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既然明白祸患因何而起,便不必再来这间房,或许,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得罪了公主,怎么着都是一条思路,或早或晚罢了。 “轻白。”林霁尘只能这样低声唤,全然不知说什么好。 尚公主一事伯父早有打算,他亦知情。可他如何料想,竟会喜欢上一个姑娘,喜欢到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喜欢到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楚惊春见他仍是迟疑,索性说的愈加直白:“林公子大约不曾于春日坠湖,那湖水很冷。” 林霁尘的脸面终是全然坠在地上,他恨不得遁地而逃,可又忍不住想为自己寻一个借口。 好一会儿,他仓促开口:“轻白,我不知还能如何为自己辩解,我真的身不由己,我明知这一切是因我牵累了你,可我控制不住。轻白,喜欢一个人,如何能控制得住?” 楚惊春看他眼底血色,仿佛是一往情深。 曾有人也这样说,说情至深,难自控。 后来,楚惊春拿一把匕首刺在了那人的胸口,并亲手将他掩埋。 “公子在公主府不是控制的很好?”楚惊春轻飘飘反问,而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落荒而逃。 屋子重新归于寂静,楚惊春慢条斯理地擦着长发,眼底冷意一丝丝褪去。 她从未渴望过温情,自然,也没得几分方才流露出的失望。唯有一样,那公主府的湖水是真的冷,真的脏。 是夜,发丝彻底干透时,楚惊春仍未躺下。 烟兰瞧着她的模样,还劝了一句:“姑娘早些睡吧!” 楚惊春坐着不动,只道:“今日生了这样的事,姜大人大约会来。” 烟兰倒没听说主子会来。可念及今日之事,那是一桩接着一桩全在预料之外,本是针对太子殿下行事,结果从头至尾竟连太子的面都不曾得见,还险些丢了性命。 半个时辰后,烟兰听得门外的动静。打开门,果真见身披黑色斗篷的主子,忙是退身至门外。 姜大人褪下斗篷,一眼见那女子端坐于桌前,眸中无半点险些死去的惊惶。 她朝他缓缓抬起头,如往日一般平静。可谓是悠悠然,平添几分自得。这样的现世安稳映衬着姜大人略显焦躁的内心,顿时又添了一把火。 “为何不按计划行事?”姜大人上前几步,开口便是质问。 楚惊春瞧姜大人不淡定,她便愈发淡定道:“姜大人未曾告诉我计划,要我如何执行?” 只告诉她马车会适时倒下,会恰好遇见太子殿下。叫她装得柔婉可怜,惹人怜惜。却不曾提起半句,不论遇着谁,大抵都要入公主府。入了,就可能出不来。 赴死之事,却不提前言明。 姜大人未觉不妥,只盯向她,眸中迸出一抹厉色。 “何小姐!美人落难,方能叫人怜惜,姑娘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这机会十分难得,若非如此,姜大人亦不至于失了形态。 “是以,我被人推下水,是大人安排的?”楚惊春淡声反问。 “自然不是。”姜大人道,“但这是个机会,你不明白?” 楚惊春轻笑了声,忆起身处公主府之时,可谓是孤立无援。她抱着一把琵琶,叫同样抱琵琶的女子一眼瞧出她是个外行,拉着她往湖边走了两步,开口便是讽刺。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凭你这样的身份也配为公主弹奏?” 楚惊春垂着头,依着身份预备小声解释,可解释未曾出口,便见对面的女子忽然抓住她的手,自顾自地说起胡话来。 “你这女子,我说你一句怎么了,你听不得便听不得,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楚惊春哪有动手,不过趁着她拉拽的功夫,顺道想出了个脱身的法子,两人一道坠入湖中。 自然,那女子会凫水,很快便游上了岸。楚惊春在水下憋了许久,当真呛了口水,才有人跳下去将她捞出来。 若是真正的何映秋在那,应是已经死了。 楚惊春看向姜大人,一字一句道:“我明白,可我不能死。” 姜大人气性未消:“舍不下性命,如何成事?” 楚惊春又笑了:“姜大人可寻千万个如我一般女子,我却只有一个。” 自她进了公主府,便知唯有靠她自己方可囫囵个地走出去。否则,堂堂公主殿下,随意斩杀一个清倌儿,不需向任何人交代。 却也不必斩杀,她不会琵琶,抱着琵琶音律出了差错,也是一个死。溺水落个半死不活,才算完整地出来。 纵使,是躺着出来。 楚惊春继而道:“还有,大人也该坦诚些。做得哪般主意,计划如何详实,也该叫我知晓。大人一面希望小女子聪颖剔透能够自个意会,一面又望我蠢笨些,顺着大人的路走。” “大人怎的不上天呢?” 这话过于挑衅,姜大人死死地盯着她,盯了许久,忽而缓缓垂下眼,再瞧向楚惊春时,又是如从前一般面目平和,不见风云诡谲。 他沉沉道:“何小姐,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第27章 “我能知道什么?莫非姜大人做了什么怕人知晓?”楚惊春反问。 姜大人一滞,忽的懂了云娘缘何那般沉不住气,竟想除去这棵摇钱树。这位何小姐气人的本事,委实了不得。 姜大人深吸一口气,方说道:“事已至此,先前如何本官便不与你计较,好在,今日也不算毁的彻底。” “太子殿下说什么了?” 美人计一事已算是挑破,姜大人亦不再回避,道:“太子殿下听闻你曾入公主府,问了一句。” 楚惊春低低“哦”一声,想也知道,楚青珏必然要配合着,显出些受了引诱的姿态。 “那接下来,我应当如何?”楚惊春问。 姜大人脸色不好:“且等等吧,今日闹得这么一场,还是安稳几日,叫大家的心思都缓一缓。” “我倒不这么看。”楚惊春悠悠道,“我既然已经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脸,如今又将公主殿下得罪了,若是不能趁热打铁,只怕什么时候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大人冷冷地睨她一眼:“你也知公主殿下容不得你。” 楚惊春没有反驳:“公主要我死,今日我能活着回来纯属侥幸,可下一次,怕是再难躲过。既如此,不妨尽快行事,至少也能叫我含笑九泉。” “你想如何?” “明日我光明正大出行,照旧往护国寺,供奉今日未能供奉的佛经。” 姜大人道:“太子殿下可不喜女子抛头露面。”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大多有些洁癖。 “已经露过面了,还怕什么?”楚惊春无谓道,“终归,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日复一日地等着下一个更好的时机,只怕时机还没来,我这小命就丢了。” “且那般巧合相遇,恕小女子说的直白,大人费心安排,倒不如多叫我出门走走,寻常相遇还说得通些。” 姜大人沉吟片刻,似是拿不定主意。亦或,他做不得这个主。 楚惊春看得穿,却未挑破,只打破他的沉思:“姜大人?” 姜大人这才看向她,起身道:“随你吧!” 将死之人,任由她折腾便是。说不准,凭着她那张脸和灵活的脑子,还真能辟出一线生机来。 至此,楚惊春受困于天字十二号房的困局便算是解了。 送走姜大人,烟兰见楚惊春仍未有歇下的意思,将要开口劝解,就听楚惊春道:“烟兰,我想见见司予,请她过来吧。” “司予姑娘今夜有客,应是不能来。” 楚惊春挑眉:“又是张老爷?” 这位京城有名又出手阔绰的富户张老爷,现下已是司予的常客。若非知晓司予罪臣之后的身份,只怕张老爷早早就开了口为她赎身。 如今张老爷常来,又是大手笔,云娘自然默许了司予只接张老爷这一位恩客。 烟兰点头:“张老爷常来,又时常留宿,怕是天亮了您才能见着司予姑娘。” 楚惊春遂上床歇息,嘱咐道:“明日天明,张老爷一走你便叫我起来。” “姑娘,您找司予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往日两人偶尔坐坐,可还从未有过这般急切的时候。 楚惊春没打算扯谎,“今日同四殿下在马车上,四殿下有句话托我转告司予。” 具体是什么话,楚惊春没有说,烟兰自也明白,不该多问。只觉既是四殿下的嘱咐,自当挂在心上,及时转告司予姑娘也是应当。因而略是急切些,没得什么不妥。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烟兰得了张老爷离去的信,便忙将楚惊春唤醒。另一端,听双伺候司予洗漱过,便推着她来到楚惊春房内。 这一宿,楚惊春睡得好,司予却是面有倦色。 毕竟是伺候人的活计,且她身子不便,一宿下来,到底是疲惫。 打发了丫头,司予方问道:“轻白,你大清早就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说着,她抬起手,以绢帕挡了挡半张面容,掩住一个小小的哈欠。 楚惊春起身倒了盏茶递到司予手边,道:“你可识得四殿下?” 司予闻言一怔,本就不大精神的面容登时灰暗下来。满京城也不过那一个四殿下,风流至下流的四殿下,楚青珣。 司予手指搁在膝上,骨节下意识发紧,略微松开些,才低声反问:“怎么提起他?轻白,你想认识他?” 司予误以为楚惊春要通过她结识四殿下,楚惊春随即了然,两人果然识得,且非寻常。 “具体事项我不便与你详说,不过我见了四殿下,他知晓我与你都在春和楼,托我同你带句话。” “什么?” “他问你,可还记得他。” 顷刻,司予似乎连喘气都不会了,脸色煞白。她整个人,如陷入惊恐不堪的回忆中,甚至冷汗都顺着额角滑落。 楚惊春只得晃了晃她:“听闻四殿下名声不好,你只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 昨日见着楚青珣,他提及司予时那般语调,那时楚惊春便有所揣测,如今见着司予的情形,可见是八九不离十。 曾经年幼的司予,怕是险些糟了楚青珣的毒手。这般想着,对眼前的女子不由得生些怜惜。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司予坐直了身子,喘匀了气,才道:“你别这样说,若是叫人听去,恐要治你的罪。” “我不怕。”楚惊春无谓一笑。 司予看着她,一并扯扯嘴角,而后熟练地接过楚惊春递来的纸条,团在手心里,嘴上照旧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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