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您真是好人啊!” 刘少庭真是个大好人,沈末不打算就这样将自己欺骗他的恶行糊弄过去,和他保证,“您来我家的店里吃饭,我一定亲自招待!给您打对折!” 如此才有了沈家小女和刘少庭关系匪浅的传闻。 大家都像是其乐融融的,唯独慕容澄提不起劲,他总觉得不对,莲衣最开始还像她说的那样,偶尔去客舍看他,二人还一起沿着河边走,一起说笑。 近来他定了下月进京,她便鲜少露面了。 有几回他守着约法三章,站在饭馆外往里张望,看到她在柜台后边打算盘算账,还能劝自己生意好她事情忙,可等客人都走了,她也只是坐在柜台后边等,半点没有要到客舍去和他见面的意思。 蜀王世子受不了这等憋屈,这日他打定主意坏她的约法三章,才刚走上新满居门前的街,就看到对过走来一队人马,带头的好生面熟。 慕容澄目力强劲,定睛一瞧,不动声色退了回去。 “怎么了世子爷?”平安不明所以还想探头,被他一把拉回来。 那人他在多年前见过,魏家姑爷来蜀地提亲时带着他,他是夏国公府的一位管事。
第50章 夏国公府的人一路从京城找到扬州,在此地打听到了一件轶事。 江都竟然开起了蜀地的温炉,那小老板娘还是从蜀王府回乡的奴婢,这叫魏家管事如何能不心生疑窦,转天便带人前往。 找了几人打听,得知那小老板娘平时坐镇新开的馆子,带着一行人去,门里当即出来伙计牵马。 “您几位里边请!” 魏家管事见这伙计处事妥帖,心想一行人到午间还未用饭,便索性随那伙计进店点起了菜。他们被请进雅间,温炉不一会儿便上来,咕嘟嘟冒泡,汤香浓郁。 这已是沈良霜改良又改良的汤方,和蜀地大量香料炒香的锅底已经全然不同,可以说开创了全新流派,看着轻淡,实际暗藏玄机,叫跟着主家吃惯山珍海味的魏家管事也为之惊艳。 几个跟出来的小子直接吃得不出声了,只顾得上涮菜捞菜,就差忘了此行目的。 吃到后半程,来了个小姑娘敲敲门,手里提着加汤的壶,笑问:“几位还吃得惯吗?口味如何?” “口味不错,好吃。”“还行,给我加点汤。” “嗳,好嘞。”莲衣走过去从那年长者开始挨个加汤,又听一个小子问:“你们这儿的老板娘呢?叫她来,我们有话问她。” “什么事啊?” “只管叫她来。” 莲衣眨眨眼道:“我就是老板,您几位可是有什么意见要提?” “你?”魏家管事这才将她好生打量,他只当这个王府出来的奴婢已经是个人老珠黄的嬷嬷,不成想是位年轻靓丽的小娘子。 魏家管事微眯起眼,“听说你是从蜀王府回来的?”见她迟疑颔首,他又问,“那你可知道夏国公府?” 莲衣忙不迭颔首,心说这几位听口音是京城人士,难不成是夏国公府的人找来江都了?“知道,我原就是伺候明惠郡主的,是郡主回蜀地省亲才将我带去了蜀地。敢问您几位是?” “我们就是夏国公府的人,也是郡主下令叫我们到江淮来的,你可知我们所为何事?” 莲衣摇摇头,都这样问了,当然是为了天大的事,还有什么事是比慕容澄跑到江都来更大的。 “不知道。” “不知道?我可听说你这前不久还有两个蜀地来的伙计,一个叫容成,一个叫平安。” 莲衣站在厢房里,心想当时要是叫平安也稍作伪装就好了,别叫平安,哪怕叫危险也行啊,总比叫平安来得平安。 “不知道。”她这第二声不知道,可就只剩嘴犟了,“您也说是前不久在这,现在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这些人一来就要将慕容澄给架走,她就眼圈失禁止不住的鼻酸。这些天她是躲他来着,那也是因为怕见着他就想到分开,她一心想着离下月他走还远,谁知道从天而降这几个夏国公府的家丁。 那魏家管事见她红眼,道她到底只是个黄毛丫头,被查到藏匿世子还不是要吓破胆子。 “你店子就开在这里,说实话还是说假话你自己掂量着办。” “你们想怎么样?” “到县衙去告你一状,小老板娘,你怕不怕?” 那还真是不怕,莲衣信得过刘少庭,他不是那畏惧权贵摧眉折腰的人,只是也不想他为难,“人都不在我店里了,到不到县衙告状又有什么分别,我可以告诉您世子爷原先是在这。我是康平宫送去世子所的婢女,念在王妃旧日恩情这才留了世子几日,这一留倒留错了,难道我就该让世子爷流浪出去?” 说的也是,虽说她帮着世子和家里作对,不将他的行踪上报,可话又说回来她到底是蜀王府出去的下人,哪有不听主子的道理。 魏家管事清清嗓子,“那你说,他如今在哪里?” “不知道。许是进京了吧,没准这会儿都到夏国公府了。”莲衣将眼睛一瞟,“您回去看看?” 魏家管事叫她这话噎住,阴着脸结了账,再好吃的温炉一下子也不那么好吃,就这么直接回京是不可能的,一行人出了新满居就往县衙去,想找县令了解了解情况。 他们是不惧将慕容澄的身份揭穿的,蜀王妃到京中之后,常往宫里觐见太后,几次与皇帝打上照面,探查口风发觉圣上倒并未因慕容澄下江淮养病震怒,反倒和蜀王妃谈起他的病症,说军中常有,是心病,望他从江淮回来后能痊愈,他也好再对他委以重任。 皇帝如此说,蜀王妃也只得道:“夏国公府已派人到江淮寻他,但愿能将他在江淮找回,否则阴差阳错回了蜀地,又要在路程上耽误功夫。” 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爱谁谁,她只想将澄儿找回来,先打一顿,然后请大夫好好医治他的心疾,旁的什么都无谓了,是在京城还是在蜀地,只要慕容澄好好的找回来,她旁的都不在乎了。 此时魏家管事已经来到县衙,见到了刘少庭,刘少庭得知对方是京城夏国公府的家丁,礼数周到绕过桌案,拱一拱手。 他虽说只是个小小县令,但家里也官至六品,国公府的管事说到底只是家奴,见了他于情于理该有几分尊敬,二人简短寒暄,魏家管事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此次造访江都是为了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事关重大,还请刘大人借一步说话。” 夏国公府攀着皇亲,能令他们十万火急,可见事态严重,刘少庭屏退书房文吏,与魏家管事在书房独处。 “您请讲。” “大约是年初的时候,蜀王世子擅自离家,从蜀地来到了江淮,投宿在本地一户王府旧仆家中。” “竟有此事?”刘少庭一时分神,想到了先前上头有令搜查川蜀籍贯的年轻男子,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那定然就是为了寻找蜀王世子吧。 投宿旧仆家中,会是什么样的一户人家?叫县衙先前失察没能将人找到?难不成是什么江都的大户? 魏家管事见刘少庭蹙眉细听,晓得他愿意帮忙,便说:“确有此事,那旧仆一家如今在江都开了两间饭馆,生意红火,我打听她们店里以前有两个伙计来自蜀地,当中有一位化名容成,那便是世子——” 听到这里刘少庭已然魂飞天外,像是挨了一记重拳。 诸多线索千丝万缕在脑海汇集,他才发觉整件事何止离奇,简直荒谬至极。荒谬得他即便觉得容成身份可疑,也不曾将他往皇亲国戚上猜,试问谁料想得到?想都不会往那上面想! 自己甚至还打赏过他银钱,活了二十五年,没经历过比这更荒谬的事! 噢,还有一桩,沈末女扮男也算一桩。 且听魏家管事还在说:“那个开饭馆的旧仆原先就在世子所伺候,我怀疑她回乡就是受了世子之命,好提前回来安排,将人接应,而今我到她家店铺寻人,她就与我装傻,说世子已经走了。刘大人,你是江都父母官,对这一带应当十分了解,你可否帮我打听打听,她说的是真是假?” 刘少庭是不必打听了,据他所知,容成虽不在饭馆了,人却还在江都,这是沈末那个大漏勺漏给他的,她说容成下月要走,二姐姐很难过,人都瘦了一些。 由此可见这位管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世子在江都旧仆家中藏身,却不知世子与那仆役出身的女子情意相投,不顾身份给人打工,劈柴烧炭跑堂样样精通,这要是叫他知道了…… 刘少庭想了想,“我虽是江都父母官,但也不见得洞察万事,要是打听不到什么,也请管事您不要怪罪。” 他给自己留条退路,随后就亲自送了人出县衙,在堂上来回踱步,思前想后还是换上常服往新满居去了。 刘少庭走了个空,说来好笑,莲衣送走魏家人后,因为坐回柜台没事人一样打算盘,惹恼了始终在暗处观察的慕容澄,被他给冲进去带走了。 他拉着她一迳回了客舍,大抵是叫这几日的冷淡待遇急出相思病了,他一脚将平安踹出去,抱着她就不肯撒手了。 “你干什么?干什么呀?”莲衣一个劲往外挣,他越发抱得紧,将这几日的担忧全化成了一把子力气。 “沈小花,你是不是反悔了?你当真回去游说你娘了?” 莲衣僵住一瞬,仰脸瞧他,“怎么了?” “你不对劲。不来见我,现在也有事瞒着我。”慕容澄盯着她,“你是不是告诉夏国公府的人我在这儿了?” 莲衣微微怔住,这才晓得他瞧见了,但是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揣度自己,“没有告诉,你说好下月进京,那就下月走,何况被人带回京城和你自行进京是不一样的,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他低头拿下巴在她脑门心凿一下,“真聪明。” 莲衣吃痛将他一把推开,气呼呼坐到罗汉床边吃糕点去了。 慕容澄这几日仔细想过,等到了京城面圣,他就说他之前进山住了几月,所以音讯全无,后来感到大好,便想要下山回蜀,却听说官府在江淮找过一个蜀地来的男子,年纪相貌都和自己吻合,他担心自己离家出走惊动了京中,这才进京到夏国公府找姐姐。 严丝合缝,既把整件事和家里撇得干干净净,又可以凭自己意愿,再拖延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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