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喜欢。” 她其实很满意,但还忍不住嘟囔:“叫子沉也能听出是我的。” 魏都就这么大,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她的人? 宁深语塞,无奈道:“不要你乾仪使的威严了,周大人?” 周岚月想象了一下自己骑马出去时满口“子沉”“子沉”地叫,好像是有一点不合适,要是让乾仪卫司那群兔崽子听见了,她得被起哄声淹死。 “那还是要的。” 她嘿嘿一笑,欣然接受了“追月”这个名字。其实这个名字看似平常,但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不同的意味的。 追月追月,谁追的月啊?子沉呗。 “好冷,我们快走吧。”她重新拉上他,向马车方向走去。 宁深诧异,“不骑你的马?” 她对这匹马宝贝得紧,现今好不容易驯服,竟能耐住性子不多骑几圈,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周岚月不满他的不解风情,“你傻呀。要是去骑马,我们两个不就要分开走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她说出来,真是。 宁深微微一怔,很快柔声回:“是我没想到这茬。马车就在前面,走吧。” 严相的得意门生一向才学过人,到了这时脑子却没转过弯,不想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不过现在得知了她的理由,心里是比谁都高兴的。 周岚月哼一声,仍不改好心情,继续和他向前走。 走到半道时,一个小黄门过来找宁深通报,说兵部有公务处理,侍郎大人请他早些过去商议。 宁深听了,第一反应就是看身边的周岚月,果然见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说好今日陪你的,现在又不成了。” 他有些愧疚,当即赔罪,又道:“你先坐马车回去,这里离兵部不远,我走过去就好。等到事情处理完,我再去找你。” 身担朝堂要职,休沐日有紧急事务处理是常事,更何况像宁深这样既在内阁又掌管一部的官员。 周岚月同在朝廷为官自然能理解,也不是斤斤计较要与公事争高低的人。 “你坐吧,我还是骑马好了。”她不在意地摇摇头,吩咐人把自己的马牵回来。 他有“腿疾”,哪有让病患走路的道理?可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我去陛下那边看看。” 想起已经有几天没见朱缨,周岚月也不打算回府了,索性改道去承明殿溜达一圈。 “好吧。”她这样说,宁深只能道。 怕她心里不舒坦,他又许诺:“等结束了,我就过来找你。” “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吧。”周岚月推他。 --- 内务司来的太监已经退下一段时间,朱缨依然沉默地抿着唇,盯着手边那一摞账册沉思。 她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令人发毛,周岚月看不下去,宽慰道:“也许那日只是绿瑚突然发疯,那个姜桃那么罕见,连宁深这种自小在魏都长大的人都没有见过,更何况是个小宫女呢?” 朱缨无处反驳,理智也清楚她的话在理,可却总是放不下心。 自己的直觉一向格外准,难道这次失灵了吗? 绿瑚进殿时还是双目空洞呆滞,见到姜桃却突然变得激动,不认识那是何物而只是当作了情绪的发泄口,甚至大力到挣脱乾仪卫,将花瓶扫落。 真有这么巧合? 她没有头绪,烦躁地推开面前的奏疏,复又翻开案册。 内务司办事麻利,已经将当年坤宁宫的一干用度记录悉数查清,并抄送呈了上来。 她已一一看过,只有岁兰、桃花这类常见的花卉频繁记录在案,其中并没有出现过姜桃的踪迹。在过去数年突厥通商流入魏都的货品里,姜桃同样查无此物。 既然如此,绿瑚根本没有接触到这种花的途径。 “罢了。” 白纸黑字骗不了人,朱缨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她微微一叹,合上案册扔在一边。 周岚月想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主动道:“我方从马场回来。那雪蹄马真是烈性十足,可惜遇上了我。” 她眼中放光,骄傲得不行。朱缨展颜:“驯服了就好,没受伤吧?” “当然,一匹马而已,我哪有那么娇弱。” “我问的是马。” 她果然上套,朱缨暗笑,表面却一脸无辜,“雪蹄马珍贵,一匹可抵千金,莫被你吓出毛病来。” “……” 她满眼戏谑,周岚月猝不及防吃瘪,皮笑肉不笑:“呵呵,多谢陛下挂心。臣回去定然好好对待宝马,为它梳毛刷鞍,再用香料给它熏得处处芳香。” 从前两人常常斗嘴,今日这样的程度不过是小儿科。 朱缨不恼,经她这一打岔,自己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近日皇帝心神欠佳,承明殿宫人点起了檀香,不过燃香时间太久,气味烘得人头晕脑胀。 朱缨揉眉心的手忽而一顿。 鲜花易枯萎,不耐长期运输,以此为原料的各种制品却经得起长途跋涉,比如香料、干花瓣磨成的粉。 回想那天的场景,花樽摆放在殿角,从门外一路被押进大殿中央的人按理是看不到那些花的,只能闻到些浅淡的花香。 而绿瑚最后有那样激烈的反应,她们就想当然地以为她是见过姜桃,于是沿着这一线索查。 现在一想,万一她是先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因为那味道才发狂的呢? 绿瑚刚失心疯不久时,曾在惶然失措中说出过一句“贵妃娘娘饶命”,使她们的疑心集中到了景阳宫李氏身上。 现在她被自己召见过,北司里又有李家的眼线…… 朱缨大惊失色,腾地站起:“快去救绿瑚!” 她顾不得向周岚月解释,甚至来不及换一身常服,就要亲自去乾仪卫司。 周岚月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隐约发觉事情非同小可,于是也正色起来,随她一同赶往诏狱。 圣驾突如其来的到临令众乾仪卫大为惊诧,纷纷稽首行礼。 而朱缨无暇应付,跨入大门直奔诏狱,周岚月紧随其后,同样面容肃然。 前有圣上、后有他们最大的长官乾仪使,看守诏狱的守卫自然不敢怠慢,匆忙引着两人前往绿瑚所在的牢房。 管事不安,缀在周岚月后面低声打听:“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苏使和韦佥事都在里面呢……” “韦顺?” 若胭掌管北司,经常过来诏狱是正常,韦顺怎么也在? 周岚月无来由地生出不祥的预感,问:“他来多久了?” “不到一刻钟。苏使来得迟一些,但也相隔不大,二人是前后脚。” 她摸不清这是什么架势,跟着朱缨一路深入。 穿过昏暗的过廊,临近走到拐角处时,竟隐隐听见一阵衣衫翻腾的打斗声。 “韦顺,你疯了!” 一道女声带着十足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在空旷的狱中不断回响。
第96章 血书 是若胭! 朱缨与周岚月转眼已经赶了过来, 在看清眼前场景后俱是面色大变—— 原本关押着绿瑚的牢房此时门大开,苏若胭和韦顺起了争执,正在里面缠斗。 而本该安然留在这里的绿瑚竟无知无觉倒在地上,颈间鲜血仍在汩汩向外流。 周岚月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够了!苏若胭, 停下!” 绿瑚这个人证何其重要, 她没功夫管他们两个, 慌忙进去半扶起奄奄一息的女子。 陛下难得来一次, 竟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跟随前来的狱卒无不如临大敌,纷纷也进入牢房,费力将仍在打斗的两位长官分开制服。 苏若胭被押着跪下。大事当前, 她没时间为自己脱罪, 抬首时面色激愤, 向朱缨禀报来时目睹的一切:“陛下, 是韦顺杀了绿瑚!” 手下报信说绿瑚像是恢复了神志, 不再疯疯癫癫了, 她听后自然高兴,想着亲自前去确认后就去面圣禀明, 岂料才靠近牢房, 就听见绿瑚的一声惨叫。 她心惊, 忙加快脚步前去查看, 就看见韦顺手起刀落,直接杀了绿瑚灭口! 之所以说“灭口”, 是因为绿瑚指尖淌血,而另一手中紧紧攥着从囚服上撕下来的一角衣袍。 上面血迹斑斑,是还没来得及写完的招供书。 韦顺身上挂了彩, 看起来更加狼狈。 他不能让绿瑚真的留下物证,可没想到朱缨和周岚月会来, 现在被抓了个正着,李家怎么保得下他? 生死当前,他从前的嚣张模样无影无踪,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浑身都在颤抖,“陛下,臣冤枉,臣……” 周岚月一心关注着绿瑚的性命,可惜脖子上的伤口太深,血根本止不住,不断洇湿白色的囚服,很快染在她的瑞云朱雀服上。 手放在绿瑚鼻间,那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她面色凝重,就着半蹲在地的姿势抬起头,远远与朱缨相望,无声摇了摇头。 救不回来了。 朱缨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时候,绿瑚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了眼。 那双血红的眼紧紧盯着周岚月,几乎用尽了全力,颤抖着将手中的半封血书举了起来。 周岚月接过的那一瞬,她如同完成了什么使命一样,手重重下垂落在身侧,再也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周岚月把尸体平放在地上,双手异常沉重。 她展开那用布料写就的血书,刺目的字迹歪歪扭扭,但仍可以看清内容。 但是只有半封,上面寥寥两句,将将要写到背后指使之人的时候戛然而止,让尘封多年即将揭开的真相再度掩埋。 这封绿瑚豁出性命留下的血书被横插一脚,现在与废纸无异。 她怒极,一个箭步冲到韦顺面前,拽起他的衣领:“是谁指使你的,说啊!” 后者闷哼一声,早没了与她叫板的气焰,脸色惨白,却仍坚持着不肯供出背后的主子。 “无人、无人指使。” 朱缨一言未发,面无表情站在他两步之外,心中早已戾气滔天。 从宫外到坤宁宫,再到北司诏狱,她的人千辛万苦捉住又费尽心力保着的人证,就这样被杀死了。 什么都没留下。 她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如同在看死人,“为了他们不暴露,情愿舍了自己的命,你还真是条忠心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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