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还得了,一问,莲衣觉得自己条条都中,遂颔首,“我这是…被人藏巫毒娃娃了?” 张妈也不敢作准,撇了下嘴,“你瞧这衣裳的纹样,还有这实在不像话的做工,谁好端端藏这个在别人床上?床是什么地方,往上一躺入了梦,浑身不设防。” 莲衣浑身打抖,一紧张,就这么信了,“可我在王府也没和谁结过仇。” “那你可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 莲衣脑海浮现一张清俊骄矜的面容,转念又甩甩脑袋。 不会的,世子爷心眼哪有这么小,何况他还搭救过自己,之后除了那杯无意打翻的水,她就没再开罪过他,堂堂世子爷何至于为了一杯水拿巫术害她? “没准是野猫叼进来的。”莲衣逼自己别去想了,扯出个笑,“横竖我过了年也不在王府,多半是不会回世子所了。” 张妈跟着莲衣迈过门槛,二人默契地说起别的事,“你是活契?” 莲衣将房门合拢,“是啊,等过了年我就能回家了,等放良名录下来,我没准能跟着魏府的车架回乡。” 等二人走远了,躲在暗处的平安从廊柱后探出头来。 那布偶就是他提前半个时辰放进去的,为的是在莲衣整理东西时偶然将它发现,然后惊喜地拿着布偶出来四处询问,这时候就轮到他出来指点迷津了。 可事态发展出乎意料,她竟半点不好奇布偶来历?难不成没注意到? 平安见莲衣走远,推开她房门,只见那小布偶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十分不受待见。 “啊?这,是怎么回事?可如何是好啊……” 平安揣上那布偶去寻慕容澄,在书房门口等了小半晌,才等到他伴着魏延年出来。平安上前给二位爷见礼,随后悄悄给慕容澄使眼色。 慕容澄顷刻会意,心中挂记她收到礼物的反应,与魏延年简短话别。 等告辞走远,平安连忙压低声量道:“世子爷,我按计划行事,可莲衣没问是谁送的,也没将这布偶带走。” 慕容澄脚步一顿,当机立断,“不可能。” “是真的!我将这布偶藏在她枕头边上,可等我再进去的时候,它又跑到了桌上,就这么放着,没有出来问是谁藏的,也没有带走。” 慕容澄没再说话,拳头攥着,在院子萧瑟的冬风里吹了会儿,迈开步子就走。 他紧攥的拳头抵得指尖发疼,为做这该死的布偶,右手食指都快扎成马蜂窝了。 好好好,欲擒故纵到这份上,就让她看看纵过头的后果!她不领情,他也不管她了! 慕容澄健步如飞在庭院穿行,入目只觉枯叶像他,浮萍像他,就连泥坑也像他!他难堪得胸中发胀,简直酸涩得要爆炸……
第22章 莲衣没敢再去想那只布偶,没准在她搬进去之前就有呢? 谁知道是不是掉在床缝里了,那没准还是失主钟爱的娃娃,丢了也难过。毕竟现在回想,那娃娃除了丑得厉害,也不像有别的本领。 房里张妈妈正带着潇哥儿,云棋那丫头也被调过来,是她自己要求的,为了和莲衣在一块儿。 “莲衣姐姐,我好想你呀。” “滑头,想我不见你来找我,都是我跑去康平宫里找你们。” 云棋挨着莲衣,坐在一起说亲道热,张妈则带着潇哥儿在塌上午睡。 “莲衣姐姐,我小声告诉你。”云棋挽着莲衣的胳膊,歪过去和她咬耳朵,“我瞧见梁嬷嬷与长史商量放良的事了,就在昨天。” 莲衣好不惊喜,反握起云棋的手,“真的?我等这消息等得掉头发!你要不告诉我,我还不敢去问。” 她这下哪还记得那“巫蛊娃娃”,所有烦心事都就此抛诸脑后,任何事不能侵扰,如此日子一晃来到年关。 年三十这一天,因为有潇哥儿穿着红裳到处乱窜,整个蜀王府都热闹非凡。红灯笼都挂起来,又设荤牲酒醴,杀鸡炖肉祭敬天地祖先。 莲衣已经有一阵没见到慕容澄了,今天府里摆酒祭祖,他一袭华服站在几个兄弟姐妹之间,冷着脸目不斜视,玉绦带,千金裘,一眼看去便是当中最夺目的那个。 边上琼光郡王捂着手炉,身披氅衣眉目低垂,莲衣看向他,刚好遇上他抬眼对她微微一笑。莲衣便也回之一礼,刚站起身,就见慕容澄冷飕飕的目光射过来,比结了冰的树枝子还扎人。 奇了,就这么行个礼,怎么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听闻他这阵子为着皇帝还未下达的旨意,被蜀王妃一顿数落,脾气也陡然间变差了,眼睛里整天没有光彩,瞧着杀气腾腾的。 待依次拜过先祖,花厅开席,蜀王府的除夕夜宴这便开始了。 仆役们也有自己的席面,轮番吃几口,到花厅待命。 莲衣是一等婢女,除夕夜自始至终都在桌边陪着主人们其乐融融,本来的确是热闹的美差,可莲衣想回家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强烈,也因此心中越看越落寞。 她找借口让云棋顶替自己,出了花厅,院里梅花飘香,身后欢声笑语,她抬头望,月亮亮堂堂的,催出她两枚红红的眼圈。 莲衣找了个僻静处,坐到台阶上,又从怀里摸出张厨房顺的肉饼,一口一口填进肚子。 “莲衣。” 廊下还是有些嘈杂,莲衣不知道身后人是何时来的,转身无比错愕,连忙就要起身,“琼光郡王。” 慕容汛今日也做盛装打扮,因此衣着厚重,瞧着像极北之地昆仑之巅的出世仙者,“不必拘礼。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吃东西?小厅里不是摆了席,我见那几个平日和你关系亲近的小丫头都在吃席,只有你在这里。” 他话音轻柔,伴着梅香浑然一体,风过吹散了树影,慕容汛看清莲衣眼下泪水,微微一愣,“你哭了?” 莲衣赶忙抹了抹眼睛,摇摇头,“是风吹的。” 今夜的风的确很冷,吹在脸上不多时便会在鼻尖、耳廓留下淡粉印记。 可是莲衣在撒谎,她是真的不快乐。 慕容汛在她身边坐下,并肩坐在了石阶上,温声问:“你的委屈不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莲衣早就尴尬得蜷起了脚指头,打从慕容汛出现,她就想到他曾向世子开口讨要自己,实在难以大大方方与他独处。 “我没什么好委屈的,我…我就是有点想家了。”莲衣故作洒脱,笑道,“以前不这样,其实也是因为一件高兴的事,等开年放良名录下来,我就能回家了,只是触景生情有些鼻酸罢了。” 慕容汛问:“放良?” 莲衣颔首,想到什么似的,用余光小心打量他,旁敲侧击道:“我等过了年就回乡了,家里还有婚事等着。” 慕容汛稍显讶然,“…你定过亲?” “对呀,他还是个读书人呢。”其实莲衣还没正式定亲,只是突如其来成了香饽饽,担心慕容汛留她,所以才这么说。 说罢,莲衣看向他,眼珠亮晶晶在黑夜里闪烁光泽。 瞧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慕容汛笑了笑,看来世子还没有那么小气,到底替他把话带到了。 只可惜,她谁也没看上,务实地只想着老家的读书人。既然心有所属,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别动。”慕容汛叫住莲衣,将她吓得够呛,真就一动不动,慕容汛忍俊不禁,“你头发上有花瓣。” 莲衣正要伸手去掸,却见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她心跳突突,眼看那只手就要落到脑袋顶上,不远处响起个比刀尖还锋利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慕容汛的手悬停半空,莲衣更是做贼心虚,整个跳起来。 只见慕容澄站在回廊深处,头顶悬着只红灯笼,照得他上半个人明晃晃的,眉眼拢在轻薄的阴影下,宛如一条冬日结冰的小河,平静地流淌。 “你们在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语调缓和了很多,缓步朝他们走过去。 慕容汛道:“厅里地龙烧得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偶遇莲衣在这里。世子也出来透气?” 莲衣怪尴尬的,想到世子所那来历不明的布偶,手都攥紧了,横竖这场合轮不到她说话,便欠欠身,“厅里还等着,婢子先行告退。” “嗯,你去吧。” 得慕容汛应允,她脚底拌蒜走出老远,没来由地心慌,总觉得世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 他莫名其妙又在生什么气?总是喜怒无常,难怪府里仆役最吃不消他!那布偶就是他派人放的吧? 莲衣骂骂咧咧刚绕过回廊,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膀,她心下大惊,猛扭转身,果真是慕容澄跟上来了。他今日装束隆重,颇具世子威仪,面颊两侧簇拥玄狐皮子做的毛领,气势逼人。 “世,世子爷…什么事啊?” 慕容澄瞧着她,只是冷笑,随后说起了她听不懂的话,“是因为听到我大难临头就要被幽禁京中,所以你才调转枪头,想看看琼光收不收你?” 莲衣懵了,心想即便他真被皇帝弄去京城,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吧,“…没有啊,这从何说起?” “没有?”慕容澄忽地上前两步,目光咄咄,“刚才我都亲眼看到了!” 莲衣吓得直缩脖,退无可退,背靠廊柱动弹不得。 慕容澄忽地嗤笑,是他太过轻信她了,难怪母妃当初阻挠,这些仆役出身的女子,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哪里有半分真心。 莲衣弱弱发问:“您笑什么?” 慕容澄瞪她,“你管我笑什么。” “噢…”莲衣往边上蹭蹭,可爱讨喜的面庞换上逗趣的微笑,试图将人安抚,“除夕快乐世子爷,新年新气象,不要生闷气呀。” 她随口一句话一个笑脸,杀得慕容澄片甲不留,泄气地哼笑,“闷气?我生的哪门子闷气?” 莲衣答:“您现在就是一脸生闷气的样子。” “好。”慕容澄摆出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拳头攮到她脸边的柱子上,“那你让我出气。” “啊?”莲衣不禁举起两条胳膊把脸护住,把头低下去,“不好吧,您是上过战场的人,我就是个小侍婢,您要是打我,还不把我给打散了?” 这滑稽的反应果真将他逗笑,莲衣松一口气。 慕容澄觉得自己见了她真像个被踢憋的蹴鞠,憋屈死了,浑身的骨头和皮肉都发紧,非但想自己松松筋骨,还想将她揉散了再拼起来,拼成个喜欢他的样子。 他想捧起她的脑袋,透过她的双眼看透她的所思所想,看看这颗气人的脑袋里究竟装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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