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心意,巽之,”谢及音低声与他说道,“但你我都还年轻,往后还有几十年,徐徐图之,总会有这一天,是不是?” 比起激进的改制,眼下她更关心他的身体。 太医署隔两日即来诊脉,说陛下的脉息一旬比一旬正常。裴望初自己也懂如何调理,天授宫秘不示人的房中术被他用到了极致,每晚沐浴后走向床榻时,谢及音都觉得双腿在微微打颤。 是极/欢/愉,也是极辛苦,有时双手攀在床沿上,连 /口耑/ 息也牵动全身的经脉。 “再高一些……累了吗?” 他自身后缠上来,谢及音将倒扣在枕边的《素女经》拍在他脸上。 “书上说以节制为要,你个混账!” “殿下看仔细些,节制的是次数,不是时间。” 裴望初在她耳边轻笑,缓缓抽/身,“既然殿下是为了我好,那我听你的话,节制一些……但殿下心火正盛,无须节制,还是泄出来比较好。” 他俯首下去,蛟龙衔珠,谢及音缓缓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夜深,云收雨歇,两人更衣入睡。睡意朦胧间,谢及音感觉到他扣住自己的手腕,三指落在脉上。 她清醒了几分,哑声问道:“怎么了?” “明日该来癸水了,是不是?” “嗯……也不一定。” 她的癸水一向不准信,短则半月长则两月,时间拖得越久就越疼。但是自今年年初开始,裴望初有意给她调养,如今她来癸水时虽仍有闷窒,却不怎么疼了,来期也规律了许多,每次差别只在三两日内。 提起这个,谢及音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屈肘撑在枕上,拍了拍裴望初的脸。 “七郎,有朝臣催皇嗣了。” 裴望初阖着双目,懒洋洋说道:“今日敢催皇嗣,明天就敢逼朕纳妃,以后必然想掺和立储君的事。皇后娘娘仁慈体恤,但实在不必惯着他们。” 谢及音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君视臣如仇寇,臣视君如傀儡,这可是君臣之道?你是得有个皇嗣,教忠心追随你的人,心里也有个底。” 裴望初睁开眼睛,掌心贴在她腹上,半晌道:“再调养半年,好不好?” 这半年,他们都需要调养身体,何况裴望初还没弄清楚要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对他而言,有些爱与责任可以听凭心意,譬如他对殿下,但是有些却未必,譬如对他们未来的孩子。 若是这孩子出生后得不到父亲的爱,只怕殿下也会伤心。因此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学着去爱除了殿下之外的人。 哪怕只是装个样子。 洛阳城里日渐繁华,郑君容给骆怀盈挑的宅子旁边开起了一家绣坊,骆怀盈入宫为妃之前做过绣娘,如今为了谋生,又重新拾起了这一手艺。 绣了一夜的白雪梅花图案只能卖五十文钱,骆怀盈和绣坊的老板吵了起来,正喧嚷间,忽然在绣坊里看见一个熟人。 “许郎!”这不是她在洛阳宫时的相好许存么? 当初她与许存约好宫外相聚,但她后来攀上了郑君容,便将许存抛之脑后。如今郑君容已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也不知是被正房娘子逮住还是有了新欢。 看他衣着锦绣,想必如今也混得不错,骆怀盈心中暗喜,迎了上去:“许郎!你叫我找得好苦!” 她哭诉了一番自己如何为人所迫,做了外室。许存也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当即唏嘘不已,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不便多叙,于是约定夜半时分重修旧好。 然而这一切,都被郑君容派来送东西的随从看在了眼里。 为了厘清各郡县田地的事,郑君容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准备寻他的错处,所以他有段时间没到骆怀盈的宅子中去。 听闻此事后,郑君容心中又生气又失望,“她果然还是改不了好色的性子……这个许存又是什么人?” 随从早已打听清楚,将许存的来历报给郑君容听,“……那时宫禁松动,这许存冒充太监在骆夫人身边侍奉,后来又趁乱出宫,今日这出,应该是巧遇。” “巧遇?真是好得很。”郑君容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凉水,觉得自己愚蠢又好笑。 他早知道骆怀盈不是寻常女子,她总是能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然而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没心没肺。重重宫禁尚关不住她的满腔心思,何况一座两进的宅子? 他就不该在她身上痴心妄想些别的东西。 郑君容兀自冷静了一会儿,对随从吩咐道:“今夜你带几个人埋伏在后墙,若抓到许存,直接以入室偷盗论,当场打死。至于那女人……先关起来,看好了她,不许她再迈出房门一步。”
第79章 月出 郑君容告了两天假, 第三天上朝时脸上仍有血痕。 下朝后,裴望初单独召见他,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被猫挠的。”郑君容下意识拿袖子去遮。 “你当朕没养猫么, ”裴望初轻嗤,让他走近一些,瞥了两眼后笃定道,“像是女人的指甲。” 郑君容支吾不言,脸上肉眼可见地涨红。 “天授宫虽然规矩少, 但你如今身在朝廷, 也该注意名声,”裴望初气定神闲道, “否则御史台参你事小, 若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带累朕的名声怎么办?” 郑君容心中颇为无语,应道:“臣记住了。陛下今日召见臣,就是为了这个?” “自然不是。” 裴望初从案头抽出一页押解令递给他, “这是崔缙流放西陵的押解书, 西陵虽远,但能去就能回, 只要他活着, 朕就不放心。” 郑君容接过押解书看了两眼,说道:“西陵多瘴, 若是得了瘴病,神仙难救,陛下放心。” “此事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做, 务必做的干净,”裴望初叮嘱道, “不能让崔夫人知道,更不能让皇后知道。” 郑君容应下:“明白。” 崔缙押解出城那日,正逢谢及姒抵达洛阳。 两人在十里亭处打了个照面,谢及姒怀里抱着三岁的女儿,并未出马车与他说话,直望着他拖枷远去,渐渐消失在官道扬起的飞尘中。 曾经意气风发的散骑常侍、虎贲校尉,今日流放出城,竟连碗水都喝不上。 见谢及姒望着他的背影怔忪,召儿问道:“可要奴婢去打点一下解差,叫崔公子路上好过一些?” “别去!”谢及姒猛得放下了毡帘,脸色有些苍白,低声喃喃道,“本宫现在自身难保,不能与他再有牵扯……先进城吧。” 年仅三岁女儿柔柔能感受到母亲的紧张,她抓起拨浪鼓,在谢及姒面前摇了摇,想要哄她开心。 谢及姒将拨浪鼓扔到一边,抱起柔柔,严肃认真地叮嘱她道:“等会娘带你去见姨母,你见了她,一定要乖,嘴甜一些,多说喜欢姨母,知道吗?” 柔柔疑惑,“可我没有见过姨母……” “你一定要喜欢她,也让她喜欢你,否则娘再也不陪你丢沙包了!”谢及姒的语气有些严厉。 柔柔有些委屈,可是娘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她回嘴。她还想和娘一起丢沙包,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 马车停在洛阳宫前,谢及姒早已不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也失去了乘轿辇入宫的资格。她将柔柔抱在怀里往前走,召儿在身后为她们撑起一把遮阳的油纸伞。 永巷很长,过了一会儿,谢及姒累得胳膊发麻,她将柔柔放下,整理了一下被薄汗洇湿的衣袖。 身上是热的,心里却是凉的。她心中不断浮现崔缙狼狈离开洛阳的样子,担心自己会落得同他一个下场。 她一个金尊玉贵长大的公主,若是被流放,只怕不到半路就会被磋磨死。 她若是死了,柔柔可怎么办?眼下她不能只为自己打算,还要为柔柔考虑。 她蹲下身来,再次叮嘱柔柔:“姨母的头发颜色与别人不同,她不喜欢被盯着看,待会你见了她不要惊怪,好不好?” 柔柔点头,没精打采道:“好热啊,好累啊,娘抱抱。” 谢及姒只好又将她抱起来往前走。 她们走到了永巷尽头,早有内侍等着引路,对谢及姒道:“陛下宣召,请您先往宣室殿。” 谢及姒脸色一白,抱着柔柔的手紧了紧。 宣室殿里比外面凉爽一些,宫女内侍守在门口,谢及姒低着头走进去,只见殿中横着一座乳纱插屏,隐约可见屏风后身着玄衣的影子。 谢及姒牵着柔柔的手跪下,声音微颤:“参见陛下。” 裴望初未允她起身,只叫内侍带小姑娘去外面玩,见那内侍要来抱走柔柔,谢及姒慌乱地抱紧了她,吓得柔柔也惊声哭叫起来。 裴望初听着有些头疼,挥手叫内侍退下,对谢及姒道:“谢二姑娘不必如此以己度人,你的账只会落在你自己身上,朕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 谢及姒战战兢兢问道:“陛下说的账,可是指当年的事……” “当年什么?” “当年我父亲诛裴氏满门,我与您有婚约在身,却袖手旁观,未曾相救。” 裴望初轻笑,“朕还要谢你当年不救之恩。” 不救之恩……谢及姒双手缓缓拢起,心中的猜测露出端倪:“难道是为了……为了……阿姊?” 裴望初说道:“朕知道你们姊妹一向不睦,这是你们的家事,朕不插手,但有一事,朕需过问。两年前崔缙在建康劫走你阿姊,除了在外有州官掩护,在内是谁帮他往你阿姊的宅子里安插的人手?” 谢及姒闻言神色一慌,不敢承认,“我不清楚……我只是听说阿姊的宅子着火了……” 镇纸轻轻敲了敲青玉案,“朕没耐心,要么让廷尉司带你过去,好好审一审?” 谢及姒猛然想起了那几位州官的下场,听说被裴七郎抓去宅子里,一个个刑讯逼供,然后一剑贯心。这比死在流放途中还可怕,谢及姒不敢再辩白,吓得跪伏在地,颤声将当初如何为崔缙逼迫、如何给崔缙出主意、如何为他往阿姊的宅邸中安排人手的事一一道来。 除了个别细节,倒是与裴望初派人查到的经过差不多。 正此时,显阳宫的黄内侍躬身走近殿中,站在屏风外朝裴望初行礼,“皇后娘娘遣奴来问,听说二姑娘入宫了,为何还不前往显阳宫拜见。” 裴望初声音转和,“知道了,劳你们娘娘久等,谢二姑娘一会儿就过去。” 黄内侍唱喏退下,回显阳宫复命去了。 裴望初隔着屏风望向谢及姒,温声道:“你阿姊就是太纵容你了,时至今日,还怕朕对你不利,急忙派人来保你。她不清楚你与崔缙一同算计她的事,见你孤苦无依,又带着个女儿,说不定就想留你在宫中作伴。谢二姑娘,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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