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笑肉不笑地望了一圈,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问的。 “姨母……” 周誉冰冷的神色慢慢变了变。 因为孟琼同周誉这个外甥闹不痛快也不是第一次了,定国夫人心里早就有准备。 “无妨,她若是在,你叫她出来见我,也是使得的。誉儿,我还是那句话,她若是肯说出你母亲死的前一晚上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心里,她就也还是个好孩子。” “你也大了,她那样的身份,给你做个妾室,也算是相配。” 定国公夫人了把椅子坐下,虽瞧不上孟琼,但做个妾室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李昶从一开始就知道定国公夫人不喜欢孟琼,也知道她不是个善茬。 但是,说出让孟琼做个妾室这样的话,实打实是他不曾想到的。 “姨母,一则我不需要妾室,二则,如今我与她,已经没有什么瓜葛。姨母莫要多想了,倘若是为了孟琼千里迢迢来这一趟,那她属实是不配。” 周誉不紧不慢地给定国公夫人斟了杯茶,在提到孟琼时,神色确实没有半分的异常。 定国公夫人仔细打量着周誉,过了半晌才满意地抚了抚自家外甥的手。 “这就对了。” “簟秋你嫡亲的表妹,知根知底要比那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野丫头强得多。你不要为了些没心没肺的人,白白糟蹋了自家人的一片心。” 定国公夫人说话也不避讳着李昶,而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千年的老狐狸修成了精。 纵然这老狐狸不是孟琼的婆母,将来也得够孟琼喝一壶的。 李昶默默退了下去,想着去找孟琼,先告知她定国夫人来了的消息,可出门转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第15章 去哪 孟琼虽在南陈郡生长,但旧人不多。再加之,她是个做杀手的,本也就没有什么走亲访友的习惯,李昶问了郡署前的一圈人,都说没瞧见孟琼后,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定国夫人身份尊贵,住在普通的民居定然是唐突了的。李昶安排她在郡署里头住了下来,将最好的一间房让给了她。 一直等到晚间,月影爬上枝头,也不曾瞧见孟琼的人影,派人拿了信回葛氏那里问,也说她早上走后,不曾回来,这才更加忧心起来。 他大半夜睡不着,披了件单衣思来想去,还是要去寻她。可又不知她在南陈郡里到底会去哪里,故而不得不前去求助周誉。 周誉此次从琅琊一路来南陈郡,身边没有带婢女和仆从,独独带了一个孟琼。定国夫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打探的消息,此番特地带了些仆从和身边的丫头给他,他不喜让生人进他的屋子,这些人也就都在外面侍候着。 “王爷,李大人说有急事要见您,您看让不让他进来?” 屋子里熏着都梁香,香气淡淡,萦绕人的鼻尖。外头是婢女轻柔小心的声音。 周誉道:“让他进来。” 婢女在外头跟李昶又小声地絮语了几句,不多时,李昶缓步进来,他单刀直入,冲着周誉施了一礼后,直白地望向周誉道:“孟琼人不知去了何处,至今未归。不知王爷可否知道,她曾经在南陈郡最常去的是什么地方?” 他问的恭敬,开口也皆是敬辞。 周誉原本阖上的眼睁开。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寒鸦低鸣,卷起暗夜中的尘嚣。 孟琼不会不告而别,纵然晚归,她也会知会相熟的人。 “天色这么晚了,再常去的地方,她也不会现在这个时候去。”周誉望了一眼窗外。 在尸山血海了里行走多了的人,实则最不喜欢黑夜。 周誉搁下手里的血玉扳指,突然从圈椅上站起来。 外头侍奉的婢女往里头瞧了一眼,十分有眼力见地跟上来。替他去拿那件搭在一旁的氅衣,替他披上。 二月末,天已经不像在琅琊的时候那般肃杀冷寂了。但外头还是寒得厉害。 “誉哥儿,你要到哪里去?” 一声轻扬的女声响起。 李昶往门口一看,再度瞧见了定国公夫人,他的叔母。 “我今日左右睡不着,总觉得有事想着过来瞧一瞧,果然是有事。”定国公夫人冷笑一声,如果说白日里她还装上几分,此刻也不愿意再扮演什么大度的长辈了。 “周誉,上阳关那场大水,三万人枉死啊,你的母亲当初那么护她,舍去自己的性命也要换她一条生路,可最后她却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一个懦弱自保之人,你去找她做什么?” 定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己的这位外甥。他有多看重他与孟琼之间的情分,他有多喜欢那个丫头,定国公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当初周誉兵败,带着手底下跟着他的叛军一路到琅琊去。上阳关的真相被搁置,她曾想着那个白眼狼丫头的命是她那最是良善的皇后姐姐以命相抵换来的,心中抑郁不平,曾多次派人去燕都想要用孟琼的命来给她的姐姐陪葬。 可伸了多少次手,就有多少次被这位外甥拦了下来。最后一次是在燕都的会极门外,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要了孟琼的命。可棋差一招,又是魏王府的人前来阻拦。 定国公夫人与这位外甥素来亲厚,可那一次是动了真气,不惜千里迢迢赶到琅琊去,以长辈的名义忍不住实打实地给了周誉一顿家法。 鞭子加身,满身鲜血。那一次周誉满身都是血腥气,冷汗淋漓,狼狈得很,他敬重定国公府的这位姨母,也明白她是母亲实打实的亲人,所以恭顺地跪下受了这顿责罚。可受完责罚后,却是一句:“望姨母日后莫再把心思搁在她的身上。” 若搁了,他会怎么样呢? 后面的话周誉没有说,定国公夫人猜不真切,可大抵也能顺出个三五分来。 轻则出言警告,重则她派去的人与这位外甥派去的人迟早有一日兵戎相见。 他们是实打实真心实意的亲戚,她又是真的心疼她那位早死的白月光姐姐,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是以,在两年前定国夫人还是收了手。她可以做到不派人去杀孟琼,可她实打实瞧不起像孟琼这样畏死贪生的小人,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周誉再被那个丫头看似赤忱单纯的模样蒙骗。 寒鸦声阵阵,外头的寒风透过窗户的漏隙吹进来,教人一阵发寒。 周誉脸色不是很好看。 定国夫人同他说的话,他自己又岂会不知道?他恨透了当年孟琼在上阳关一事上的软弱,这天下但凡换一个人看到真相,选择不说,他都能理解,也都能明白。 可独独孟琼不行。 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责之切,所以恨之深。 “天色已晚了,姨母早些回去休息。本王的事情,本王心中有数。” 周誉捏紧袖口,淡笑着送客。 定国夫人却并不打算走,只是立在门口,目光扫向李昶:“你不是喜欢孟家那丫头么?你去找她,还有你既叫我一声叔母,打今儿起,莫要在魏王面前提起那丫头。” 她不愿意跟周誉起正面冲突,就只能将矛头对准李昶。 定国夫人于自己是长辈,李昶也不好发作,只得作揖应了一声“好。” “姨母还不走?”周誉问。 定国公夫人道:“除非你今日派来撵我这位姨母,不然我今日是不会走的。” 周誉点点头。 “既如此,那本王先行一步,等回来再向姨母赔罪。”周誉嘴上说着“赔罪”二字,可眼底并没有半点的恭顺在。 周誉虽自幼不得父皇欢喜,却得到了福惠皇后全部的爱。皇亲贵胄,锦绣堆里长大,周誉的性子本就比旁人古怪一些,定国公夫人也没指望他真的赔罪,只是当他就这么越过自己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气怔住。 “她是孟庸昶的女儿,孟庸昶又是元祐的亲舅舅,若非他拼了命扶植元祐上位,这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周誉,我是你姨母,我不会害你……” 定国公夫人苦口婆心,捂着心口,就差剖心自证。 周誉走至门口。 脚步顿住。 “姨母只管放心,本王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不会同孟琼谈婚配二字的。您担心的,原就不会发生。” 他一字一顿开口。 这话是对定国公夫人说,更是对自己说。 …… 烛影摇曳。 暗沉沉的屋子里,孟琼手脚俱被捆着扔到一边。捂她口鼻的湿布里下了销魂散,她如今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要不要杀了她?” 极小声的女声在孟琼的耳边响起。 “不行,杀了她,我们就没有任何跟魏王谈判的筹码了。谡儿之前不是说过么,这个小妮子从前同魏王的关系最好。”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孟琼闭着眼昏沉沉地听着,她大概能猜到他们是谁,应当是陈谡的母亲和舅舅。 绑人也不问清楚点,陈谡都说了是从前关系好。孟琼在心里叹口气,她闭着眼讷讷地想,刀光剑影见了无数,今日若是栽在两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手里,当真是一世英名受损。
第16章 想死 “你说的也是,可她都睡了这么久了,会不会死了啊?”陈谡的母亲王氏话语里带了几分犹疑。 孟琼只听得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人踢了几脚。 好端端地,说话就说话,踢人干什么?她闭着眼睛继续装死,但心里将他们的一家都问候了一遍。 “死了怕什么?” “埋了就是,左右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了,谡儿前两年在左家庄打死两个,去年又在三里铺溺死一个,最后不都是你埋的尸么?” 说话的是王氏的兄长王孝儒。 王氏闻言倒也触到伤心事,“当初谡儿他爹死后,我就该带着他走的。人情凉薄,县丞和当初他爹的部下在他爹活着的时候对我们恭恭敬敬的,他爹一死就变样了。谡儿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难免走偏了路,说起来,也是我教导无方才走到这一步。” 王氏长吁短叹。 王孝儒却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只摆了摆手,“一炷香之前,我让人带信去了郡署,待会子不信魏王不来。” 王氏点点头,“魏王不是个好相与的,谡儿年少时与他交恶。这邻郡我们就不去了,谡儿他爹死前还流了些银子给我们,哥哥,那些钱当初都放在你的商号里,待到事情了结,还望哥哥把承诺谡儿帮忙的五十两给他,连带着他爹留下的三百两都给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去过日子。” 陈谡的父亲虽是清官,但临终前多多少少也留下了些积蓄。 这些积蓄先前一直搁在王孝儒的商铺里,如今是到了要拿出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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