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李士荣却不肯停下,癫狂般地大笑,直呼天子名讳大肆诅咒:“只是这样就慌神了?人心真真假假,你能看清他们虚伪的真面目吗,你以为你无辜吗!朱缨,你做不了什么青史留名的女君主,注定要像你父亲一样四处猜忌离心,被这个位置搅得孤寡一世不得安宁!” 这番话正正戳中朱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她最惧怕,最想要逃避的。 那一刻,她脑中有一根弦倏然崩断了,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奔下玉阶冲向他,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脖子。 “住口!我让你住口!” 朱缨习武,那力道下了死手,李士荣自然难以挣脱。 可生死面前,后者不见有任何慌张和恐惧,也不反抗,闭上眼时除了难以呼吸的痛苦,竟有几分好像等候已久的解脱。 当李士荣几近窒息,以为自己就要亡命于此时,那人却没让他如愿。 某一刻,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口鼻,他如同一滩烂泥重重跌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第102章 冷宫 朱缨如梦初醒松开手, 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知道现在不能杀了他。就算要杀,也不能由她这个皇帝亲手来。 于是,她强制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努力平稳着声音:“朕再问你最后一次, 为什么要对母后下手?” 像魏都里这样的大世家, 之间有钱权争斗很正常, 但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那道底线,若非深仇大恨,甚少闹出人命。 在朱缨的记忆里, 母后为人磊落, 不屑于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暗勾当, 不管在前朝还是后宫都声名极佳, 无人不称赞一声贤后。 李贵妃入宫后, 母后与之相处和睦, 还经常对景阳宫多加关照,从未有过什么矛盾。 正因如此, 她才一直对他们动手的原因耿耿于怀, 也必须问个清楚。 李士荣终于喘息过来, 一手撑起身子, 声音又沙又哑:“宁檀在你面前,是不是从来都是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她做过的那些腌臜事, 是你不知情,还是帮她掩埋太久,自己都要骗过了自己。” 他抬起头, 双眼不知何时变得赤红:“当她把手伸向我长姐的那一刻起,她就怪不得我报复!是她该死!” 朱缨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由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什么长姐……是那位李家的前家主? 往事久远,但朱缨还有些印象。 李家上一辈原本有三个孩子,次子名士荣,幼女名士薇,也就是先帝的贵妃李氏,当今静王的母妃。 在这两人之上还有一位长女,名为士节。 有才华有能力的嫡长女,自然是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选。李士节不负众望地继承了这一位置,在前朝事君出力的同时也把李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手下弟妹臣服爱戴,无处不祥和安定。 后来她嫁与许瞻为正妻,生下了独子许敬川,两大世家因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更加亲密。 可好景不长,几年之后,她就因旧疾复发猝然离世,也葬送了许李两家短暂的亲昵关系,走向陌路。 没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最终的结果令人唏嘘。 李氏家主、一代重臣就此陨落,李士荣接任其位,一切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朱缨神情惊异,第一反应就是李士荣在骗她。 那时李家与皇室的关系远没有恶化到现在的程度,相反,李士节在政事上称得上安分守己,毫无保留地辅佐天子。 皇后欣赏她的才能,经常传召她入宫作伴,就连小朱缨也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 “陛下啊陛下……你竟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而后者此时也终于确认了她真的不知情,一面感到讽刺,一面撕开那道暗藏心底的血淋淋伤口:“我长姐为何毫无征兆地离去,你以为真是外面所传的那样?旧疾复发,呵,她根本没什么旧疾!那天她从宫宴回来,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喝了宁檀下在茶水中的毒!” 他的话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朱缨愣在原地,仿佛血液都不再流动了。 母后与李士节闺中就是手帕交,各自成家后也时常相见,曾经还开玩笑说结娃娃亲,要让她和许敬川订立婚约。 毒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不信吧?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相信。” 李士荣大笑,直到笑出了泪,恨道:”可事实就是如此!长姐去时还不到三十岁,她怎么忍心!” “所以,你与景阳宫密谋杀害我母后,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朱缨声音艰涩。 李家老夫人去得早,李士荣两兄妹几乎是由李士节这个长姐照顾长大,所谓长姐如母的道理,在他们之间体现得最为鲜明。 李氏儿女感情亲厚,这在魏都从不是秘密。正因有这一缘故在,世人才会对现在的李家与许敬川这个亲外甥形同陌路的事诧异不已,至今不明个中缘由。 许家……对,许家! 朱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反驳李士荣,因为慌乱而不自觉语速加快:“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如果真是这样,许瞻身为人夫合该与你一起报仇,岂会依然效忠父皇和我?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他蠢!”她的话被毫不留情地高声打断。 提起那人,李士荣更是又怒又不甘,恨声道:“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放任那人逍遥法外,他根本没把我长姐当妻子!还有许敬川那没用的孽子,自从长姐去后,他就与我们李家再无干系了!” 不知怎么,朱缨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在直冲头顶的耳鸣声中,那尖锐的话声都变得圆而钝。 而那跪在地上毫无礼数的阶下囚继续不停说着,是对多年来怨恨和怒火的肆意发泄,而非狼狈的求情讨饶。 “你母亲从来多思敏感,若非如此,岂会因困守深宫心思郁结?她忘不了长姐与朱景曾有过婚约的事,以为自己的姻缘险些就属于别人,终于在那天妒忌之心爆发,对长姐痛下杀手!” “什么果敢磊落,贤明温和,都是她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咎由自取!” 后面他说了什么,朱缨已经听不清了。她僵在原地,如同手脚都打上了镣铐,想要捂着耳朵逃离却一步都挪不动。 “陛下,陛下!” 侍女惊乱的呼声纷纷响起,朱缨眼前一暗,脱力软了下去。 --- 天色已暮,只有几盏宫灯照亮周围,发出柔和微弱的光。突然从宫苑里跑出来一个少年,一身月白单衣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殿下,不能去啊!” “殿下,殿下!” 众多侍奉的宫人缀在后面追着,惊慌失措的劝说和央求声此起彼伏。 而少年不为所动,如同没听见一样在一座座宫室间飞奔,丝毫不肯慢下脚步。 “殿下!” 从裕静宫到冷宫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一路跑着,在寒冷冬日里也冒出了汗。 不知道跑了多久,脸颊耳朵因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都变得麻木。 直至终于看到一个破旧冷清的大门,他更加快脚步,不顾前后传来的惊呼声,用尽全力将门一推—— 果然,从内务司来的黄门已然立在殿内。几人听见动静回头。 朱绪顺势一望,正好看见他们手里的端着的锦盘,里面分别放着鸩酒、匕首和三尺白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暴起,令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黄门手中的托盘已然被扫落在地,毒酒倾洒,匕首颠坠,洁白如雪的绫缎也沾上泥灰。 “静王殿下,你大胆!” 办差的黄门太监大惊失色,尖声斥道:“这是御赐之物,你胆敢毁坏!” 朱绪挡在角落的落魄妇人前面,与他们对峙,厉声道:“你也知道我是陛下亲封的静王,你们现在要赐死的是本宫的生身母亲!” 宫人遵诏办事,不成想会被横插一脚,面对质问,他们丝毫不怵,不卑不亢回道:“奴才们前来送李娘娘一程,乃是奉天子旨意。难道静王殿下要抗旨不遵吗?” 尊贵的贵太妃已成过去,现在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李氏是戕害故太后娘娘的凶手? 天子盛怒之下,别说是她,就连李士荣也自身难保,整个李家都要受到牵连。 与长公主朱绣不同,静王虽为皇室子弟,身上却流着一半李家的血。等到李家倒下,还有谁会在意这个受陛下厌弃的王爷?八成又会变回过去那个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小可怜。 “你们别忘了,陛下还没有下旨发落李尚书,只是令其下狱候审。李家尚未颠覆,你们就敢过来对我母妃赶尽杀绝,难道不怕事有转机,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朱绪死死拦在他们面前,话语中满是威胁:“陛下身体康健,为何会突然晕倒?万一苏醒后圣意有变,几位大人打算如何应对呢?” 经历了一段养尊处优的时间,他立在原地与人对峙,浑身都有了几分主子的威压。 黄门听了果然面有豫色,彼此相视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事态尚且不明,圣旨初下,大人何必操之过急?左右我们就在冷宫,也不会逃了去。” 朱绪不动声色上前,从袖中拿出几两碎银,低声道:“何况,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大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倘若最后情势转圜,我们母子逃过一劫,一定记得诸位今日的情谊。” 几人被这一番话弄得动摇起来。 毕竟李家这尊大佛的结局依然未知,像他们这些小喽啰想要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都不得罪。 反正陛下要的是赐死李氏,他们拿结果交差,过程并不重要,依静王的意思拖延一个半个时辰也无不可。 为首的黄门太监思索着,瞥见地上散落着的毒酒匕首,灵机一动怒斥身后的随从:“看看,手中东西端不稳,全被打翻了,这还如何办事!还不赶紧回去再拿一份!” “是是!” 小黄门没主意,连忙跟随离开了。
第103章 烈火 “你何必这样费力, 没用的。” 阴冷的内殿里,一道低哑又疲惫的女声响起,正是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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