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收回目光,但也垂着眼,像是并没有回答侍女的打算。 面前的女使三十来岁,看装束应是主子面前颇为得脸的宫人。 见朱绪久久不语,她也不见胆怯,再次出言告诫:“娘娘的话都是对殿下好,还望您能听进去,莫要再随性妄为。若李家有任何闪失,对殿下来说可不是好事。” 听了这番警告之语,他终于抬起眼,盯着女使发出一声笑。 “若我不肯听劝,母妃和舅父会如何做呢?” 他这个皇子身后牵扯着太多纠葛,背负了太多负担。 在别人看来,他生于皇室,还有李家撑腰,然而前朝和后宫都当他是提线木偶,所有人待他都夹杂着利益,满眼皆为虚情假意。 许家为避嫌远离他,李家为争斗利用他,天子…… 朱缨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朱绪想着,承明殿是历代天子的居所,一贯不许旁人居住,就连受临幸的后妃也不能留宿。可她许自己留在这里养伤,心中一定是有信任在的。 如果他的母亲不姓李,她待自己的真心会不会比现在更多几分?
第81章 休沐 女使没想到他这样逆反, 当即神色微变,又恐外面的守卫听见动静,压低声音道:“万事皆有娘娘和大人谋划,殿下为何坚持自作主张?离间她们的法子有千百种, 而殿下所选却是最愚蠢的, 何必拉李家进这趟浑水, 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 朱绪轻嗤。 行宫刺客是他的手笔, 护驾挡刀、嫁祸长公主,也都是他一手安排。 他借了李家手下的势力和人脉,却并未事先知会任何人。那群蠢货想当然地以为他的意思就是李氏的意思, 无不是巴巴地去办, 到头来才知是被利用了一场, 巴结了个空。 他知道那刺客伤不了朱缨, 索性自己挡下这一刀, 看看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也许这一次过后,她能对他多些信任。 要得到想要的东西, 自然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不过是胸口被刺了一刀, 又算得上什么? 朱绣, 他对这位皇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明明他也是她们的手足,凭什么他要处处小心, 躲避猜忌刁难,她们两个却彼此相信,情谊比金坚? 谁人岌岌可危, 皇帝猜疑谁人,与他有何干系? 既然如此, 那就都不要平静了,他要拉着所有人共沉沦。 女使苦口婆心劝说,而朱绪却无动于衷。 她还要回景阳宫复命,只得言尽于此,无奈一叹:“不论如何,还请殿下记住,天底下不会有母亲害自己的孩子,娘娘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总是关心着殿下的。听说殿下受了伤,娘娘甚是担忧,特地吩咐小厨房煲了汤送来。” “承明殿是皇帝的地盘,终究不安全,殿下还是早些回裕静宫为好,也方便信得过的宫人照料。” 说罢,女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屈膝行了个礼,悄然告退了。 朱绪静默望着那食盒,一直没有说话。 良久过后,他还是出声让人打开了。 侍女盛出汤放在碗中,他的目光也渐渐转凉,最后再度归于沉寂。 莲藕,又是莲藕。 母妃,我最讨厌莲藕,你为何一定要强迫我呢? --- 朱绣回到临平宫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殿门一关上,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屏风后已经快步跑出一个白衣身影,径直朝她奔来。 月溪在殿里无聊坐了一晚上,现在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于是一颗心落了地,扑过去时险些没站稳:“殿下可算来了!” 朱绣连忙扶住身后圈椅稳住身形,无奈道:“又没让你饿着冷着,这样急做什么?” “能不急吗!” 在府上,月溪就是出了名的没规矩,时常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朱绣罚抄书,今日吓得几乎魂都飞了,更是顾不上许多,委屈道:“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他这样说,朱绣怎会有脾气,倒是颇觉好笑,安抚地拍了拍他背:“是本宫不好,这次让你受惊了。” 他一贯是这样孩子气的,生性活泼,还不喜欢诗书,与青竹院中其他的人格格不入。 朱绣喜静,收下他实属意外,本以为过不了几日就会厌烦了去,不曾想这样一个跳脱欢快的麻雀整日在身边,反而让她习惯了。 这次与朱缨联手做局,她为让暗处的人放松警惕,假意舍弃月溪,给他灌下鸩酒,实则只是让他昏睡的药物。 谢韫将他的“尸体”带走后,就暗中送入了皇宫。 他不怪朱绣,但仍对青竹院发生的事耿耿于怀,急于辩白道:“那些信真的不是我的,殿下要信我!” 月溪心思简单,又藏不住事,不可能是所谓细作,明显是有人蓄意栽赃,朱绣身在朝堂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来。 不过,他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被人发现,这段时日只能藏在临平宫里。 “真的能和殿下一起留在宫中吗?”月溪抱怨得快,但忘得也快,一听能和朱绣留在临平宫,之前留下的多少阴影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兴高采烈问,得到肯定后更是喜不自胜,暗暗得意地想:这下殿下身边就我一个人,气死青竹院那帮故作清高的家伙。 这样想着,他又有些担心,踌躇着问道:“殿下,我们府上是不是出事了?” 他虽没什么心机城府,却也不傻。 那时府上气氛紧张,殿下和大都督险些都要吵起来,“起死回生”q峮把八三另七泣五三陆整理上传的经历虽然令他云里雾里,但能隐隐感觉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绣无意让他知道事情始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转而问:“青竹院搜出东西时,你说燕若有问题,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月溪听言开始回想,但不知该怎么说,不太自在地低下头,小声道:“没有发现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他不正常。整日对谁都是那副表情,从来不生气,好像个受过训练的木偶一样……虚伪得很。” 受过训练…… 他的话歪打正着,朱绣若有所思。 燕若,确实平静温和得过头了。 --- 到了休沐日,周岚月却没像从前一样睡个昏天黑地,而是反常起了个大早,花时间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出府。 周夫人看了直点头,更对宁深满意到不行。 能让她这个女儿放弃睡觉,在休沐日早起的人,可不就是她的准女婿了吗? 不过周岚月没告诉宁深,而是自己直接去了宁府,打算暗搓搓给他个惊喜。 今日郑夫人要去东山寺庙祈福,不在府上,那便只有宁深一人。这样上房揭瓦的好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可当她到了宁府门口,才知宁深也不在,听管家说是去户部办事了。 周岚月泄了气,腹诽这些人有休沐日竟不休息,真是浪费,既然不好好珍惜,不如全给了她一人。 不满归不满,她没有离开,管家请她进去等候,她也不肯,而是独自倚在府门前等了起来。 毕竟是休沐,她就不信这个木头真的能在公务里泡一上午。 好在周岚月赌对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挂着宁府符牌的马车终于出现在长街尽头,缓缓向这边行来。 她眼中一亮,但仍耐着性子。 一直到马车稳稳停在门口,她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没等车夫反应,不由分说直接跨上马车,一把掀开车帘。 “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你知道我等了多——” 话没说完,周岚月先没了声音,在看清车中之人后没站稳,险些摔了出去。 她忙扶住车壁,周身的气势瞬间转化为尴尬,弱弱道:“原来严相也在啊……” 周岚月和宁深的事早已传得魏都人人皆知,能在此遇见周岚月,严庚祥不觉得意外,更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高兴。 他端坐在主位,对于周岚月唐突的行为未觉冒犯,脸上依然带着笑,随和道:“周大人,来找子沉?” “啊哈哈,是呀……”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侧位的宁深先坐不住了,低声说:“不是说好下午我去找你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她还没缓过来,微红着耳根小声抱怨:“谁知道你有事啊……” 她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严相和他一起回宁府。 两人交换了一个不自在的眼神,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严庚祥倒是面色如常,笑着打圆场:“既然周大人也来了,不如中午就与我们一起用饭。” 周岚月硬着头皮:“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三人一同进了宁府,小厮上过茶,还没有说几句话,见从府外匆匆赶回一名侍卫。 宁深认出这是早上跟随母亲去往东山的人,正色问:“出了什么事?” 侍卫躬身:“禀公爷,老夫人坐的马车车轮突然断了,停在了下山路上,属下奉命先行回府通报。您若无事,可带一辆新的马车去接老夫人。” 母亲体弱,又被困在了半山上,宁深自是放心不下,要亲自前去一趟。 可现在是在他府上,老师和周岚月还在,他这个主人却要离开,实在是失礼。 他与周岚月对上视线,本生出两人同去的想法,但又很快否决,留老师一人在府上像什么样? 可若不这样做,把他们二人都留下,多半也是徒增尴尬。 严庚祥了解他这个学生,现在也看出他的为难:“你放心去吧,我和周大人留在府上等着你。” 宁深闻言,有些犹豫地看向身边人,毕竟还是要问问她的意愿。 周岚月暗暗疑惑。严公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怎么一反常态,主动邀她一起等宁深? 莫不是见她这头猪拱了自己的学生,想要替宁深考验她一番? 那她可要好好表现了。 思及此,周岚月顿感斗志满满,冲宁深连连点头:“严相说得对,你快去接伯母吧。” 宁深还是不太放心,反被她推着走,“哎呀快去吧,伯母要等急了——” 他很快被推出了门,只好匆忙嘱咐:“若我正午赶不回来,你和老师就先用饭,不必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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