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行,便求女子。 可底蕴深厚、位高权重、百年传世的世家大族不知有多少,想要让傅家女压过那些真正簪缨世胄出身的贵女,根本不是容易事。 但一个不容易做到,两个不容易做到,不代表在十几二十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做不到。 云纤哀叹,这绣楼哪里是女眷闺阁?分明是一个恶毒的练蛊大瓮。
第18章 胜者 傅家那些个看似诡谲的规定,如今也已拨云见日,看透当中深意。 八岁方入朝凤,是因为傅家需要让这些女子生寻常人的心智,而不是一心嗜杀嗜斗。 若没有两月为一期的考校,如何能让初夏练就那般琴技? 哪怕云纤未见过其他的世家贵女,也知晓初夏之艺定比任何贵女都强上不少,毕竟天底下除了傅府,再无一户人家的闺女会拿命去练劳什子四艺五礼。 今日已是傅知溪的端阳,只单单坐在高台之上,便有种莫名威压,让人不敢信她不过刚刚及笄。 不远处的傅府大夫人同二夫人,被端阳衬得如泥淖里的碎瓦一般,黯淡无光,看不出一丝一毫世家风度与气韵。 她入傅府不到十日便已看透这些,端阳、巳月、槐序等人更不可能不知这个道理。 可傅府不怕她们知晓,甚至生怕她们不知晓。 因为知道了,才会拼了命去搏一条活路。 云纤再次看向血渍渗透巾帕的指尖,沉默许久。 回到绣楼,陶嬷嬷为初夏送来了后几日所需的衣物饰品等物,说是大夫人二夫人赏赐,可云纤知晓这不过是傅家的小人伎俩罢了。 他们在时时刻刻提醒,出了朝凤就是傅知禾,而在绣楼只是清月。 这傅知禾与清月,犹如天渊之别。 “姑娘,老身为您涂药。” 陶嬷嬷端着止血药粉站在云纤面前,云纤伸出手任由对方为她包扎十指。往日她很是提防陶嬷嬷,如今看清这绣楼的秘密,云纤知晓陶嬷嬷与那些丫鬟不会对她们动手。 除非可一击即中让她们再无翻身日,否则万一走出朝凤,她们便是主,嫁入皇家贵胄更是整个傅府的主。 “姑娘,今日沐浴莫沾水。”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过来搀扶云纤,云纤将手放于她臂上,二人往浴房走去。 因着云纤手指有伤,她便慢了她人几步,来到浴房时初夏槐序几人都在,巳月正站在门边修剪指甲,麦秋褪下一半衣衫正欲进水。 见云纤进屋,几人皆向她望来。 初夏一手撩在水中,细细感受着水里温度。今日水温适宜,亦无任何不妥,傅家富贵,便是浴桶也做得宽敞气派,且内外皆有踏板,很是实用。 初夏褪下外衫缓缓步入水中,一脚刚落在水中脚踏,便听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 这一声将云纤与那小丫头吓了一跳,二人齐齐回头望去,还不等反应便又听噗通一声,原是初夏跌落水中。 云纤下意识上前两步,却被身旁的麦秋抢了先。 “唔。” 初夏在水中挣扎,麦秋则慢条斯理抬起一旁的熏蒸盖子盖在浴桶之上。不知为何,初夏几次三番都未能站起身,可即便如此也险将那木盖推开。 麦秋柔弱,力量亦不足,巳月见状慢悠悠踩着踏板坐在浴桶熏盖之上。 她赤着足时而微微摇晃,若初夏挣扎得厉害,她便以足跟轻轻踢着桶壁,好似为初夏鼓劲一般。 屋中槐序正在为槐月挽发,看都不曾看向这边,麦秋站在浴桶旁随手扯了初夏的新衣披在身上。 水声沉闷,却让人听得十分真切。 云纤木然望着巳月与麦秋,未曾想到一切发生得这般快。 不多会儿沉闷声减弱,屋内又趋于平静。 巳月赤着足轻巧落地,一派雍容。麦秋则掀开木盖将手伸入水中。 云纤只见二人神色平淡,丝毫不曾慌乱。 “你的。” 麦秋自初夏的浴桶中抽中一条轻比蝉翼的素纱。那素纱浸了水便与水融为一体,待捞出后积水流出,又渐渐转为透白之色。 “脏了,不要。” 巳月说完转身离开,径自沐浴去了。 “可惜了大夫人赏得上好的蝉翼纱……” “送予你吧。” 随手将水中蝉翼纱团在一处,麦秋眨着水眸递给云纤身边的小丫鬟。 “谢姑娘赏赐。” “无需客气,一会儿还要劳烦你帮我敷面药。” 麦秋扯了衣衫也转身去了自己的浴间。 云纤侧过头,只见身旁的小丫鬟正拧着蝉翼纱上的水,待拧干后她又将蝉翼纱抖落开小心叠得整齐,放在袖中。 “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不必,我自己来便好。” 云纤微微摇头,只觉耳中嗡鸣得厉害。 屋中无一人觉得不妥,而巳月与麦秋又恢复往日疏离模样,再不曾交谈一句。 唯有云纤自己,忍不住频频看向初夏的浴桶。 缓缓沉于温热水中,云纤只觉今日水温莫名比平常冷上三分。 哪怕她对朝凤中的恶劣有所想像,却也…… 云纤微微张口,缓缓压下腹胃翻涌的不适感。 “姑娘,敷面药了。” 不多会儿陶嬷嬷端着杨太真红玉膏走了进来,见都未见初夏那一处的满地狼藉。待伺候完其他几人,她走到一处随手扯了两根花色绸绳。 初夏沐浴隔间落下四道薄蓝帐子,将那一处遮挡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除了云纤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巳月的蝉翼纱,槐序掀翻的铜盆,麦秋的熏蒸盖子,相比联手云纤觉得这三人更像是…… 顺水推舟。 想到陶嬷嬷与那些个小丫头也毫无意外之色,云纤忽然十指一痛。 她们是否已见过许多考核胜出者,都落得与初夏同样的下场? “初夏既败,明儿谁去落梅园?” 麦秋声音软软,语气中仍旧带着细弱,巳月冷哼一声,拒绝之意明显。 “清月去如何?本月家中设宴,换双厚底鞋即可。” 被突然提起,云纤收起思绪看向麦秋。 麦秋道:“胜出者可去落梅园住三日,巳月不去,你可要去?” 云纤垂眸,这才知晓原来初夏还不是胜出者。 往日她看巳月觉着是个杀心重的,如今看来朝凤之人皆如此。她不知为何巳月不出朝凤,但巳月不出,槐序与麦秋便要留在朝凤护着槐月。 可外出的机会太过难得,错过此次来日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如今看来,想要得到傅知禾的身份远比她想象得困难,就不知朝凤外能否有收获。 想到崔继颐,云纤沉吟片刻:“我去。”
第19章 富贵 距云家灭门至入朝凤院近十日,短短半年时间,云纤却觉着好似已过了大半辈子。 仲秋之前,她还是鲁家巷子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幺女,家中爹娘恩爱,祖父仁慈,姐妹相亲又有个自幼青梅竹马的夫婿。 那时云纤想,她今生应就如此再无波澜,至多来日因着木活等事听爹娘几句呵斥,亦或与心口不一的李玉蘅守人间烟火,一起老去。 “这傅知禾的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见云纤望着眼前华服美饰默默出神,麦秋轻声开口。 “妆缎褂子、鎏金鸾鸟钗,南珠珥珰和乳烟缎的软底绣鞋……” “若穿了,定十分娇美富贵。” 麦秋勾起那双绣鞋:“昨日巳月那匹蝉翼纱,是去岁胜出时大夫人赏得,今日这些比不上去岁的强。” 说完,麦秋转身离去。 云纤坐在铜镜前,由丫鬟为她梳头。 麦秋之意很明显,明晃晃告知大夫人那边看重巳月。这当中挑唆有,提点亦有。 可无论麦秋想让她视巳月为敌,还是想与她交好,云纤都不打算接。 还有半年时间,只要她可坚持活到最后,便算胜,若能坐收渔翁,更是比她主动出手要强。 穿戴好衣裳,云纤望着铜镜中眉眼淡漠肤白赛雪的女子,只觉万分陌生。她微微垂眸,某一瞬有种站在铜镜前的人,是巳月的感觉。 不知何时,她眼中天真退却,浮现出的是掩饰不住的野心。 一种想要活着离开朝凤的野心。 抬手自眉间划过,抹去那一丝阴翳后,云纤换好眼前的衣裳。 出绣楼时,陶嬷嬷与几个丫鬟等在前方,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傅知娆”。那小丫头眼里带着欣喜,想是她琴艺过人,赢得了此次考校。 小丫头向云纤行礼,云纤缓缓福身回她一礼。 “老祖宗、族长以及夫人们都在外等着,二小姐已搬去抚青院,一会儿清月、甜春两位姑娘可去院中给二小姐请安。” 云纤点头,那名为甜春的小丫头也跟着乖巧附和。 朝凤院的大门甚少打开,她进入朝凤那日,只觉傅家支叶硕茂、富贵传流,可如今再见身后巍峨绣楼,云纤仿佛看见天空之上怨气缭绕,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姑娘请。” 陶嬷嬷领着二人出去,方拐出朝凤院的白玉道,便见傅家正殿贤德堂下立着许多人。粗略看去,足有百数。当中婆子丫鬟齐聚,排场甚足。 待云纤甜春走近,傅家上下齐齐躬身行礼,唤了一句三小姐、四小姐安。 正殿主位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老者须长至脐可面上肌肤光泽细腻,不见褶皱。他目光如炬,落在云纤头顶,让云纤多有不适。 甜春见到此人微微挺直了身子,颇为畏惧。 “我傅府女儿,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老者开口,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云纤正于心中琢磨此人年岁,便见身旁甜春恭敬跪地:“拜见老祖宗。” “拜见老祖宗。” 虽照比甜春慢了一步,但云纤也学着对方模样跪了下来。 “快起,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我傅家女儿要比世间男儿更珍贵,跪不得,跪不得。” 老者爽朗一笑,挥手让两位嬷嬷将二人搀扶起来。 甜春面色绯红,被族中至高长辈夸赞,她满心激悦。 “三小姐四小姐身子金贵,快起。” 嬷嬷将二人扶起,云纤又见傅家老祖宗之下还坐了两个中年男子,这二人云纤知晓多是傅家家主傅绍山,以及“傅知禾”的嫡亲父亲傅绍光。 傅绍山身边是傅家大夫人,傅绍光身边是与她打过交道的傅家二夫人。 傅绍山两兄弟模样相似,只是傅绍山看着更为健硕,而傅绍光面色青白,身体孱弱。且唇色异常鲜红,瞧着十分不对劲的模样。 “大厨房备了菜,只不知你二人喜欢什么,瞧瞧,再添些。” 傅绍山一脸慈爱,亲自站起身从嬷嬷手中接过写着数百道菜色的食谱,递给云纤和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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