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那几个姑婆瞧见这一幕,私下里又要传开去,容成就这么走了,约莫是治好病回家去了。 莲衣回到家去,沈母没再和她说起这件事,只是大姐又按捺不住好奇和她多问了几句,譬如平安的来历,又譬如慕容澄是如何躲过衙役搜查的,等彻底弄清来龙去脉,便也不再多言了,独自消化心内的惊奇。 好坏相抵,下晌衙门就来了消息,说癞头狗招了。 是他下的毒,问他为何下毒,他却说是因为眼红沈家孤儿寡母赚大钱,因此动了贼心。 莲衣当然不信了,擦擦眼泪就动身县衙,在沈末和刘少庭的陪同下进了牢房,与癞头狗当面对质。 “你说你眼红我家,你以前认识我爹还是认识我娘?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你,你没头没尾恨我家做什么?” “看你家赚了钱我就恨。” “江都这么多赚钱的人家,我家这点小钱就能叫你惦记?还不惜下毒害人,你就不怕这菌子将人毒死出人命么?” 癞头狗当然是怕的,也是因为那背后主谋和他说了,这种菌子不致命,彻底做熟了还能吃,只有生的还有那半生不熟的带毒,他才相信自己不会出事,带着菌子油去害人。 “你说下毒的事是你一手操办,好,那我问你你用的菌子是红头鬼伞还是金钱菌?” “当然是红头鬼伞。” 莲衣倏地笑了,“听着就毒对吧?这世上就没有红头鬼伞!是我现编的!” “你!臭丫头…”竟然诈他,还真是小瞧了。 莲衣哭过,任凭癞头狗也看得出来,他本身就是个流氓,见了漂亮小姑娘更是本性外漏,“呵,气哭了?你叫声好哥哥听听,我就说点你想知道的。” “你做梦!”说这话的却是沈末,她高高瘦瘦站到二姐身边,真像是个能护她周全的小男子汉,“癞头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袒护谁,这罪名可大着,为了几个钱,你也不想落个江都罪人的名号吧?” 这话说得是,癞头狗前头挨不住刑罚,自己说漏嘴招供,承认了是自己做的。 这下好了,罪名已经签字画押,抵赖不掉。 “要是不说出背后主使,你可就要一个人承担后果了。”沈末走上前道,“你想想那个花钱叫你害人的人,是不是穿得比你好,吃得比你精细,这样的人心肝比你都黑,却能花钱买你卖命,自己独善其身。” 她这番话说完,癞头狗显然动摇了,莲衣看向小妹,十分欣慰。 莲衣拿出上街买菜的架势,和癞头狗心理博弈,“罢了,我看他根本不在乎名声,生死也置之度外了,等他赔了我家钱放出去,我们或许不追究,那些中毒者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他不愿意说,没准是那背后之人救过他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 说完莲衣就转身对一言不发的刘少庭道:“刘大人,我娘下午身体不适,我这就回了,他不招就不招吧,左右我家的嫌疑是洗脱了。” 见三人这就要走,癞头狗突然反悔,“不许走!”就像是被讲价的摊主,赶忙留人,“你们到哪去?我话还没说完!” 三人一齐回头,沈末摆摆手,“你还有什么废话,我在这听就是了,别烦刘大人。大人,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癞头狗急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是集贤居王大爷的那个女人徐盼,是她的主意!” 刘少庭看向衙役道:“都听见了吗?传集贤居王谦徐盼,升堂。” 半个时辰后,徐盼王谦被带至公堂,王谦面无表情,徐盼虽说神色慌张,可那模样更像是斗气的公鸡,半点不输阵,也是,她表哥就坐在堂上,任谁都觉得十拿九稳。 可传她来升堂的也是表哥,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那还是有的,可是亲戚之间总是血浓于水,自家人不帮着自家人,将来逢年过节还怎么见面?长辈之间还如何走动交往? 沈良霜搀着沈母也赶来了,那些中毒者听说衙役去了聚贤楼,要带人到县衙升堂,也都纷纷到场,指指点点有各自见解。 江都一多半人都晓得王谦是沈家女婿,徐盼是他在相好的姘头,因此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本以为让出了集贤居事情也就结束了,谁知又闹了这么一出。 简单交代了案情,刘少庭传唤了癞头狗出来,指认王谦徐盼。 徐盼最初半点不肯认罪,“你这癞子,怕是晓得我家大爷和沈家的关系,故意泼脏水到我们身上。”她看向王谦,“大爷,你说句话呀,就眼看着别人这么污蔑我们?” 王谦鼻腔出气,没有出声。 莲衣看出来了,这件事王谦大约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得到了集贤居就该晓得休养生息夹紧尾巴做人,哪还愿意再惹沈家人的不痛快。 可是徐盼不一样,对徐盼来说,沈良霜和沈家都是她的假想敌,她赢了沈良霜不够,集贤居一样也要胜过小满居。 她却是忘了,集贤居本来也是沈家的店铺,她不过是鸠占鹊巢,早晚有一天要还回去。 癞头狗在刘少庭的授意下,说出了当日徐盼给自己的委托,“那天徐盼叫了哥几个去吃饭,就在集贤居,因此那日的食客和伙计都看到了,她拿了三两银子出来说是定钱,事成之后还有三两,就是事情担着风险,问我敢不敢干。” 他继续道:“她说那就是一种能吃的菌子,炒熟了没有毒性。随后弄来一瓶菌子油,叫我下进小满居的番椒罐子里,好叫食客腹泻。谁知道第二天我就听说外头都是中毒的人,后怕也来不及了。她要是早说这么严重,我也就不答应了。” “你少血口喷人!真是奇了,这世上还有你这样撒谎面不改色的人。”徐盼站出来,朝着刘少庭行礼,“刘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不然您先放我回去,我去找——” 刘少庭一拍惊堂木,“住口,徐氏,你以为县衙是你家门前的大街,想来就来想走想走?” 一句话叫徐盼没了动静,她还想私下里请表哥通融通融,谁知他竟如此铁面无私。 刘少庭问:“癞头狗,你所说的这些,王谦是否知情?” 癞头狗颔首,“他知道,后来的三两银子还是他给我结清的。” 刘少庭又问:“王谦,癞头狗所述,可有半句虚言?” “没有。”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反应都不如徐盼来得大,她一把揪住王谦衣领,“你做什么?谁叫你这么说的?”她抬手便是两个耳光,“你要害死我们,你要害死我们呐?” 谁知王谦倏地变脸,推开了她,“是你要害死我!我说了不要下毒,是你擅自找来癞头狗,逼我卖地逼我帮你害人!你现在拒不认罪有什么用!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你的话?” 他几乎是在嘶吼,吼完眼睛通红,吓坏了堂上众人,随后,他静下来,缓缓看向人群里的沈良霜。 沈良霜下意识护住了女儿面容,不叫她看见他那骇人的模样。 王谦苦笑一声,看向堂上,“刘大人,事到如今,我可以替癞头狗作证,这整件事都是徐盼主谋,等我知情的时候,定金已经给了,我算不得完全知情。” 突然一下成了狗咬狗,沈家人看在眼里当真大快人心,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连家都能抛下的男人,又怎能期待他替姘头抗下风雨呢。 徐盼也傻了,这下证据确凿,她彻底无话可说。 刘少庭看向始终埋首桌案记录,不敢抬头被沈家人看到的沈末,“都记下了吗?” 沈末低垂着脑袋连连点头,简直像在对着桌案磕头,“记下了。” 刘少庭拍下惊堂木,定案,“证据确凿,本案主谋徐盼,从犯王谦癞头狗,谋害小满居名誉,危害江都十三名百姓安危。判徐盼赔偿小满居一百二十两,念在其为女子,体罚可以从轻,主犯从犯各杖刑五十,即刻行刑。” 五十杖,听着都站不起来,要是再多,只怕徐盼的命今天也就交代了。 如此判罚倒合沈家人心意,真闹出人命,日后徐盼家里也不会放过她们,她们自己也不愿背上压力。 三个人如同三条腊肉,被拖在长条凳上,一米长的板子此起彼伏,在衙役手中高高落下。 莲衣看到最后不敢看了,回头见沈母和沈良霜早已离开,轻叹一声,其实要不是她在堂上不能妄动,她也想走。 行刑完毕,她看也没看哀嚎不断的三人,别着脑袋走向王谦,冷声道:“会尽快给你将和离书送来的,要是不愿意,那咱们还是公堂上见。”还不解气,她咬咬牙,“集贤居是我家的店,你早该还回来了。” 这案子一结,当即传遍江都。翌日梳洗过后焕然一新的慕容澄靠在摇椅里等开饭,就听客舍伙计在门外和平安说起昨日县衙定案的事。 想不到这么快!慕容澄先是大喜,从椅子上跳起来要去找莲衣,随后脚步一滞,心想这都是昨天的事了,她竟忍住没来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是为何?慕容澄觉得怪不是滋味。 他才走多久,就不当他是家里一份子了。
第49章 这种落差比从蜀王府到流落民间还大,慕容澄受不了,他当即撇下平安去拐子巷。 一路上走得风风火火的,还遇上了小满居食客,叫住他恭喜他们店子洗清冤屈。慕容澄一步都没停,才到拐子巷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莲衣正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巷口说话,男人不断上前拉扯她,要往她手里塞东西,莲衣拒绝无果,神情无奈。 慕容澄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打掉了男人手上的东西,“你做什么?” 莲衣和男人都愣住了,那一筐子鸡蛋也落在地上,要不是棉袄在里边垫着,早就全都碎了。莲衣见状连忙蹲下去翻捡,挑出五个碎的,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对不起啊,这五个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我家里养鸡,吃不完就坏了。” 男人也是听家里妻子的话来送鸡蛋赔礼,见她不论如何都不肯收,就也作罢离开了。这时候慕容澄也总算认出来,这是先前错怪了沈家小满居,砸过店门的男人。 见人走了,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突然败下阵来,追着莲衣帮她拿鸡蛋,“瞧瞧这些人,现在知道来道歉了,早些时候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人解释。” 莲衣道:“他们气小满居再正常不过了,本来也是我们监管不力,说这些也没意思,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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