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妇女举起怀里的娃娃要莲衣起个名字,她愣了好半晌,仓促之下只好给孩子们起了几个有好寓意的小字,什么团哥儿、圆姐儿、小宝、小贝贝。 起完了又是一阵鼻酸,这会儿又不心疼钱了,心想自己可真伟大啊,这些孩子差一点可就都要夭折了。 路上又是两个半月,回到家气候都寒凉了,她带的衣裳根本不够御寒,一行人挨个病了一遍,抵达江都这日总算轮到莲衣,就像是知道在路上病不起似的,她到家先病一场,发了两天烧。 迷迷糊糊哭着和姐妹娘亲把连日来的委屈一诉,吃一副药,就也睡下了。 这天早上醒过来,她嘴里苦茵茵的,头疼欲裂,边上宝姐儿见她醒了,连忙跑出去喊娘。全家一下都围到了床边。 莲衣想起那一千八百两,以为自己还没坦白,又要和家里说上一遍。 沈末给她倒水,温声安慰,“我们都知道了,二姐,你那天回来就和我们都说了,说完你眼睛一闭倒头就睡,狠狠大病一场!本来这消息不算什么,但你昏睡过去那一下真是吓死我们了。” 莲衣蒙蒙的,像是记起来一点,“是么?我说过了?” “说过了。”沈母忧心忡忡,坐在莲衣身侧,“那些都没什么,你人回来就好,我们就担心你一去好些日子不回,是路上出了岔子。” 沈良霜也道:“是啊小花,你人好好的就行,何况生意不是谈成了吗?今年拿到钱是今年开始赚,明年拿到那咱们就明年赚,这有什么的?” 沈末跟着说:“就是就是,怎么不说说二姐在北平施粥的事?钱赚再多有什么用?二姐这回为咱们家积德行善,今年,不对,往后每一年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好,菩萨看在二姐面子上也要偏心咱们家呢。” 莲衣知道大家都在安慰她,心怀感激,最感激的还是能够投生在这个家里,要换别人家,哪容得下她擅作主张。 “我不难过了,你们不必顾忌我,我回来路上想这事都想得都麻木了,就是怕你们觉得我自作主张没把钱带回来。” 沈母沉沉眉眼,生气似的,“小花,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是钱重要还是你重要?” 莲衣看向家人殷切的眼睛,总算抿唇笑起来,这个家果然就她一个财迷,“娘,我就知道你们是向着我的,不然我才不敢回家了呢。” 大家都笑起来,沈良霜端了白粥给莲衣,“快喝点,等你病大好了,我再给你做大鱼大肉。” “谢谢大姐。” 莲衣从北平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江都,没有到京城去,曲建文听闻她在北平的事迹,专程从京城赶过来看望她,毕竟在他看来,她这一趟算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是该提点东西登门问候? 二人闲聊几句,在堂上对了对这几个月金满居的账,莲衣掰着指头算算,“怎么回事?这几日的生意怎么这么好?好得反常。” 就只有刚开业的时候生意这么好过,但开业是开业,过了那阵新鲜劲,赚得也会大打折扣,金满居的每日进益早就趋于稳定。也不是节不是年的,怎么两天店里这么热闹? 曲建文忽地告诉她,“你在京城出名了。” “哦…啊?出名?” 莲衣算盘打到一半,抬起头来。 曲建文笑了笑,只是道:“起先是官府的人私下里传,更新po文海棠废文在君羊巴八弎凌七其武叁六但也都不知道是你,前几天在金满居叫我听到,就帮你认领下来了。” 莲衣无语凝噎,她就知道曲建文会拿这事做文章大肆宣传,能扩大店子影响的事他一件也不会错过。 但要说不自豪还是假的,她自己不好意思传,总得有人替她传,而且这个账面看得她心花怒放,也算弥补了那一千八百两的一个小脚趾。 “沈姑娘几时进京?”他问。 莲衣听出来了,这是要叫她去当活字招牌。 遂颔首,“一起吧,我也该去店里看看。”也叫那些人当面夸夸她。 眼下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威力,只看得见账面上的“蝇头小利”,不过这也正常,她上哪知道皇帝会为此召她入宫。 皇帝召她这日,她已经去到京城许多天,金满居的生意仍旧因她红火,莲衣也和曲建文学了些与士族子弟打交道的话术,挨个雅间送小菜敬酒,被夸赞是女中豪杰。 莲衣悄悄腹诽,豪杰大抵不会以水充酒,假装千杯不醉。 伙计从楼梯跑上来,对她小声附耳,“来了几个面生的客人,进来就拿出一锭这个,说要见你。” 他手里捂着个什么,打开一条缝,吓莲衣一跳,是颗葡萄大小的金锭。 “我下去一趟。”莲衣和曲建文简单说上一句,就不动声色朝食客颔首,叫他们慢吃,自己带着她装水的酒杯下了楼。 楼下柜台边站着四个面容干净的男人,说来奇异,鲜少有人会给莲衣带去如此观感,干净?大抵是因为他们脸上都没有蓄须吧。 这几个男人穿得也十分体面,搭伴前来却看不出关系,不像父子更不似兄弟。 她上前自报家门,然后道:“您几位找我有何贵干?不如先里边请,等温炉上来陪您坐下细说。” 那几人见了莲衣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为首的笑一笑,“沈姑娘,我们是奉命专程来请你的。店里生意真好,忙不过来吧?得难为你先搁下手头的事,备几道菜,随我们走一趟。” “奉命?奉谁的命?” 那人拱手朝高处拜了拜,莲衣心头一紧,可算明白了这几人为何面孔白净,竟是宦官。 对,而且那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去到蜀地请慕容澄的章光。 她旋即要跪,被章光搀住,“不必,沈姑娘快去准备准备,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选几样招牌菜。” 若放平时,莲衣此时就该说,店里每一道都是招牌菜,但今天不行,今天给她十个胆子也说不出这话。 “小店餐食粗鄙…若是——” “不妨事。”章光朝身后几个小宦官一抬下巴,“去陪着沈姑娘准备,把菜都提前试一试。” 莲衣亲自到后厨去,抖着手预备了汤底和小菜,一道道装进宫里带出来的红木烫金食盒里,那几个小宦官见她如此,纷纷出言叫她宽心,“姑娘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是天大的福分,没什么好担心的。圣上今日心情甚好,忽然就说要尝尝金满居的温炉,你选上几道好菜,定然有赏!” “嗳,是。”一声“圣上”彻底给莲衣吓软了腿,闷声不吭跟着宦官进宫去了。 犹记得当年还在蜀王府的时候,她遐想过皇宫里的宏伟,今天亲身入宫,却是根本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喘。只觉得宫门众多,规矩繁琐,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介民女,并不能得见天颜,只有跪在殿外等候传话的份。 就连那间临时召她的偏殿她都只敢匆匆看一眼,那偏殿真像一头卧在地上的巨兽,鬃毛是红的墙和绿的漆,敞开的殿门则是一张兽口。 眼看一叠叠小菜被改头换面地送进“巨兽口中”,殿内也飘散出了汤底煮沸的浓郁香味。 莲衣半点没有食欲,甚至紧张得想吐。 她从蜀王府出来就鲜少下跪了,养得膝盖白白嫩嫩的,这会儿跪得久了真有些疼。 “沈良花。”殿内走出一位衣裳制式截然不同的宦官,就连章光都垂首跟在他身后,想来这便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司礼监的掌印了。 莲衣晓得他是出来代皇帝传话的,因此连忙冲着门里跪拜,“民女叩见陛下!” 还算机灵,掌印道:“圣上问你,在北平可见到了蜀王世子?救济灾民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莲衣当即愣住,没想明白呢先赶紧答话,“回陛下的话,见…见到了。但主意是民女的,若有半分不稳妥之处,都与世子殿下无关。” 掌印没作声,回进去,过了一刻钟走出来,“圣上说,温炉很是味美,特别是螃蟹腿和河豚肉,与鸡汤涮煮口味十分清甜。” “民女叩谢陛下!” “圣上还说,难怪蜀王世子在你的温炉店里赖了一年不肯走,原来是叫你拴住了胃。”见莲衣一抖,他笑,“别慌,圣上都知情,蜀王世子对圣上从来推心置腹没有隐瞒。这点,圣上也知情。” 莲衣吞口唾沫,脖子梗了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又磕了个头。 掌印回进去,这次换章光独自出来,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一并退下汉白玉石阶。 宫门口,莲衣连忙对章光见礼,谢他引路。 “谢什么?谢你自己吧。”章光面上笑得和和气气,“圣上赏赐了金满居一些东西,过会儿我叫人给你抬去。” 莲衣满口应和,心知这些赏赐不是为了今天这顿饭,应当是为了她在北平的举措。 果不其然,章光又道:“眼下前线发来捷报,军队就要回程了,西边战况原本并不明朗,西宁险些被攻破。蜀王世子领援军和粮草赶到后大抵是因为主场优势,靠一场埋伏逆转了局势。你也有功劳在。但凡粮草在北平多耽搁一日,战局都不明朗。” 那后半句听得莲衣耳朵嗡嗡的,只看得到他干净无须的嘴巴在说,“你立功了。大功。” 莲衣被宫里的轿辇抬回了金满居,轿辇后边跟着一溜宦官,个个手捧实木托盘,里头盛的不是玉如意就是金算珠,还有两个宦官共同抬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头写的是“金满居”,却在金字前边跟了个大红的“御”。 御赐的匾额在众目睽睽之下挂上了门头。 这下,莲衣才是真的出名了。 一时间名满京城,金满居生意火爆,江都的两间店子的门槛也快被食客踏平。甚至还有冰人登门给莲衣说亲,说的有商贾之后,也有贵族子弟,但想要求娶她的几家士族,都只打算将她配给庶子。 莲衣全都回绝了,带着这份从天而降的莫大荣耀在京城等着慕容澄抵京。 一直等到深冬,西边的军队才款款而归。这一天她等了太久,沈家人也因为记挂慕容澄的安危,特意从江都赶过来。 就连刘少庭也来了,他如今任职大理寺丞,助理寺事,本就身在京城,来这一趟说是为了恭候世子,其实就是想见见沈末。 一家子挤在人潮里,簇拥着紧张得说不出话的莲衣,叽叽喳喳兴奋地朝城门口张望。 “哪个是世子爷?怎么好像都不是?” “是不是那个!那个神气!瞧着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5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