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阳,人日·本就有登高的习俗,再加上这大将军庙是新建的,更是来了不少像他们这般好奇的游客。 车到了山脚下便停了,他们便下车来,改成徒步上山。 四人边走边说,走了半个时辰才登了顶。 正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庞大的建筑群,红瓦绿檐,庄严肃穆。 庙前又不少卖香烛的,既然到了这,少不了要来各个殿插上一把香,于是卞道仙便走过去,跟一个老婆婆买了香烛。 买完香烛,四人便往殿内走,里面的香客众多,最前面的香炉里密密麻麻插着香,檀香的味道随着青烟弥漫在空气中。 阿琴是个贪玩的性子,甫一入内便像只出了笼的鸟儿,一下子扎进了人海之中,卞道仙怕她走丢了,便也跟了上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就将他们冲散,等鸢眉回过神来时,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了那里。 她个子小,举目而望,一时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禁心头微慌。 就在这时,迎面有个长得颇为白净的香客举着一把香走了过来,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小孩,横冲直撞地撞向了他的膝盖,他一吃痛,手中的香便歪向了一旁,鸢眉躲闪不及,袖口被烫出了几个细小的窟窿。 “不男不女的怪物!”小孩朝那香客嘻嘻一笑,一溜烟地跑了,香客铁青着脸瞥了一眼,因为人潮拥挤而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直到小孩消失在眼帘才慢慢收回了眼神,这才发现了被他烫到的袖口的鸢眉。 他见眼前这个小娘子身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气质也是端方娴雅,便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不禁惶恐道,“小娘子没有受伤吧,实在对不住。” 鸢眉拍了拍袖口的香灰道,“没事。” 他刚想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甚是威仪的声音,“祥庆,你怎么还杵在那?” 这个香客才回过头去,对他身后的妇人道,“小的不小心把这小娘子的衣裳烫坏了。” 妇人被两个丫鬟挽着,直直地朝她走来,瞧她那雍容的气质,非富即贵,其他人见了她,自是纷纷回避,眨眼之间,她便已站在了鸢眉面前。 她那双略显凌厉的眼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才将视线定在她的脸上。 鸢眉总觉得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被她盯得又些失措,朝她颔首便要离开,然而刚迈出一步,手背却被妇人的手搭住了。 妇人看着她的脸,眉宇渐渐露出一股柔和来,颤着声音问她,“小娘子年方几何?” 鸢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十九了。” 她好不容易在宁阳安定了下来,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撒了谎。 妇人闻言音调沉了下来,又问,“你是本地人吗?” 她轻点螓首道是,“我自幼在宁阳长大,从未出过宁阳,父兄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裙底生风地离开,一抬眼便见到站在人群后的言卿舟,她心头略松快了些,于是加紧脚步往他走了过去。 言卿舟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有些疑惑,“表娘子太累了吗?” 鸢眉摇了摇头,回头望向刚才她所在的地方,低声道,“我想去后面逛逛,你能陪我去吗?” 言卿舟当然十分乐意。 方才那妇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诡异,令她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便主动道,“我们走这边吧。” 他们便沿着回廊走,穿过月洞门,踏上石阶往后殿走去,后殿的人潮稀疏了些,直到这一刻,她心里的那颗石头才落了地。 言卿舟也觉察出她走得有些匆忙,便望了她一眼道,“将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鸢眉道没事,“不过是袖口被香烫了一点。” 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隔着衣裳拉过她的手腕道,“有没有烫伤?” “没有,衣裳穿得厚……”她赧红了脸,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被他牢牢握住了。 “人多,这样才不会走丢,”他说着,又硬着头皮握住了她指尖,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语气不禁又软和了几分,“刚才吓坏了吧?” 她的确是刚受到惊吓,他这般体贴于她而言,几乎可以说是雪中送炭的存在。 于是怔怔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两人走到一颗大榕树下,仰头见树上挂着数不清的红绸带,上面密密麻麻地承载着人们心愿,风一吹,红带飘扬,像是载着他们的祈愿飘向了佛祖的耳畔。 言卿舟心湖一动,松开手拿起一旁的红绸带道,“既然走到这里,不如我们也写一个吧?” 见他眼底闪着期待的微茫,鸢眉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没什么心愿,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是以提笔忖度片刻,最终只在绸带上写了九个字,“愿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言卿舟见她落了笔,这才提笔蘸墨,郑重地在心头祈求了一番,这才缓缓落了笔,“愿表娘子叶茵所愿皆所得。” 落笔,他回看了她一眼,便走到那棵大榕树下,一抬手将那条红绸系在高处的树梢上。 鸢眉还没看到他写了什么,见他的模样也只能猜测与自己有关,于是睨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你写了什么,有我不能瞧的嚒?” “没有啊,不过是些寻常心愿……”他扯谎道,脖根却悄然红了一片。 鸢眉不想戳穿他的心思,便拿起自己的红绸带想系到树上,然而她努力踮起脚尖,仍是碰不到枝头。 就在她踮着脚尖摇摇摆摆的时候,他突然从她身后走上前来,将她的绸带抓进手心,声音莫名微沉道,“我来吧。” 她回首,差点撞上他的鼻梁,心跳似乎停了一瞬,赶紧倒退了一步,从他半包围的怀抱里滑了出来。 他感到怀中骤然一空,心头也仿佛缺了一块似的,温暖之后的空虚将他笼罩住,令他呼吸都有些沉重。 他轻轻吐出口气,将目光挪回她的那条红绸之上,须臾便温柔地笑了,“你的愿望定会实现的。” 说完,他抬臂便将她的那条红绸带与自己的那条紧紧系在了一起。 风骤起,将红绸高高卷起,又轻轻放下,反反复复,那两根红绸不知何时已缠到了一起。 鸢眉仰头望了一会,思绪又飘到了远方,还是他开口打破了他的胡思乱想,“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也不知道仙和阿琴到哪去了。” “好。” 于是两人便这么往回走,他看着她的手踌躇了半天,想到她刚才避之不及的模样,还是没有勇气再继续牵起她的手。 走到正殿的时候,四人终于会合了,鸢眉因刚才的事,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不过看着阿琴兴致勃勃,又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默默跟在她身后,陪她逛了一圈,这才往山下走。 到了车上,车轮重新滚动了起来,她心头那口攒了许久的郁气,才缓缓地吐了出来。 阿琴也发现她更加沉默寡言,于是问她,“表姐,刚才可有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鸢眉下意识看了言卿舟一眼,一抬眼,与他温柔虔诚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脸上也有些灼热了起来,马上又低下头去,“没有,我不过是有些累了。” 阿琴倒也没多想,便点头道,“表姐向来身子弱,冷不防的走了这么长的路,别说你了,我膝盖都有些酸了……” 言卿舟见她情绪不高,又结合她对他投来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是还是他的举止太过孟浪,吓着他了。 他心头一阵怅然,又忍不住自我反省,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车子已抵达卞家门口……
第43章 告别 鸢眉刚回到卞家就将此事跟阿琴说了。 “什么?”阿琴闻言, 止不住睁大了眼。 卞道仙缓了一步进来,刚好将她的话也听去了些,便问道, “那么表妹认识那妇人吗?” 鸢眉实在对她没有印象,却也不敢保证妇人是从哪儿见过她的, 正因如此, 妇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琢磨不透, 令她有些寒蝉若惊了起来。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见过他, 不过我见她颇具威仪,恐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她不知道裴疏晏还有没有派人打听她消息,她也明白,宁阳和建京相隔甚远,大概也不会是建京里来的人, 可她心头还是有些惶恐不安。 她仔细回想那妇人的眼神, 她望向她的时候,几乎是眼皮一眨不眨的,那双眸子又翻涌起好几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并且这人一上来便想打探她的底细, 又怎能不让人起提防之心? 卞道仙却觉得是她想多了, 一年过去了, 他不觉得有一个男人能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大海捞鱼般地寻找一个逃妾的下落。 只是见她这般担忧,他不忍把话说破,便只安慰道, “你放心, 就算是建京来的贵人,也不可能一下子便找到你, 况且,你既没吐露身份,想必她更不会怀疑你什么……” 鸢眉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杞人忧天了,她不想麻烦其他人,也不想别人替她担忧,便点点头说,“表哥说得是,大概还是我多想了。” 阿琴便拉着她的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不放心,要不你陪我多住一程子,等过些天再搬回去也不迟啊。” 鸢眉扫了卞道仙一眼,见他面色平和,这才点头道了声好,“又得麻烦你们了。” 阿琴叹了口气道,“这叫什么话,这算得上什么麻烦,你能来陪我,我巴不得呢。” 卞道仙也附和,“阿琴没有姐妹,你多来陪她玩正好,不必说麻不麻烦的。” 她唇边露出浅浅的笑靥道,“我明白了。” 翌日,正是节后开衙,鸢眉便坐着卞道仙的车一起前往衙门。 到了衙门,却见言卿舟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了,坐在正堂对着手中的一张书帛怔怔出神,连他们走到跟前也浑然未觉。 “发生何事?”卞道仙见他眉心深锁,不由得开口问缘由。 言卿舟闻言抬起头来,见他们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跟前来,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垂下眼皮便将手中的书帛又重新卷了起来。 “没什么……” 卞道仙认出那书帛背后的纹路,知道那是一封任命书。心头暗忖,他在宁阳任知县以来,澄清了宁阳由来已久的腐败,这样的政绩,使得他在宁阳百姓的心中也颇有地位,所以……这不应当是罢免,极有可能是调动或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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