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孩童般玩闹一路,待马车进入湘王府时方停下手。 银玉促织见他二人周身暧昧流动,一个两个都极有眼神的停在身后。 扶着卫铎坐在四轮车上,云纤亲自推他向前。 待走过影壁时,正见墙边探出一簇花枝。 她停下身站到墙下,伸手做折花状。 卫铎见她动作笨拙也不嘲笑,只满眼温柔细细凝视。 远处传来脚步声,云纤闻声皱眉,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王府内院穿皮靴大步走动的,除了几个主子再无他人。 细碎交谈散于风中,云纤恍惚中听见几句南夷、出兵等事。还不等她多多反应,那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讲话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 “凤鸣受伤未必是坏事,此事以他之能着实不……” 咳咳一声,卫铎重重清了清嗓子。 那声音一顿,将所有话都咽回腹中。 云纤掐断那支开得正艳的花朵,刚站稳身便看见了走出影壁的卫益清,他身边还跟着满面肃容的迟甚卿。 “父王、老师。” 卫铎面颊紧绷,虽方才那句话卫益清不曾说完,却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庆幸。 他在庆幸自己的嫡长子受了重伤,也在庆幸自己引以为傲的庶子,得以越过嫡子继一份功绩,亦或是一份重任。 “见过父王,见过迟大人。” 云纤柔声开口,朝着二人微微福身。 卫益清点点头:“你二人这是从何处回府?” 卫铎道:“禀父王,孩儿与知禾去了傅家送端阳节礼。” “你伤还未好,既奔忙一日便回房歇着去吧。” 他语气慈爱,若无先前所为,他人怕还要想湘王不知多看重卫铎。 只是二人也并非人前撒泼的性子,卫铎不语,云纤便也就退到他身后。 二人为小辈,没有越过长辈行事的道理。 云纤推着卫铎退出影壁,站到一旁给卫益清二人留出位置。 只是二人刚退出来,就见卫铮带着三人上前迎接湘王。 见到卫铎时,兄弟二人有一瞬沉默。 自卫铎重伤,湘王让陆岗松先行为卫铮诊治后,他兄弟二人愈见尴尬,如今再见,竟是话都说不上一句了。 想了半晌,还是卫铎先开了口:“你的腿伤已好了?” 卫铮啊了一声,讪讪点头。 他当日伤得不重,一段时日将养早已恢复如常。只除了过度疲累会有些酸痛外,再无其他症状。 当日他被徐沭成当街重伤,世人皆知是湘王妃所为。 可若对方活着他尚可寻一公道,如今对方已经病故,他这腿便算是白白折了。 卫铮知晓此事与卫铎无关,也从不曾怪罪卫铎,但他兄弟二人偏生再回不到从前。 摸了摸鼻子,卫铮道:“已好利索,兄长这伤呢?” 兄弟二人生硬寒暄,云纤却是将手中花枝攥成一团。 花径的断裂碎茬刺入掌心,慢慢氤出点点血渍,她却未感觉到半点疼痛。 云纤直直看向卫铮身后跟着的三人,当中一人样貌,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见世子妃出来,那三人齐齐退后又垂下了头,生怕冲撞贵人。 最左侧那人脖颈上带着旧伤,外露的双手满是伤痕硬茧。云纤知道他手劲极大,大到可瞬时拧断喜妞的脖子。 “知禾。” “知禾?” 卫铎轻声呼唤,见她不答,转头去看。 云纤渐渐回神,将手中揉碎的花径轻轻掰断,丢在地上,剩下的花朵她随手放入卫铎手中。 “你又出神。” 卫铎垂眸:“你好似心事重重,每每这般,我便觉你心中尚有一块隐秘事不曾透露。” “待回了秋水居与你说。” 湘王以及卫铮等人早已离去,收整心绪后,云纤推着卫铎回了秋水居。 “如此可方便说了?” “卫铮带着的是什么人?我今日一见,竟被吓得愣在原地。” 卫铎将手中花朵放至鼻尖下轻嗅,他未接云纤的话,好似并不相信一般。 云纤面无他色,只是淡漠道:“他几人身上肃杀气太重,可又无花小参将那等军将威严,我瞧不出他们的身份,可那几人却是让我难受得紧。”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王爷又想要派卫铮去做什么?” 卫铎笑道:“这便是你出神的原因?” “并不全是。” 云纤看着卫铎,无奈苦笑:“你可曾发觉已有数次你唤我姓名,我不曾应声?” “确是如此。”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我的名字。” 卫铎微微张口,听见这话原本有些气闷的恼瞬时消散。 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我未想到。” 他如何能想到,世间会有人不知自己的姓名? “并非你的错。” 笑着将卫铎手中的花朵别在他袖口,云纤道:“博夫君一笑,莫再为我忧虑。” 卫铎捏着她的掌心,略带宠溺的哼笑一声,这方解释道:“府中一直养着不少门客,文武皆有。他们原本都是些江湖中人,有的走投无路便会求个门路进入官宦世家,做些……” 云纤道:“为虎作伥之事。” 卫铎讪笑,却也应下。 云纤在他面颊玩闹似的一捏,此事便轻轻揭过。 二人在房中笑闹一阵,心中却各有愁思。 待听闻湘王回府,卫铎终忍不住开口:“我去见父王一面,去过便回。” “路上莫急,我让银玉陪你。” 卫铎点头与银玉一同离去,云纤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眉眼间渐渐冷淡。
第173章 储君 湘王听闻身边小厮来报说卫铎求见时,抓着手中奏折许久未曾动弹半分。 “王爷……” 江月楼放下炖盅,看着卫益清温声询问:“世子在外等候,若王爷不想见我去回了世子。” “罢了,让他进来吧。” 随手丢下奏折,卫益清叹息:“怕是这孩子记恨我了。” 江月楼不置可否,闻言唤丫鬟请卫铎去了。 卫铎方进门,江月楼便识趣退出,且屏退书房中的下人让这父子二人好生谈上一谈。 “我以为父王不会见我。” 进屋许久,父子二人都不曾开口,还是卫铎淡笑一声,破冰入局。 卫益清哼笑:“你可怪罪为父?” 卫铎不语,只是有些恍惚。 他是父王的第一个孩儿,自然也得了宫内外多人宠爱。他幼时常被父王带在身边,甚至还是父王亲自为他开蒙。 湘王世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所代表的远非权势荣华,更多的还有身为卫益清之子的骄傲。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也以他为荣,却不想他崇敬一生的父亲,会在生死关头放弃自己,甚至一直不曾看得起他。 卫铎有许多话想说,可那些委屈愤懑涌入喉间时,又被他生生咽下。 满肚子酸楚,咕咕发酵一番也不过化为一句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曾。” 卫益清抬头看着卫铎,哼笑一声。 “若那日重现,我仍会选择卫铮。” 不理会卫铎突然抓紧的手掌,卫益清道:“湘王府与寻常人家不同,若我只为人父,许是……” “会选择最为疼爱的那个孩子。” “可惜我不单单是个父亲而已。” “即便我不说你也该知晓,湘王府的担子有多重。” 卫铎抿着唇,生了满心质问,最终却无力问出口,只能任由它们一点点消散,化作不甘。 父王既已认定他能力不足,他再说其他也只是徒劳。 卫益清好似也没有照顾卫铎情绪之意,平静道:“太子三日前在御花园中晕厥,到今日还未曾醒来。” 卫铎惊讶:“太子他……” “太子自出生便是先天不足之相,哪怕他智多近妖也弥补不了这个缺陷。” 长叹一声,卫益清道:“只可说一句天不假年,人不遂愿。” 既谈起国事,卫铎也就再没了其他心思。 “圣上唯有二子,太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更弱,二皇子又患奇疾,若太子此次病重,那么朝中怕是……” 卫铎眉心紧蹙:“要乱。” 当今圣上也称得上一句明君,他励精图治,盛年之时更是一心开疆辟土,四处征伐。 圣上从不将心思放在后宫以及享乐之上,可也正因如此,皇后诞下皇长子发现其有先天不足之症后,为保亲子皇储地位,接连残害数位后宫嫔妃以及年幼皇子。 那几年圣上疲于攻打鄱国,收复东渠,根本不知表面温柔良善的皇后,下手那般狠毒。以至于如今圣上子嗣不丰,一国竟无储君人选。 卫铎眉心紧锁,看向卫益清时满是忧虑。 “若储君之位不稳,父王您……” 湘王乃当今圣上唯一胞弟,若太子病亡,这储君的位置说不得要落到湘王府头上。 可圣上为此忌惮湘王府已久,又怎会轻易将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此都是小事。” 卫益清摆摆手,淡声道:“这些年他重绘边疆版图,百年后必会在后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若他至此收手,怕是谁人都要道一句明君在世,高祖重现。” “可也不知他是被功绩蒙心亦或如何,在朝廷连续征兵徭役多年,还未休养过来时,又生了要亲征南夷的心思。” “且如今愈演愈烈,甚至不顾朝中众臣反对,连召数位边关将领回京。” “我以为太子病重,可让他暂时打消这念头,哪想他竟暗中召了肃琮回京。” 卫铎一愣:“父亲跟郑将军暗中有联络?” 卫益清看他一眼,淡淡道:“陆岗松为你做杨木接骨术那日,便是铮儿从肃琮那折返之时。” “原本那日可让众人将目光放在你身,却哪知……” 郁诗容已故,卫益清无法跟一个死人计较,便遮过不提。 “父亲联络郑将军是为了何事?” 卫益清道:“我希望肃琮可以上折劝退他攻打南夷的心思,可如今看来怕是无用。” 卫铎本想问那今日卫铮出去又是做了什么,可朝中发生这般多的事情父王都不曾告知他,怕是今日问了,父王也不会说。 虽他父王并未说什么,可卫铎却在字里行间中听出父王对那日的解释。 他在解释那日先救卫铮的原因,虽婉转,但卫铎却是听出来了。 可…… 卫铎低了头,望向自己双腿。 他心中思绪复杂,一时片刻不知自己该作何应对。 说怨恨实在谈不上,若说不怨,可心中翻涌的不甘令他颇为难堪。 白日里那一句以他之能,怕经多年,也难消其痕。 直到回了秋水居,卫铎才将所有情绪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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