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律言也便看了顾媖一眼,就收了视线,避着顾媖离开。 …… 车驾驶出长琊山后,陈炎寻着机会,私下同长孙曜禀告。 “禀太子殿下,下船入长琊山后,司空岁在暗中跟随。” 虽然早先长孙曜便猜出逃离开靖国公府的司空岁,若知道自己与长明会送顾婉回温水镇安葬,极有可能暗中跟来,但现下真见得司空岁跟来,陈炎心底还是有几分不豫,他也瞧得出长孙曜面上不悦。 长明因顾婉之事,这段时间情绪极不好,只怕司空岁对长孙曜动手之事叫长明发现,叫长明更加难受,长孙曜即便不在意司空岁折腾,但必然也担心此事叫长明知道。 且现下长孙曜与长明是为顾婉送葬,但司空岁竟仍执着长生蛊要夺,全然不顾长明。 司空岁对长生蛊的偏执程度远超了陈炎的想象。 再一想长生蛊之用,已经完全无法让陈炎继续相信,司空岁要长生蛊只是为了力量,他明白长孙曜心中大抵也如此想。 “活捉。”长孙曜快速看罢密折,沉默片刻后阖折掷与陈炎,漠声再问,“正和殿?” 陈炎低声再禀:“正和殿缺。” 想叫长孙曜永远回不了京的还有长孙无境。 倘若此也如长孙曜所猜测那般,此次云州之行,恐会证实。 长孙曜眉眼一压,默了几瞬,脑中再现襄王陵帛书:同生蛊为子母二蛊,种母蛊者,可汲子蛊宿者寿时,同生子母二蛊宿者百年容颜不改。 而襄王陵帛书所述同生蛊余下三句话为——子蛊宿主寿尽之时,可取子蛊寻第二宿者,此为第二等巫蛊至宝。 长孙曜眼眸蓦然一掀,冷声:“唤扁音。” 陈炎回身立刻传了扁音前来,扁音才方行罢礼,便闻长孙曜问。 “他身上的另一只蛊有可能在何处?” 即便未有说及司空岁,陈炎扁音立刻便明白长孙曜所问是司空岁,问的是除儡魔外,极有可能是先古武王同生蛊的那只蛊。 扁音当初并未查得司空岁身上的另一只蛊在何处,但越是奇特罕见之蛊,往往越是宿在危险之处,若司空岁身上的真的是先古武王同生蛊,那很可能如长生蛊一般,宿在心附近。 她低首躬身,答:“许在心侧一寸,神封穴内。” * 随行镇南军驻在云州,金廷卫与亲卫驻在椋县外的荔山,顾婉尸身停灵于荔山半若寺,另有部分亲卫和金廷卫随长明长孙曜入椋县。 陵寝修建一应由随行工部官员负责,但应顾婉遗愿,不按皇家规矩,只作普通人入葬,故而也不必修建耗时长的妃陵,诵经七日后,便择选下葬时辰。 这方长明开箱,看顾婉留与她的遗物。 长明于毓秀宫中收顾婉遗物时是看过的,两身女子衣裙,两身男子衣袍,一个长命锁,一封信函,她没穿过,但取时看过,便知衣裙和男子衣袍都是她的尺寸,两身红衣两身素衣。 她一并带来了云州。 长明将红色的男子衣袍与红裙收回箱中,将两身素衣取出。 长孙曜视线稍低,落在那两身素衣。 长明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将那身素色衣裙也收回箱中,长孙曜明白长明是决定穿着男子衣袍送顾婉下葬。 长明声音稍低:“我想还是这样吧。” “淑婉贵妃既做了两身,便是由你自己选。” 长明沉默拿起素衣坐下,望着素衣良久后说:“她应该是这样想的。” 长孙曜伸手欲取走素衣,动作又蓦地停顿,他自长明身旁坐下,低眸揽过长明,在长明额间轻落下一个吻,将她揽进怀中:“那便最后一次。” …… 翌日,饮春侍奉长明试穿素衣,虽手比着应是长明的尺寸,但这方穿起来,却是小了,饮春拢着长明胸前衣襟说不出话。 长明抬掌止了饮春的动作,平静地淡声:“取束胸。” 饮春眸底生痛,低着头应声,转身去寻素色软绸来做束胸。 长明脱下素衣回身在罗汉床坐下,攥着这一身素衣,低垂的羽睫微微颤动。 是她能穿的尺寸,但是,是要她作为男子才穿得下的尺寸。 她望着铺展的素衣久久沉默,袖袍交接处的一团极不明显的同衣袍一般颜色的凸起蓦然撞入眼底。 顾婉女红极好,针线活比宫中御衣司大多制衣师都好,从没有下错针的时候,自也没有选过次等衣料制衣的时候。 长明微顿,指尖落在那两行多出的织线上,缓慢地滑下拨开,袖袍交接处,露出两行如半颗石榴籽大小的字。 那两行字绣的极小,目及难以辨认,长明指尖一点点滑过读出,猛然滞住。 她不是叶淑娘。 离开长孙家永不回京。
第165章 长命锁 饮春取了束胸回来, 蓦然看得长明将顾婉留下的衣袍全部展开铺在罗汉床。 红裳素衣堆叠铺开,不过几件衣袍却将一张罗汉床铺满了。 那些衣袍原是收起来了。 饮春脚下步子停滞,不敢出声, 悄声往前几步,瞧得长明魔怔似的赤着眸攥着衣袍,心慌转出里间去请外间的长孙曜。 长孙曜疾步入房, 一下到了长明跟前,揽起攥着衣袍呆滞坐在衣袍间的长明轻唤。 长明愣愣回神,抬眸对上长孙曜乌黑的眼眸, 哑声:“衣服……” “衣服怎么了?”长孙曜问询的同时接过长明递来的衣袍。 正是那件男子素衣, 长明指尖落在袖袍间那两行小字, 一下叫长孙曜看得异处。 衣袖里头的绣字很小, 又是同衣袍一般颜色,肉眼难以看清,一眼看去只觉是衣服走线凸起。 长孙曜指腹慢慢滑过那两行小字,并着眼前所见读出这两行字的内容,眸底诧然。 他们还在求证的一件事,假顾媖说不出的话,经由死去的顾婉以这样的方式说出。 他低眸扫过那铺开的几件衣袍,因着长明铺叠折出, 他很快便瞧得每件衣服里头都有两行极难看得的字,所留位置各不相同但都极为隐蔽。 他快速看罢读完四件衣袍所藏密信,每件衣袍所留都是同样的两句话, 唯一不同的是, 女子衣裙在两行字旁还有一个极小的明字, 男子衣袍则是旭字。 他没有去细想这两个字更深一层的意思,这一刻想得竟也不是那句关于顾媖的密信, 而是第二句。 顾婉留与长明的两句话,一句是与长明寻找真相的线索,一句是看破天家无情的劝告。 “若要知道顾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需你一句话,孤现在就处理。” 长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便也是不管性命,不论手段,她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长孙曜揽住长明颤抖的身子,待得长明呼吸平稳几分,才听得长明的回答。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不要动手,我要自己问清楚。” 长明俯身去将那几件衣袍揽回,发颤的手将那衣服叠的全是褶皱,长孙曜握住长明的手,止了长明混乱的动作。 “我们去一趟淑婉贵妃当年在温水镇的旧居吧,淑婉贵妃既要你同顾媖回温水镇,许是另有原因。” 长明怔然抬眸看长孙曜。 长孙曜再道:“出长琊山后派了人去找淑婉贵妃真正的旧居,方才影探传信回来,已经找到。” …… 顾婉的旧居在离温水镇很远的角落,极为偏僻,路过十几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宅后,长明与长孙曜才看到顾婉曾经的旧宅。 腐败的篱笆压在厚雪下,东倒西歪的破门还勉强挂在已经朽得差不多的门框,金廷卫不敢叫长孙曜低头,亦怕门框横梁上的灰土在长孙曜与长明进宅时落下,搬开歪七扭八的破门,便将门框横梁一并拆下。 长孙曜牵着长明缓步入宅。 虽已过了二十余年,却仍能从覆着雪的残垣朽木中寻出几分宅子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屋前枯死的老树瞧不出是否也是叫那场大火烧毁的,如今只得见许是叫经年累月的霜雪压得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下干涸的井,井圈堆着厚雪,院中与残垣间落着的家什,也都是破败不堪腐烂大半。 原先叫雪掩着土石地,现下被层层翻起,白雪被黑黄的泥土压污。 南涂今早到此时并未再回椋县,已经带人将顾婉旧居翻了个遍,上前与长孙曜长明禀告,经长孙曜应允,四名金廷卫自后院抬出两个担架,赫然是两具骸骨。 长明目光落在那一团拼出来还没有雪宝大的透着黑的骸骨,怔然滞住。 南涂一行之中并无医者仵作,只将两具骸骨挖出拼成,还没有查清这两具骸骨的身份,扁音上前查看尸骨。 “这具尸骨是个女子,死时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五岁间,尸身没有异色,头骨胸骨无断裂碎纹,颈骨有横向剑痕,是被割喉而亡。” 扁音声音停了停,至于另一具,不必说众人也知道,是个极小的幼儿。 “至于这个孩子,看尸骨大小也许三四个月大,又或许是五六个月大,无法分辨是男婴还是女婴,从发黑的尸骨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孩子在死前身上有毒,但无法确定是因毒而死还是因其它原因死去。” 南涂再禀:“臣仔细翻过残居,此处并没有没留下什么能辨认的东西,只能从一些破衣角料看出这里确实有过女子生活过的痕迹和幼儿的用物,但都是很破败的东西,难以分辨,亦不能从这些查出这个孩子是男婴还是女婴。” 陈炎想顾婉脑中早便不甚清醒,只将长明当做男孩养,而当日假顾媖于殿前告发长明时,虽说顾婉生的是女孩,但如今这假顾媖也非真叶氏,说的话也不见得便是真的。 长孙曜:“这个女人应当就是真正的叶淑娘。” 长明知道长孙曜说得大概是真的,她目光稍移,视线又落在那那具小小的尸骨上,说不出话。 长孙曜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能查出那个孩子身上是什么毒吗?” 扁音下意识看一眼长明,复又低首:“臣试试。” 长明觉出几分,大抵其间也还有些没有告诉她,并未立刻追问。 两刻钟后,扁音神色不甚好地起身与长孙曜长明禀告:“是扯缦。” 她见长孙曜并未叫她停下,明白长孙曜的意思。 “幼小的孩子不可能直接中了扯缦还能活下,这个孩子身上的毒,有可能是死前中的,也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从尸骨发黑深浅程度,以及淑婉贵妃中扯缦的时间猜测,孩子身上的扯缦更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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