,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亲自前来督办, 更派汤栾日日在江边坐镇, 会水的好手乘船上了又下, 声势浩大,皆是刻舟求剑。 时间越长希望就越是渺茫, 初始倚翠等人还能劝解开导说嵇姑娘那日在谢宅荷花池中明显会泅水, 她速来精怪机灵, 不是那种寻死觅活之人。可五六日过去后,太子派出去搜寻的船只越来越多仍是宝山空回,蔺清昼只能怀抱着还没有见到尸首这一惨淡的希望苦等。 他一开始还日日等在江边,到后来却是不敢去了,因为她落水的场景反复在梦中出现, 梦魇一般, 且延伸开来多了许多他不曾关注的细节,也不知道是自己脑补过度还是她真的入梦来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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