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僻静,你是他的对手?”不说烟兰一个女子,便是加上这端驾马的马夫,亦是决然制不住一个身形高大的驯马官。 楚惊春道:“请他近前,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姑娘?” “掌柜的可安排人暗中保护咱们?”说过,瞧见烟兰颓靡的脸色,又道,“那便是了,请他过来吧!” 以上元佳节那夜可知,春和楼为显她是一人出行,不叫人心生疑虑,便绝不会叫人暗中跟随,免得坏了大计。因而,面对张公子这横生的枝节,烟兰纵是心底觉得不妙,也只得眼睁睁瞧着。 瞧着楚惊春再一次身陷囹圄,性命堪忧。 果然,这满门尽灭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报的。 “张公子,请吧!”烟兰跳下马车,却没勇气挡在楚惊春和张公子中间。又暗暗退了两步,免得鲜血溅她一身。 楚惊春将帘幔掀开大半,看向立于马侧的男子,直接道:“张公子前来,可是为了令尊一事?”既是昨夜寻到她,想是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如此,便不必迂回。 张公子抬头,只见一戴了素白面纱的女子望来。亦是直接应声:“是,敢问家父之死可与姑娘相关?” “公子今日拦下小女子的马车,难道不是心底已经有了打算?”楚惊春道,“曾听令尊夸耀公子,教授公主殿下,可堪太傅。如今公子所为,亦不负忠孝二字。” 张公子忙推阻道:“公主殿下无上尊贵,在下怎敢以公主师傅自居?家父失言,还请轻白姑娘莫要传扬出去。今日前来,只问姑娘一句,家父之死可与姑娘相关?” 楚惊春静静地凝着他,觉着他这般反复追问,竟有些不确定一般。 他当街拦了马车,难道是不确定? 楚惊春目光打一侧的烟兰脸上流转而过,烟兰拼命与她使着眼色,险些抽筋翻转过去。 楚惊春忖了忖,道:“张公子今日前来若是要为令尊报仇,那便来取我的性命吧!” 音落,烟兰赫然瞪圆了眼睛,她是实打实的没见过这等女子,旁人躲都躲不过,她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即便是不怕死,也不该一心求死才是。 怪了怪哉! 张公子亦是猛地上前一步:“果真是你杀了父亲?” 烟兰清楚地看见,那把大刀就悬在张公子腰间,他上前时,大手一并握在上面,似乎下一瞬就要那刀刃饮血。 烟兰不得已上前一步,赶忙道:“公子你误会了,事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张老爷他……” 烟兰正说着,只见张公子抽出大刀猛地指向她。烟兰蓦地噤声,大气不敢出。 “轻白姑娘!”张公子始终死死地盯着楚惊春,“在下再问一遍,是你杀了家父?” “是!”楚惊春无视烟兰示意,仍是坦然。 亦或她的神态太过坦然,全然不像个指尖染血之人,张公子紧握着刀柄,长久地都没有将刀尖转向她。 而是又问一句:“为何?” “不知公子是否知晓,小女子乃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令尊意欲强人所难,小女子为求自保,拿瓷瓶砸了他的头。”楚惊春道,“纵是无意杀人,到底害了张老爷性命。公子若要为令尊报仇,取我的性命就是,但请放我身边的丫头和车夫离去。” “你一柔弱女子,如何能将我父杀害?”言下之意,竟是春和楼隐瞒此事,另有不可告人的鬼祟之意。 楚惊春苦涩一笑,眼皮微垂:“令尊醉了,小女子……或是太过惊惶,骤然爆发了些力量。” 张公子紧握着刀柄,静静地盯着楚惊春瞧了好一会儿,满身戾气一点点褪去,最后落下一句:“当真?” “当时只有烟兰瞧见,可她亦是我的丫头,你未必觉得可信。如此,只请公子发落。” 发落? 楚惊春说的轻飘飘,烟兰那端叫人拿大刀指着,便是初春将至,仍是骇然的满头大汗。不说烟兰自个,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遇着这种事,都该竭力辩解,怎的到了楚惊春这竟还巴不得人家一刀砍了她? 烟兰着实不解。 然而不止如此,那张公子亦是稀奇,听得此话,竟是将大刀收回,闷闷道了声:“也罢,姑娘走吧!” 说着,当即松开缰绳,后退一步。 烟兰顿时目瞪口呆,可也顾不得惊讶,赶忙示意躲到一旁的车夫驾马离去。及至驶出那条少有人烟的长街,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掀了帷幔看向端坐于车内的楚惊春。 “姑娘,您还好吧?” 楚惊春淡声道:“无妨。” “您刚才可是吓死我了,那张公子寻衅找上门来,必是查出了什么。可他必定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若真是咬死了是您做得,一早报到顺天府去了,何必来拦您的马车?” “您也是,一口否认不就成了,竟还就认了。这种事,哪有承认的道理?” “奴婢明白,您自个是行得正坐得端,张老爷死了也是活该,可今日是万万不该认下。姑娘您不晓得,奴婢都要叫您吓死了。” 烟兰一句句喋喋不休,楚惊春却没几分心思听,不说烟兰诧异,她亦是一惊。 杀父之仇,张公子就这般放下了? 哎!楚惊春默然一叹,真可惜,竟没大闹一场。 没得一场闹,她便只得顺着太子殿下和姜大人两方势力的心意,顺顺利利地往护国寺行去。 奈何耳边聒噪不停,楚惊春只得应声:“他既是来了,必是知道了什么,我一味扯谎,倒不如说个明明白白也落个坦荡。” “可是……”烟兰迟疑着,眼见马车行驶到人流密集的长街,终是将余下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不论如何,终归也是一路安稳。 然而,安稳的心思经了又两条街的功夫,又是高高悬起。 途经四皇子府,眼见着再走上半条街就要不早不晚恰如其时地路过东宫。偏偏,马车刚要不疾不徐驶离,就听着一道声音。 “这不是春和楼的马车吗?” “停下!”一男子道,“叫本殿下瞧瞧,马车上载的哪位姑娘?”
第24章 楚惊春还未及掀了帘子去瞧,就听烟兰暗道一声“坏了”。 春和楼的姑娘出行,不是不曾遇着人拦下马车,想要瞧上一眼。寻常公子也罢,找了由头总能推脱过去,大体公子们都是出身世家,要个脸面。 可如今张嘴之人乃是四皇子,春和楼哪敢与皇子扯由头找借口,车夫愣了下,当即勒了勒缰绳,叫马儿调转方向。 趁着这空档,烟兰赶忙与她道:“姑娘,怕是要坏事了。这位四殿下,乃是个风流人物,比林公子更甚。咱们今日遇着他,怕是要坏了大事。” 楚惊春本懒洋洋地端坐在车内,听烟兰如此说,顿时来了兴致。 她只怕这一路太过顺遂,坏了事才好。 楚惊春身子前倾,低声问:“四殿下也喜欢美人?倒没听说过四殿下去春和楼。” 烟兰晃晃脑袋:“四殿下是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况且,”烟兰说着,愈是压低了嗓音,“传闻四殿下喜好与别个不同。” “如何不同?” “他喜欢瘦马。” 楚惊春忍不住撇了撇嘴,幸而烟兰一直盯着外头的情形,也无心看她神色如何。 遂又道:“那你慌什么?停一停,叫他问几句话不就放咱们走了。” “奴婢只怕姑娘太过美貌,叫四殿下起了心。” 楚惊春伸手拍拍烟兰的肩:“烟兰,我如今已有十七岁,不慌。” 何映秋十七,她二十。都不合楚青珣的喜好。 楚惊春大抵知晓有男子喜欢瘦马,这等叫人作呕的癖好。因而她拉开一个缝隙,一眼见着身着宝蓝广陵绸缎的男子时,不瞧他模样如何,已是生了几分厌恶。 外面,马车一停,烟兰便是跳下马车恭敬行礼:“奴婢烟兰,拜见四殿下。” 四殿下楚青珣摆摆手,似不在意这些礼数,只瞧着楚惊春的方向:“里头是哪位姑娘?” 烟兰自不敢隐瞒,不止要回话,还要回的详细妥帖。道:“回禀殿下,轻白姑娘要往护国寺供奉佛经,路经此处,叨扰了殿下。” “轻白?”楚青珣想了会儿,“便是那个国色倾城的轻白姑娘?掀开来,叫本殿下瞧瞧。” 四皇子发了话,烟兰只得撩开帘子,楚惊春遂取下面纱预备弯腰而下。 哪料楚青珣又是摆摆手:“得了,走吧!” 这一遭来得又是突然,楚惊春甚至未及抬眼与人正经来得面对面。帘幔落下时,听得楚青珣一声叹,顿时懂了。 他道:“可惜已经长成。” 车夫驾马离去,烟兰这才悄声与她解释:“幸好姑娘不是长着一张幼态娃娃面容,否则咱们定不能这么顺遂。” 楚惊春淡淡“嗯”了一声,她自然明白,喜好瘦马之人,都是有些独特的癖好。那些癖好,非女子容颜如何能够叫他们动心。 这一遭相逢,也只叫楚惊春瞧见楚青珣身形偏瘦,眼下略有乌青。 难道是重色所致? 楚惊春自然思索不出结果,好歹也没几分放在心上。正敛了神思,预备稍后与太子殿下巧遇,忽然车马不稳,外头似乎是车轮脱了轴,她整个向一侧倒去。 下意识,她便是一手撑在小窗一侧,预备腾空而起。 很快,又是猛地收回,顺着马车散架的姿态,毫无形态地倒在粗墁方砖铺就的地面上。 心下所念,这一遭终于出了岔子。 姜大人原本计划,要她在东宫门前摔下,好叫太子殿下再来一回英雄救美。彼时,楚惊春便觉这计策实在粗陋,堪堪将太子殿下当做傻子。但凡太子殿下有些个脑子,不是那痴傻儿,稍稍想深些,便能察觉这番巧遇是刻意为之。甚至,可定一个她探查太子行踪的罪名。 然那时姜大人也说,“只要再见,太子殿下必然起疑,索性直接在东宫门前,显得姑娘蠢笨些,反倒能将太子殿下的疑心减弱。” 楚惊春那时不置可否,现下瞧着那清瘦男子向她大步走来的身影,忽然察觉出别的来。 姜大人的计划未必真如他所言。 今日出行,张公子拦下马车应在姜大人意料之外,但前往护国寺途经东宫与皇子府,姜大人却是无比清楚。既是今日太子殿下出门有要事,说不得四殿下亦是。 姜大人既然知晓四殿下亦会出门,叫她巧遇便不算难事。只不知,叫她遇见四殿下,存的是什么打算? 亦或,当真只是方才多兜转了几步,叫这做好手脚的马车提前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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