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要接骨,你今儿却说起了丧气话,着实不该。” 她敛着眸,语气却难得如哄幼童一般温软:“你我夫妻一体,哪里有我一人逍遥的道理?” 走向前将卫铎拥在怀中,云纤缓缓安慰:“你会无事的,我相信陆大人的医术,他不能也不敢让你出任何差错。” 少女馨香入怀,卫铎惶惶一颗心莫名安定下来。 他心下微窘,面颊却是一点点泛了红。 犹豫良久,他伸手环住云纤将人紧抱入怀。 “无论如何,我都留了后路给你,金银、身份、人手皆不缺,除王府不可动的产业外,我手中物件都留给你,也请你替我安顿白檀、单嬷嬷等人。” “夫妻一场,我未尽之责只盼你原谅,而单嬷嬷等人,劳你费心。” 少年薄唇微微颤抖,云纤低头望着卫铎乌黑发顶,许久后在他肩上拍了拍。 “明日你就要做接骨术,我一会儿需去趟锦韵堂见见王妃,她心中记挂你,理应知会她一声。” “我知晓的。” 不舍地放开云纤,卫铎面上已恢复平静模样。 生死较量在前,说心中无惧才是假话。可好在她见过自己太多狼狈模样,想是如今再添个胆怯也无妨。 “你……” 见云纤就要走出屋子,卫铎突然出声:“早些回来。” “我知晓了。” 云纤浅笑,却是很快转身走出秋水居。 卫铎只当她是急着来去,心中不免雀跃。 未曾娶妻前,他只知晓娶妻生子,延续皇家血脉。却不知夫妻一体相互扶持竟有些美妙。哪怕明日他生死难料,可这一刻,因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她,他也甘之如饴。 先前那般乖戾的一个姑娘,如今竟一点点变得温顺,着实让人心生欢喜。他本以为二人也要如父王母妃那样怨憎一生,却不想自己动了心…… 卫铎淡笑,将心中涟漪一点点压下。 若明日他接骨成功,来日还有可站起身的机会,他定会好生待她,敬她,爱她,一路同舟共济、举案齐眉。 “世子妃可是落了东西?” 银玉见云纤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秋水居,不由出声询问。 云纤摇头,将焦躁不安压至心底。 从卫铎先前对她的安排中,云纤知晓自己所谋成功,她已让卫铎生了情,动了念。 可这一刻,她却无半点开怀欣喜之色。 “走吧,去锦韵堂见见王妃。” 不愿再想起卫铎,云纤转身奔着锦韵堂而去。 今儿她本不必走这一趟,但她着实不想再待在秋水居面对卫铎,此刻,她宁愿去见阴晴不定的湘王妃。 二人到锦韵堂时,郁诗容正在屋中用膳。刘嬷嬷邀了云纤一起,却被她借口已用过午膳推脱。 “小厨房做了清炖乳鸽,滋阴养颜,世子妃可要用一碗?” “她见我吃不下,不必为难,让她去花园逛逛吧。” 郁诗容开口打断刘嬷嬷,自己倒是大快朵颐起来。 送走了云纤二人,刘嬷嬷道:“既然世子妃对世子很是上心,为何娘娘不待世子妃宽容些?” “我如何不宽容?” 郁诗容不愿听这些,摆摆手道:“永安伯府可有消息?” “还未有消息传来。” “一群废物。” 愤恨咒骂一句,郁诗容又夹起桌上千层糕放入口中。 虽她身为湘王妃,可被那安神香影响多年,早已丢了王府实权。如今便是想要寻人对卫铮动手,身边也无可用之人,只能向永安伯府传递消息,让她那废物兄长代为处理。 好在她那嫡兄虽是草包一个,但也算拎得清,知晓若王府由卫铮接手,他得不到半分好处。所以在自己提出要求时,对方利落答应下来。 本以为很快便能看见卫铮痛哭流涕的模样,可十几日过去,她都不见有消息传来,一点点也难免失了耐性。 “再让小厨房做份鸡丝面来。” 先前断那安神香,她胃口全失,整日食不下咽,这几日也不知怎得,日日饥肠辘辘,常觉腹中无物。 “王妃这样吃,怕会积食。” “无碍。” 郁诗容道:“多用些也好,我近日消瘦得厉害,面上血色全无。眼下多用些饭食,明日凤鸣见我,也不至于吓着他。” “我不愿他担忧,若扰他心神更不成了。” “老奴知晓了。” 让屋中丫鬟再送了吃食过来,郁诗容让刘嬷嬷去打发云纤,自己则继续用餐。 待到刘嬷嬷回来,她已用膳完毕,端坐在铜镜前。 铜镜里的人虽比前段时日瞧着多了几分人气儿,面容也隐见红润,可满头银发以及凹陷的双颊仍让人瞧着心生厌恶。 砰一声将手中金簪丢在铜镜之上,郁诗容又发起脾气来。 “娘娘息怒。” 上前搀扶起郁诗容,刘嬷嬷道:“娘娘这几日身子已康健许多,再不可动怒引发肝火。” “她来寻我什么事?” 强压了心中怒意,郁诗容冷冷开口。 “世子妃来问娘娘明日可要去秋水居,老奴想着应是要提前做些安排……” “什么安排?我瞧她无事找事,自寻烦恼。” 不愿提云纤,郁诗容闭口不言,刘嬷嬷却是支支吾吾道:“娘娘,表小姐她派人来,说是放心不下您,想回王府……” “哼。” 郁诗容冷笑:“是放心不下我,还是见我不死心头恨难解?” “娘娘,此事也未必与表小姐有关,或许……” 刘嬷嬷想要为郁妩流辩白,却在见到郁诗容眼中血红时,将话语又慢慢咽了回去。 “你也不必为她开脱,那日我怀疑安神香有问题,她口上说着让我少用些,却是暗中又多加两根,若不是她这动作,我都记不起这安神香的数量,就是被她这样一点点加上来的。” “原先一月不过三五根,可后来呢?” “她说不知这东西有问题,你觉得我可会信?”
第110章 断腿 郁诗容这辈子,唯看重家中几个孩子,也一直为几个孩儿的前途筹谋。她年轻时一心扑在卫益清身上,可在看清那人薄情寡性的面目后,早已认清事实,不再过多留恋。 “永安伯府是个什么德性,你并非不知。” 郁诗容扯了帕子揩去眼角泪珠:“她怕是回了永安伯府生不如死,方又想起我的好来了。” 郁诗容本是永安伯府嫡长女,理应过着锦衣玉食的世族千金生活。可永安伯府当家的尽是些贪财好色的酒囊饭袋,她一个世府千金,活得都不如府中庶叔的宠妾快活。 “我自幼在那环境下生长,为求生存不得不依靠自己,这方养成个跋扈性情。可嬷嬷你是知道的,我若不厉害些,早就饿死冻死在府里了。” “谁人能知晓,伯府嫡长女竟是在与湘王订婚后方开始学了理账管家?” “我知我随了郁家血脉,天资痴蠢,后天又无人携带教导,这才导致进了王府后被西院那个东西坑了一个又一个的跟头。” “可我这一生,对几个孩子是绝不亏欠的。” “我已尽了我所能做的全部责任,我也已做了身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全部。” 甩了手中帕子,郁诗容眼中有泪滚落:“我待她郁妩流,从不亏欠。” “我为何将她早早带回王府?不就是想着如此能让她不走我的老路?” “凤鸣心性纯善,无论谁人嫁与他都不至落得我这下场,我难道不知她百般配不上我儿?我心中厌恶伯府至此,可却从未嫌弃过她,我是真心将她做亲生女儿看待。” “可她是如何待我的?” 郁诗容愈发气愤,声音也高了起来:“便是她未嫁给凤鸣,在王府多年,她琴棋书画、心机手段也学了不少,来日嫁去夫家也不会如我以前那样天真,吃那么多亏。” “可她呢?学着的那些个手段,尽用到我身上来了?” 她并非不委屈,只是她根本不知这份委屈能说与谁人听。 娘家只知寻她打秋风,夫婿见她避如蛇蝎,她的凤鸣…… 郁诗容伸出干瘦手掌,狠力抹去面上泪水。 “既她对我不满,便让她在永安伯府受罪去吧,一切待凤鸣明日做了接骨之术后再说。” 刘嬷嬷颤抖着唇,张张合合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郁诗容,可斟酌许久,最终也只化作一句老奴知晓了。 王府这一夜无人睡得安稳,郁诗容更是因为担忧卫铎而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挑选起衣物来。 “这件太素,瞧着晦气。” “这件太过花俏,当是去参宴或参加喜事了?” 光是一件衣裙郁诗容便挑拣许久,刘嬷嬷知晓她这是心中惶恐,借机发挥罢了。 “陆大人可到府里了?” “昨日便到了,还让人在世子院中搭建了木台,又搬了好些药箱子来,瞧着阵仗极大,应是很有把握。” 郁诗容带着步摇的手一顿,停了好半晌后,语气平缓道:“今儿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被有心人挑唆,以至失了理智拖累凤鸣,若你瞧着有人生了歪心,定要按住我的脾气。” 刘嬷嬷鼻中一酸:“老奴知晓。” “走吧,去陪着凤鸣。” 郁诗容让刘嬷嬷搀扶自己,二人一起往秋水居走去。 秋水居院子正中央有一素纱帷帐围起的木台,陆岗松以及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皆在此处。卫益清已早早坐在秋水居正堂,身旁是面容秀美瞧着仍旧美艳端庄的江月楼。 江月楼正跟身边的秋苓交代今日务必让人照顾好卫锒。 郁诗容进院时,屋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你来了,坐。” 从惊讶中回神,卫益清指了身边的座位给郁诗容。 为遮掩面上凹陷以及青黑,郁诗容在面上涂了厚重妆容,虽那白面红唇的模样瞧不出脸色,但她这如入膏肓的病态却是谁人都瞧了出来。 江月楼狠狠皱眉,片刻后将头低下做未瞧见样,而卫益清则是在她初初进门时看了一眼,之后再未给郁诗容一个眼神。 哪怕郁诗容早已对他死心,可见对方这冷淡态度,心中亦万分不舒服。 “禀王爷,下官已准备妥当。” 陆岗松穿着一身白粗布长褂,面色肃沉。 “去吧,只许成功,若失败你们几个提头来见。” 见卫益清总算说句人话,郁诗容心中这方舒缓三分。 卫铎被人自屋中抬了出来,云纤紧跟在后,直至陆岗松阻止,她方留在帷帐外。 素纱帷帐透着光,既让人能瞧清内中所有人动作,又可遮挡血腥一幕,不至于惊着贵人。云纤看着这阵仗,心头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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