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惠:“……好吧,你要我找显殿下作甚?” 昌宗:“不找李显,找太平。” 狄惠:“?” 昌宗:“你就跟她说——在哥哥家住的太久了,也该回去了。公主府事多,总让驸马一个人担着也不好。” 狄惠半晌没动。 昌宗的态度温和了一些:“阿惠,你还年轻。” 狄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侍卫听不懂两人之间交错的机锋,有些茫然地站着。 昌宗温和的目光看了过来,递来一点碎银子:“辛苦你了,咱们现在走吧。” 皇帝在蓬莱山。 虽然名字叫山,其实不过是太液池中的一座岛屿罢了—— 因为四面环水,上岛不易,所以只要遇到点似是而非的“刺杀”,皇帝都会到这里来。 蓬莱山不大,却处处精致到了极致,与外间道观似的清幽别有不同。 昌宗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半靠在软塌上,张易之坐在旁边,手里鼓捣着一个小药碗,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像是一辈子都要这样消磨过去。 外间没有通报,皇帝连眼也没睁,听着脚步声便道:“昌宗来了。” 昌宗含笑答了声是。 女皇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却还是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不是胡如做的,你去查吧。” 昌宗应了,也不问为何不是,只问:“要不要我去让他们闭嘴?” 虽然还不知道散播那句话的“他们”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不必。”女皇拉过张易之的一只手把玩:“你做不到。” 女皇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张易之充满眷恋的眼神,不由得笑了一下:“易之,你去送送他,然后就回来。” 张易之应了声好,带着张昌宗出门了。 两人坐在回岸边的船上,半晌无言。 快要下船的时候,昌宗问道:“今天看见狄太医了?” 张易之点头。 昌宗扫了眼他的脸色,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张易之的心思了如指掌: “你不要急,狄云有分寸,不会乱说话。” 张易之面露不耐:“随他去吧。” 张昌宗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二哥。” 张易之道:“我没有动他。” 张昌宗:“我知道。”他斟酌着问道:“我记得昨天的圣旨,宣的是卯时入宫……” 张易之:“陛下事忙,我等等又有什么奇怪?” 张昌宗动作一顿:“等?” 张易之:“怎么?” 张昌宗:“可白若与你是同时出来的,你们……没有一起走?” 摇头。 不对。 这事不对! “回去!”张昌宗脸色一变,对摇船的宫人说道:“本府还有事要禀奏陛下!” 这回陛下可算是睁开眼睛了—— 她披着一条小毯子坐在水边,像个寻常的北方妇人,有点无聊,又有点惬意,正无可无不可地眯着眼睛等人回来。 张易之就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很有点不对劲,但张六爷的脑子眼下根本处理不了这点异常,船还没靠岸,他就提高了声音问道: “陛下可知我府上的白若去哪里了?今日您看见她了么?” 女皇睁开眼睛,有点玩味地看着他。 昌宗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礼:“臣担心她不懂事,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哦?”女皇笑吟吟的,任由张易之下了船快步走来,温柔地从小躺椅上扶起她:“宫中正儿八经的贵人也就朕一个,现在看来,只怕还有点多余。” 在场诸人脸色都是一变。 张易之郑重地行了个叩礼:“臣罪该万死。” “又关你什么事?”女皇顺手扶了他起来,眼睛却看着张昌宗:“白副监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从宫中出去,也不是非要一直呆在控鹤府吧。” 这就是在宫中见过的意思了。 昌宗拱手道:“陛下,她没有出宫。” 女皇神色一动。 昌宗上前一步:“臣可以确定!” “来人。”她思考了几秒钟,利落地给了命令:“唤甲卫来,即刻去凤阳阁!” 凤阳阁三字一出口,昌宗的脊背瞬间就僵硬了。 “陛下在怀疑什么?” 女皇垂下眼眸:“昌宗,从你十五岁入控鹤府开始,这些年风霜雨雪经历了一个遍,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上心着急。” 她有些戏谑地说道:“怎么办,你把弱点暴露的太明显了。” 他虽然没再说话,但也站着没动。 女皇道:“放心,锁着的狗,再怎么凶恶,杀伤性也不大。”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自己得有分寸——那地方不能让外人进去,明白么?” 虽然他想问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但心中着急,到底还是退让了一步:“臣明白。” “叮……叮……” “主人……” “叮……叮……” “醒醒……” 龙潭虎穴闯过一遭,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感觉,身上到处都是被冰凉硬物压制的感觉,她明明有了意识,却并不想睁眼。 只怕一睁眼看见的便是枯骨。 “主人……来人了……快醒醒……” 是谁在叫我? 下一刻,她被一双柔软的手拖了出来,身边的骨头哗啦哗啦响,白若艰难地睁眼,看见的是个有点眼熟的小公公。 “你……” “嘘!”小公公朝门口瞄了一眼,低声道:“主子,知道您不认识——我是平子,十三年前来大人救过我一命……” 明白了,他是妖精洞的。 “您今儿早上还见过我一次呢。” 是了,这是领路的那位。 门口一道细细的声音小声道:“怎么还不出来?快!外面来人了!” 平子加快了语速:“外面那位姐姐您也见过,进了内宫,就是她领的您……快起来,快,一会儿就走不……” 白若掐住他的肩膀,努力回神,指向一旁昏倒的郭皇后:“带走……” 平子没有半分犹豫:“是。” 白若用了最快的速度活动了关节,快速地说道:“你背她,我自己走。” 刚出殿门,果然有个神色焦急的宫女站在婴棺之侧,见她出来,匆匆忙忙行了一礼,扶住她便走。 她们无声地踏着满地符纸,拐角处,又钻出一个女官模样的人,神色是一样的隐忍着急,朝着白若行礼。 快速,但郑重。 “宫中……到底有多少人?” 平子:“奴知道的有限。但……” 女官:“但您若想要这宫中任何一人的命,足够了。” 白若停下了脚步。 女官明白她想问什么,又重复了一遍:“任何一人。” 包括当今至尊。 侍女额头出了汗:“先走吧!” 就在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的瞬间—— 主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张昌宗站在成堆的白骨之外,面沉如水。 🔒第八十一章 ◎“傀儡的自知之明”◎ 张昌宗和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没问,他也没提。 “所以这男人到底还要不要了呢?” 白若坐在花楼上,有些放空地想。 他们两个, 要说刻骨铭心,谈不上—— 他们一起经历的事虽然也算跌宕起伏, 但还不如吴三经历的多,更不要提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密友, 他们磊落,坦荡, 聪明但不狡猾, 比遮遮掩掩的张昌宗是强的多了。 要说六爷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特别好看的一张脸,还有她五岁那年的一抱。 那天要不是张昌宗阴差阳错地送她出了城, 她白若就成了来俊臣用来挟制祖父的一把刀……这么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恩情在。 她喜欢张昌宗,这一点无可置疑, 她想和他睡觉, 和他吃饭, 和他去所有美好的地方, 对他说遍世上动听的话。 甚至在知道张昌宗在很大可能上是女皇的情人时, 她还生出了点什么都不管抢了人就走的心思。 浑浑噩噩许多日,一堆白骨把她压醒了。 她几乎要忘了, 压在她身上的整个魏家, 还有他们之间相隔着的整个大唐。 她曾有心抛下一切去买六爷这朵罂粟, 临到头来, 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堕落的本钱。 “闺女, 你怎么在那儿?”楼下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男人仰头问道:“快下来吃早饭, 一会儿凉了!” 白若有点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咱家是座花楼,坐大堂吃饭多不好!” “快点!” “来了!” 她笑眯眯转身下楼—— 此处名为万芳楼,名字虽然不正经,却实实在在是个正经买花的地方,一年四季芬芳扑鼻,全长欢的花卉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白若刚刚走到楼下,还没来得及现身,就听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买,茶……茶叶!” 掌柜有些无奈地接道:“花楼不卖茶,要清明茶去隔壁。” 少年:“花,花茶!” 白清! 她十分愉快地走出来,就看掌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着晋清教训道:“什么叫暗语,暗,懂么?就是说你不要太刻意……” “姐姐!” 白清目光一错,脸上的表情登时从委屈巴巴变成惊喜万分,一个飞扑过来保住了白若,还不停地蹭来蹭去,很小只的白若被他拱着,看起来十分违和。 掌柜:“……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能稍微演得像一点么?” 万芳阁是妖精洞在长欢较为隐秘的一处哨楼,平子把她从宫里带出来之后,就直接送到了这里。 打从那日从宫中凤阳阁脱离,再没人见过白副监出现。 外间传闻都说她失踪了,就和同一天莫名失踪的太医狄云一样。 掌柜:“我也没有孩子,你就不能演一演让我过把瘾?” 白若好笑道:“还演什么,我现在不就是您家万芳楼的大闺女?” 妖精洞无所不知,眼线遍布天下,为她设置一个全新的假身份并不难,她现在充当的便是万芳楼掌柜的女儿—— 别说是户籍,就是出去问,街坊邻居也说这孩子从小就在家里长大,只是身子不好不常出来而已。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几人落座吃饭,白若道:“不是送你去王植酒家住了么,怎么突然跑出来?” 晋清眼带指责:“你,丢!着急!” 白若:“……姐不是故意乱走惹你着急的。” 晋清放下筷子:“酒酒,让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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