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瞒得住外头,瞒不住里头。 两人看着丫头送来的汤药,苦涩飘进鼻端,可是叫人不喜。 “这碗我来吧!”烟兰端起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先前两碗禾枝主动喝了,是药三分毒,不好一直让她喝。 饮尽,烟兰方道:“今晚势必要选一个了。” 两人脸色凝重,回想起楚惊春离去前与两人的嘱咐。 那时烟兰便提了疑问,“殿下,这外头的人好说,里头的,怕是不好应对。” 禾枝以为烟兰意有所指,忙的跪下:“奴婢一心只认殿下为主,绝无二心。” “她不是说你。”楚惊春懒声开口,“丫头小厮不用管,余下的……” 楚惊春沉吟片刻,烟兰接过话头:“您大约三五日会招人侍寝一次,这桩事,不好应对。” 再怎么,也不能大半月的光景不见人。 实在令人起疑。 楚惊春却是面色未动,连眉头都没皱上一皱。 顺口就道:“那就招,照常侍寝。” 什么? 两人一齐惊异望来。 “有喜欢的,就上。不喜欢就给他们下药,这种药,烟兰你应该知道。” 出身于春和楼,让人难以自持神魂颠倒的药,应当最是熟悉。 烟兰面色一僵,余光瞥见禾枝的脸,比她更甚。 上,是什么意思? 楚惊春见两人低垂着脑袋,似乎还越垂越低,一时没多想。 “怎么,不妥?” 烟兰嘴唇几度微张,又用力咽了咽口水,这才勉强出声:“殿下,您方才可是说,让我与禾枝,让我们……” “嗯,有何不妥?” “那是您的面首。”禾枝再度张嘴,急切表示忠心。“奴婢等绝无染指之心。” 楚惊春无谓轻笑:“你也说了,只是面首。” “罢了,全在你们。瞒过这段时间,怎么着都成。” 两人只得应下,待禾枝退去,烟兰这才凑到楚惊春耳边悄声道:“殿下,其实此事也不算太难,请杨公子假装一下不就成了。” 有现成可用的人,何须那般麻烦? 楚惊春难得面色严肃些:“他是显家派来,有些可用之处,但这件事,不能全然相信他。” 几乎是,将身家性命交托。 烟兰郑重点头:“奴婢明白。” 嗯,明白是明白的,可事到临头,两人仍是犯了难。 上,自是不敢上也不能上的。可到底怎么选,又该选谁? “烟兰姐姐,不如咱们抓阄吧!” 禾枝提议,一面走到梳妆台前,拿过上面一模一样的三只锦盒,并一一打开。 “金簪,银簪,木簪。金簪代表杨公子,银簪是孙公子,木簪则是白公子。烟兰姐姐,咱们放乱了,随手选一个,选着哪个,今日咱们便给哪个下药。” “好主意。” 烟兰上前一步,正预备将锦盒全部打乱,忽略心尖一团热息骤然汹涌开来。 原是刚喝下温热的汤药,有些热意也是寻常。可这团火,来势太过汹涌,眨眼间便冲到她身子的每一处。 喉头,指尖,甚至头发丝仿佛都在发烫。 一步踏出,烟兰迅速明白过来。 她猛地抓住禾枝的手臂,嗓音沙哑:“这碗药有问题,快去请孙大夫。” 说话间,烟兰清秀的面颊已然滚烫泛红,喉咙干哑难耐。 全是酥麻瘫软,若非撑着桌子,她几乎站不住。 是极烈的春药。 幸好,幸好府上住着位极厉害的大夫。 烟兰艰难地想着,却见禾枝整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还不快去!” 禾枝想了想,却是坚定摇头:“烟兰姐姐,不能去。殿下未曾说过,咱们也不知那位大夫是否靠得住,若是从他那里走漏了风声,咱们担待不起。” 烟兰理智尚存,却难吼出声来。 只瞪着眼,低声斥责:“蠢!被下药的是殿下,难道殿下会由得人害她?” 有闲情逸致招人侍寝是一回事,迫于无奈请人败火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关口,闷不做声,比请大夫前来更令人起疑。 禾枝立时反应过来,当即疾步向外行去。 外头已然下雨,纵使打着伞,挡不住步调匆忙,自也落得半身黏湿,落得有心之人知晓阁楼定然出了事。 禾枝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步不停引着大夫上楼,却在将要绕过一根圆柱时,猛地看见屏风一角散落的衣衫。 着实不算隐蔽。 禾枝迅速反应过来,回身道:“先生还请稍等片刻。” 而后她大步行去,将烟兰褪下的衣衫一一捡起。 这一步,未曾刻意小心,小老头儿亦在禾枝的慌乱之下,瞧见那一室凌乱。 小老头儿年近六旬,什么风雨没瞧过,几乎当下便明白过来。 之后,隔着垂下的两层纱幔,又隔着纤细手腕上覆着的纱巾,仅随意搭了搭,小老头儿就有了定论。 “殿下虚火烧得有些旺,不过不打紧,老夫开一剂药,服了就好。” 到底说的婉转,没将春/药二字直白说出。 禾枝在侧微微躬身:“麻烦您了。” 小老头儿写着方子,一面道:“煎药需要些时候,姑娘可为殿下取些冰水来,喝两碗压一压,也可缓解一二。” 两碗冰水下肚,又拿了多余的冰块不停地搓着身体,烟兰面上潮红虽不能全然退去,好歹叫神智恢复一二。 烟兰撑着床侧,脸色凝重:“依殿下的脾气,这件事断不会随意揭过。幕后之人如何暂且不论,直接下手的,今夜便要有个结果。” “姐姐放心,我一定查出是谁下的手。” 长公主府于京城之内,虽说是除了皇宫外占地最大的地界,府上下人却不是极多。 尤其,茶水膳食,均是各司其职。即便在宫里,一一排查,都不是难事。 一个时辰后。 雨水暂歇,烟兰用过去火的药,身上滚烫渐渐退去。 禾枝办事利落,很快将人捆到了藏书阁前。 烟兰没有多问,只道:“确认是她?” 长公主府不似初立之时满身窟窿眼,历经数月,只特意留了几处漏风。 眼前侍女,正在烟兰记下的名单上。 禾枝点头:“仔细盘查过,确认无误。” “叫武常来,处理了吧!” 烟兰声音冷冽,颇有几分楚惊春的杀伐。 音落,无人有异议。这种小事,从来都是烟兰处置,今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人群退散,二人回到阁楼,烟兰才猛地泄了力,整个跌坐在椅子上,亦到此时方才虚弱开口。 “可查出她是听了谁的指令?” “我知道她,也是宫里出来的,只是查问时,抵死不认,看来是叫人掐住了软肋,问不出什么。不过,”禾枝话锋一转,“殿下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几个院子的反应却是不大一样。” “如何?” 烟兰凝着面前女子,压下眼底些许审视。 今夜宁死不张口的这个是被人掐住了软肋,那禾枝的软肋又被谁掐在手里? 此事殿下从未过问,烟兰却是一直记在心里,与禾枝相处总藏着几分。 禾枝仿佛未觉,顾自道:“姐姐喝下汤药的时辰,正是各院传膳用饭的时候,便是后来姐姐发作请了大夫来,耽搁的时辰,顶多是刚刚用过饭。除了先太子寝殿,各处皆是如此。” “孙公子?” 住在先太子寝殿的,正是那位温文尔雅的孙公子。 自打识破了身份,殿下倒也曾招他侍寝,只是与杨公子的次数比起来,屈指可数。 “正是。今日午后,孙公子忽然想要沐浴,洗了许久。晚膳传过去后,更是纹丝未动。” “后来,咱们这边的消息散出去,他正走到花园,再几步,就到阁楼。听闻动静,不说来探问殿下是否安好,而是仓促折返。” 一桩连着一桩,全是不寻常。 烟兰冷嗤一声:“倒是会打算。” 殿下骤然发作,又赶着他前来拜见。 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烟兰姐姐,你看?” 禾枝点了点方才摆放好的三只锦盒,“还抓阄吗?” “抓,明晚再抓。” 烟兰垂下眼皮,敛住眸底幽深的冷意。 跟在殿下身边许久,原本她还担心拿捏不准殿下会如何处置,如今这碗烈性汤药正巧叫她喝了,她瞬时就懂了。 睚眦必报嘛,正合她意。
第81章 翌日,晚。 禾枝一上阁楼,便见烟兰已经将三只锦盒摆好。 烟兰一一点过:“这个是孙景曜,这个是孙景曜,这个也是孙景曜。” 禾枝愣了下,失笑:“烟兰姐姐倒不如说就定了他呢!” “他既然那么想来,咱们总得成全他。” 烟兰眼底闪着晦暗的光,显然是想好了如何处置。 禾枝立时道:“我这便将孙公子请来。” 烟兰叮嘱:“就在楼下,请上来再脏了殿下的地儿。” “明白。” 禾枝一应应着,她跟在楚惊春身边的时间不长,虽大略知晓楚惊春的行事风格,可面首不同于寻常下人,有过肌肤之亲,总是不好处置的。 如今烟兰做主,她一应附和就是。 不一会儿,阁楼下竹篾细帘被卷起,禾枝将孙景曜迎进门。 “公子请用茶。” 仅仅五个字,与往日别无二致,却是惊得孙景曜冷汗暴增。 来阁楼伺候的面首,早晚皆有不赶巧的时候,在楼下用一盏茶,等一等本是寻常。 可孙景曜心虚,太心虚了。 他瞧着禾枝温顺的面容,瞧着扣下的杯盏,仿佛掀开盖子,就会有浓郁的热息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昨夜死了个丫头,今日,这是要轮到他了? 孙景曜没敢喝,手上紧攥着折扇,竭力压住发颤的嗓音:“听闻昨夜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 禾枝静静地凝着他,继续皮笑肉不笑。 “公子请用茶。” 孙景曜心下咯噔一跳,折扇脱落坠在地上。 自他进门,禾枝只这一句,且这一句明显少了许多耐性。 茶里下了药,还是毒? 孙景曜额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后倾,偏偏,心底还存泄着最后一丝侥幸。 “来时喝了许多水,眼下并不口渴。”说着站起身想要向外行去,“既是殿下身子不稳,在下改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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